第31章
赤目
“洛箐，其實我認得你。”
淩宇楓把洛箐從後背挪到了前面, 雙手拇指按在了洛箐的眼邊，“上次的鏡片，在水裏可以睜開眼睛。”
他怕洛箐聽不清, 嘴張得很大。
跳進湖裏之後，洛箐看見把他裹在懷裏的淩宇楓大張着嘴說話，仿佛有魚鰓一般, 依舊呼吸自如，着實羨慕。
“洛箐, 河童水性好，俗稱水怪。他本性不壞。認準的事兒不會變通而已，我帶你追過去, 不能硬拼。”
從來在岸上擠牙膏一樣說話的小外賣, 只有情況有變事出緊急的時候，才會言簡意赅。
洛箐眨了眨眼睛, 示意知道了。
被淩宇楓抱緊, 洛箐已經能聽到周圍漂過的水聲了。
淩宇楓并不似游魚般搖擺魚尾優雅滑游, 而好似一匹劍魚，伸直的手臂仿佛長矛般劈開水流，速度快得驚人, 轉眼已到了河童身旁。
“淩王，在水裏也速度好快呢。”河童在水中跟在岸上沒兩樣, 說話也溫和緩慢氣息平穩。
“怎麽不進去？”淩宇楓問。
“淩王, 我好久沒來了。找不到入口了。”河童在水中搖頭，一臉歉意。
淩宇楓直奔湖心, 在湖底生起一團藍色火苗, 攔住了水流, 火苗卻很快熄滅了。沒有通風氧氣, 的确緣生林的入口不見了。
洛箐完全被小外賣抱在了胸前，雖然兩只手行動自由，但還是影響了他的活動範圍。
他看得清楚，淩宇楓埋頭找入口的時候，一身白衣的河童卻是悄悄往反方向游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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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兒？”淩宇楓炸起了一面湖底，湖面上也濺起一陣陣高浪。
洛箐憋着氣說話不方便，只是雙手推開了淩宇楓。
等淩宇楓再伸過手要來抓住他，洛箐輕輕蕩起一股水流，就把淩宇楓的手推了回去。
他憋着氣沒法說話，但手上運轉着湖水卻是易如反掌。
洛箐仰游姿勢，雙腳拍水，看着淩宇楓，手指輕輕劃過，學着小姜的樣子，推過去了一顆心形的水波。
随即他把手在胸前往下壓了壓，明擺着告訴淩宇楓：放、心。
淩宇楓一個勁兒的點頭覺得還不夠，他張開嘴，字正腔圓地告訴洛箐：“我看懂了。你心裏有我。我知道了。你小心。”
洛箐：幸好在水裏，不用再聊下去了。
他咬了咬下唇，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表情去回應，幹脆一轉身，嫣然一條磷光閃爍漂亮的北梭，直追着河童去了。
眼看白衣西服就在眼前了，他猛一伸手，白衣西服竟然衣服跟褲子像被截斷了一般，分成兩段剛好讓洛箐抓了個空。
“洛箐，其實我認得你。”上半身的白西服又從脖頸切斷，兩只手依然抱着冥铮，只有一個頭顱湊過來跟洛箐說話。
頭顱平靜的張着嘴，聲音很輕，但卻是巧妙地通過水波震動，精準地傳到了洛箐的耳朵裏，“你是淩哥的男朋友，所以，我不想出手。在水裏，就算淩哥也奈何不了我。你走吧。”
洛箐沒辦法回應，一個漂亮的轉身，運轉着水流，一把抓住了白西服上衣抱着的冥铮。
同一瞬間，白西服上的手也突然伸長了，直接扣在了洛箐的喉結上。
“洛箐，你現在不過是一個普通人。淩哥護着你，我也希望你識相些。我西子不稀罕什麽洛神汗，你最好把冥铮放下。”
洛箐沒聽明白是麽是「洛神汗」，但他手上絲毫沒松，反而一道冰柱在水中凝起，直接纏在了冥铮的冰雕上。
“洛箐，我說的話，我相信，你是聽清楚了。我的手按下去，你就會永遠沉入這越湖湖底，你再也看不到淩哥了，我不想淩哥傷心。我也不願意殺人。可這不代表我不會殺人。你別再考驗我的耐性了。”河童依舊語速不快，但已經沒有溫度了。
洛箐說不出話，憋着的氣也只剩半口了，他能感覺到，喉結上的手指在一點點下滑，咽喉下面被按得難受，他恐怕要憋不住這半口氣了。
“洛箐，你把冥铮松開，他并沒有傷到你，不是麽。你可能知道淩哥他脾氣不好，但你應該不知道河童性子更易爆。我再給你三秒鐘吧。”西子河童的話已經陰森地灌滿了煞氣。
“一，二……”頭顱上的嘴張着，數地慢了下來。
洛箐轉過臉看了看耳邊的頭顱，紅着眼睛，半張着嘴，一個三停在了嘴邊。
洛箐把冰柱牽着的冥铮松開了。
同時，他喉結上的手也消失了。
“冥铮，冥铮！”
洛箐聽見河童喊着冥铮的名字，把分開的三段身子又重新合上，追了過去。
啪，洛箐按下了從懷裏掏出來了懷表，張開了嘴，“現在湖底的四個都要去緣生林。”
噗噗噗——在水裏張嘴說了話的洛箐，已經開始從鼻子裏往外冒氣泡了。
“石鐘懷表？那是冥铮的懷表！”河童一回頭就看見了洛箐手裏的懷表。
“你瘋了。你竟然按下了懷表。我跟淩哥都是妖。懷表能察覺妖氣。”河童一邊抱着冥铮，一邊沖着洛箐推來了叫嚣着的水波。
“洛箐，找到出口了。”同時，淩宇楓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等淩宇楓游到了洛箐旁邊，發現湖裏的魚突然不游了，連湖底的石沙，幾顆深水草都似假物一般完全靜止了。
“西子，他剛剛說了什麽？”淩宇楓一眼就看見洛箐已經松了氣，知道不能再問他了。
“口令是讓我們都去緣生林，可是淩哥，這是妨妖的懷表，我們倆是妖啊！”一直沉穩鎮定的河童，語速焦急。
“懷表已經易主，刻紋已變。既然我們都無事，即懷表不再妨妖。”
淩宇楓看見河童還定在原位，神情似信非信，他從洛箐懷裏直接摘了懷表遞給了河童，“冥铮的坤紋你如果記得，拿去看好。懷表的口令不可違，帶他去緣生林。”
河童接過來懷表，一眼就看見了表蓋上三道橫線，他抱住冥铮擡頭問，“那你——”
話剛出口，不用問下去了。
河童眼前，淩宇楓抱住了洛箐在給他續氣。
“淩哥，那個，你、你們慢慢來。我先帶冥铮進去了。”河童識趣地抱着冥铮的冰雕先游走了。
幾乎同時，一片草地上，洛箐也被淩宇楓裹在懷裏滾了進來。
咳咳——又吐出去幾口水，洛箐一睜眼就看見跨坐在他肚子上的淩宇楓，雖然沒真正坐下來。
剛剛溺水的情景還歷歷在目，甚至在水裏被淩宇楓直接裹住了雙唇的片段想想也還觸目驚心。
洛箐佯裝不知今夕何夕，看了眼旁邊平靜的湖水，揉了揉眼睛問：“我們游上岸了？”
淩宇楓一把拉起來了洛箐，一句話也不說，就把人抱在了懷裏。
旁邊的白西服河童，渾身依舊西裝精致得體，沒挂一滴水珠，沖着洛箐笑了笑，遞過來了懷表，“洛箐，這個還給你。”
洛箐這次不是裝的了，他真有點兒看不懂了，眼前一黑一白，簡直宛若無常，關系微妙，好像剛剛水裏的争執是個玩笑。
他沒動，淩宇楓替他把懷表收了。
此時，除了旁邊的冰雕，只有他一個人渾身濕的像個剛從湖裏游出來的。這幅畫面，好像他是個不慎落水的，被黑白兩個好心人搭救了一樣。
“淩哥，不用急着趕路。洛箐是普通人，你先幫他暖暖身子吧。”河童坐在旁邊跟水裏身子分成三段的水妖辯若兩人。
洛箐斜眼看淩宇楓，高高帥帥有模有樣的不會是個傻子吧……
天，真是個傻子，河童讓他幹什麽就幹什麽，當着河童的面就走過來把他抱在了懷裏。
“你們到底什麽關系？”洛箐小聲嘀咕。
“舊友。”淩宇楓還是這兩個字。
洛箐：我又沒失憶。
“洛箐，淩哥說的是真的。我們是好友。彼此信任，因為我們妖力互補，是肯為彼此兩肋插刀的舊友。剛剛得罪了。”河童走過來蹲在旁邊，道歉也一臉誠意。
洛箐：我不瞎吧？難道真失憶了？
突然背脊上一股股暖流襲來，淩宇楓把他抱得更緊了，洛箐被暖和地很舒服，一下子想不到合适的詞語跟他們這倆黑白無常搭腔了。
河童轉過臉跟洛箐說完了話，又去跟淩宇楓搭腔，“淩哥，你光這樣不夠的。他是普通人的身子，衣服濕了難受，你可以把他的衣服先脫了，烘幹了再幫他穿上。”
洛箐：？？……就算當我失憶了，我也不聾！！
淩宇楓只低頭看着懷裏的洛箐，低聲說，“我還沒脫過洛箐的衣服，我覺得他會介意的。”
洛箐：那你問我啊！
要瘋了，難道兩個妖是看不見我嗎？難道真隐身了？？
河童突然笑了，“淩哥，你這個脾氣怎麽在洛箐這兒一點兒都看不着了。淩哥，多年不見你當我是幼兒園中班呢，沒脫衣服，那你們都是隔着衣服做的嗎？”
洛箐：快，那個急急如律令怎麽念，求給我一雙聽不見的耳朵吧。
“滾！”淩宇楓怒喝一聲還真的把兩只手放在了洛箐的耳邊。
“你還是那麽不禁逗。淩哥，我去跟冥神結個界等你們。”河童站起身，一揮手，好像真的從眼前消失了。
淩宇楓這才低下頭，看着洛箐問，“是着涼了麽？洛箐你耳朵怎麽這麽熱？”
“你們好像關系不錯？”洛箐懶得提起剛剛在水裏差點兒被掐斷喉嚨的事兒了。
“嗯，舊友。”淩宇楓點了點頭。
洛箐每次跟這個人問完問題都覺得堵得慌，漢語博大精深，至不至于一個詞用三遍。
“洛箐，你身上難不難受？”好像是為了填補靜寂，淩宇楓主動問他話了。
洛箐進了緣生林裏，還沒顧得上看看風景，完全就是被他們倆奇怪的妖言妖語給帶偏了。
好不容易，河童走了，剛兩個人待上一會兒，他現在一聽見這個呆子說話就好氣，他重新訂正了下，“你是在問我，身上衣服都濕着，難不難受，是嗎？”
淩宇楓認真地神情突然緊張起來，“是啊。我就是問你身上濕難不難受，不然還能是哪裏濕？”
洛箐本就盤着腿被淩宇楓坐着抱在懷裏，後背上一股股暖流湧進來，正舒服着。
被淩宇楓這麽一問，一個冷不防，突然那個地方不受控地硬了起來，濕漉漉的運動服褲子簡直就是顯山顯水。
畢竟感受過一次淩宇楓手上的溫度，一旦有了點苗頭，越想控制反而越控制不住了。
洛箐往身後推了一把，一下子沒站起來。
“洛箐，你要幹什麽？”
“要你管。”
“剛剛入口被西子改了，好不容易進來，你再往湖裏跳，就會被送出去。”淩宇楓大手一攬，把洛箐摟在了懷裏。
洛箐氣得面紅耳赤，“你怎麽知道我要跳湖裏？”
“我，我看見了。”
“你看見什麽了？”問完，洛箐就後悔了。
淩宇楓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洛箐要動凝霜之力的手，“你的力量太猛，朝着這裏送冰，會凍壞的。”
洛箐不用回頭就知道，這身後，既不是呆子也不是傻子，他是什麽都看見了，也看明白了。
淩宇楓聲音有些沙啞，他盡可能用他最溫柔的方式，貼在洛箐炙熱的耳邊低語道：“洛箐，我做過一次，我有分寸。緣生林裏不易久留，你信得過我就把眼睛閉上，行嗎？”
洛箐把眼睛閉上了，他認識這個小外賣之前，從來不覺得自己的欲有這麽大。
一個月來，校園裏跟他告白的男生女生無處不在，論壇上他的照片早被挂滿了。然而他從來反應淡泊，所有人對他的評價都附上了「高嶺之花」幾個字。
怎麽到了淩宇楓這裏，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竟然就是幾句話，就這麽大反應。
可身後這個黑衣男朋友，又是個高冷禁欲的……想到這兒，洛箐長長出了口氣。
“洛箐，你不用憋着，我結了界，沒人能聽見，你如果喊出來好受些，就喊出來吧。”
洛箐被他氣瘋了，幹脆帶着脾氣，真喊了出來，“啊——啊、啊……”
可是，他沒辦法喊得連續。
等淩宇楓再打開結界，洛箐的身上已經完全幹透了。
看見他們站起身，河童才走過來，剛一近身就擡手放在了鼻子下面，緊了緊鼻子嗅了嗅，“淩哥，好濃烈的花香呢。”
“一片綠草地，哪兒來的花香！”淩宇楓沒好氣。
“我也想說呢，一片綠茵何處來的栗子花香。”河童看了眼還滿臉通紅的洛箐，腳尖一點貼着淩宇楓的耳邊說，“淩哥，你們還真是隔着衣服做啊……”
洛箐看見河童捂着臉挨了不輕不重的一拳，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
河童讪讪笑笑，捂着臉又湊了過去，“淩哥，緣生林咱們也進來了，要不，你看看，跟洛箐逛好了，咱們早點兒回去？”
“西子，我們來棄神的。別開玩笑。”淩宇楓嚴肅起來。
洛箐一怔：原來淩宇楓還有點兒立場。
淩宇楓厲聲道：“西子，我把話說開了吧，你想護着冥铮出去，這不可能。”
“淩哥，何必呢。你我都是妖，非要管神界的事兒呢。”河童還是磨着性子，商量口吻。
“冥铮，讓他上緣生石，不虧。我不跟你廢話。”淩宇楓已經牽上了洛箐的手，邁着大長腿就要走人。
“淩王，我知道你什麽都不畏懼，但我提醒你，你旁邊的洛箐，他現在是個普通人，就算有點兒異能，也是血肉之身。”河童追了上來。
“什麽時候輪到你提醒我了。我認你是個舊友，希望你也看清自己，今天跟他道別吧。”淩宇楓一甩袖子，另一只手把洛箐攬進了懷裏。
河童看在眼裏，“淩王，我們妖齡相仿，雖然我妖力不及淩王，對付個普通人恐怕綽綽有餘。”
說着，他瞥了眼淩宇楓懷裏的洛箐，“這次是我來晚了，沒來得及阻止冥铮，就一次，就這一次，求你就放過冥铮。洛神汗什麽的，我沒興趣。放過我們，我們再也不會回來了。”
“你們？西子，你清醒點兒好不好，你也活了千年了。冥铮他就是滿嘴謊言的騙子，你信了他就是個傻子。”淩宇楓停下了腳步。
“淩宇楓，你說我什麽都可以。但請你收回剛剛的話，冥铮我會帶走的，你看好洛箐吧。現在他可是個紅人兒呢。就算冥铮不去找他，有的是人去找他。”河童已經把冥铮的冰雕抱在了懷裏。
“西子，你這是要動手嗎？這不是水裏，你沒有勝算。”淩宇楓雙眉緊鎖。
“淩王，你旁邊有個累贅。不試試，又怎麽知道呢。”話音剛落，河童就引着湖水形成了一道弧，陽光下映成了七色虹橋，他輕輕一躍抱着冰雕就踏上了虹橋。
洛箐一看，這手段有意思，常言三人行必有我師，果不其然。
他照葫蘆畫瓢，瞬時，天空中同時引出來了兩道虹橋。
洛箐牽着淩宇楓從湖水端上橋，一道道火焰引燃，截斷了兩架虹橋落回湖面的路。
河童見狀只好胳膊一甩把虹橋延展到了樹叢中，把冰雕往身後一背，順着虹弧滑了下去。
下面的樹林茂密，層層疊疊的樹葉正是藏身好去處。
明明淩宇楓帶着洛箐也是同時滑下來，卻落在林中，不見了河童。
淩宇楓手上點燃了兩米多高的火焰正要抛出一條火線，忽然被洛箐拉住手腕，沖他搖了搖頭。
來不及說話，洛箐剛剛在水裏朝着冥铮的冰雕上纏了一道冰柱，他抓起虹橋上的水滴在手上一撚，一條晶瑩剔透的纖細水鏈子被他挑了起來。
好纖細漂亮的水晶鏈子，等洛箐的手腕輕輕一落，水鏈子的另一頭拴着的冥铮就被啪一聲摔在了兩個人的面前。
旁邊自然跟着已經滿眼血絲看不見眼瞳的白衣河童。
淩宇楓一把揪住了河童的後衣領，“西子，這裏沒有水源，別費事兒了。”
同時，洛箐把冥铮牽到了身前。
“有了你這道虹，我們省了不少腳程。西子，緣石就在前面了，一起過去做個道別吧。”
洛箐牽着冥铮，看了眼此時的河童，不似剛剛的謙謙公子，一雙眼睛似乎要滴血，一句話不說，任憑淩宇楓揪着。
走了幾步，林深聲澀，突然中間一片空地，轟隆隆幾聲悶響，滾出來了幾塊光滑的石墩。
洛箐看了看這會動的石墩，倒更像是一張張石床，只是每個石頭上都空空的，并沒看見什麽堕神。
“這就是緣石？”洛箐問。
河童不說話了，淩宇楓跟洛箐解釋道，“是的，這是等着緣分的緣石。如果有人坐上去，緣石就會從地面上消失，所以你看不到其他妖神。”
“那，冥铮就推上去就行？”洛箐好奇，這麽個光滑的石床，怎麽可能固定住妖神。
淩宇楓搖了搖頭，“恐怕不行，棄神上石，需要有人送行。不過你可以試試。”
洛箐把纖細的水鏈一抖，冥铮的冰雕已經落到了石頭床上。
然而，他再一拽鏈子，整個一具冰雕又從石床上滾了下去。
“淩王，讓我去吧。讓我去送他最後一程。”滿眼通紅的河童突然開口了。
“你？不是又在圖謀什麽吧。”淩宇楓這麽問着，卻松開了河童的衣領。
河童走到了洛箐身邊，擡起一雙沒了眼瞳的紅色眼睛沉聲乞求，“洛箐，求你把冥铮身上的冰解開，隔着凝霜之力鋪上的冰，緣生石是不會接納他的。”
洛箐擡眼詢問淩宇楓。
淩宇楓沒動。
“淩哥，最後一次叫你淩哥了。西子第一次求人，求你們了。你看這樣行不行。”說完，白色西裝在胸口位置截斷了。
他一只手伸進自己的胸膛裏，取出來了血淋淋的一片髒器。
“西子，你瘋了！你給我妖肝幹什麽。”一直屹立不動的淩宇楓後退了一步。
“淩哥，你接着吧，我想去陪他。剩下的半扇妖肝，等冥铮的冰身化了，我自然會取出來一起送給你。”河童上前了一步。
“你不要命了？西子，你怎麽聽不進去呢，他是騙你的，他說的話全是假的。冥神，就是改變人記憶的神。這就是他的全部，你怎麽就不懂呢。”淩宇楓抓住了河童的手腕，企圖讓他把妖肝放回去。
“洛箐，冥铮的冰身可以放心化了。淩哥可以擔保，我沒了半扇妖肝，興不起多大風浪。”河童朝着洛箐一丢，血糊糊的髒器就要抛過來了。
情急之中，淩宇楓只好擡手一攔，樹上的葉子滑落，妖肝墊着一片葉子落在了淩宇楓的手上。
河童重新合上了胸膛，飄飄無力的走到了冥铮前面，他看了眼兩塊連着的石床，擡起雙手按在了冥铮的冰雕上。
河童沒有回頭，聲音森然，“淩哥，讓洛箐把冰化了吧，我來送他上緣石。”
淩宇楓點了下旁邊的樹幹，轉眼飛過來一只精致的木盒，他把河童的妖肝收進了盒子裏。
洛箐看在眼裏，心裏莫名發慌，眼睛裏還是淩宇楓按進去的鏡片，偏偏這個時候，鏡片似乎在眼中游蕩，他覺得右眼皮跳的厲害。
淩宇楓空出手之後，先把洛箐拉進了懷裏，這才跟按了按洛箐冰涼的手，示意他可以化冰。
洛箐緩緩擡起手，眼前如濃霧籠罩，又似乎煙霧缭繞，他隐約看得清冥铮的位置。
洛箐擡手指着冥铮，冰雕從冥铮的頭頂開始，一點點兒融化了。
冥铮的臉從冰雕裏露了出來，白青的沒有血色。
他把眼前的三個人巡視了一圈之後，跟河童四目相對，聲音溫和，“西子，是你來了呢。把妖肝收回去，別跟他們做交易。我走了，你把忘了我，去做只逍遙的妖。”
“不，我不忘。我忘不了。”西子河童緋紅的眼睛裏流出來液體竟不是透明的，跟他的眼睛一樣，鮮紅而血腥。
“沒什麽是忘不了的。都是假的。西子，看着我，我幫你。”冥铮的脖頸能動了，他抻了抻脖子，嘴角輕輕揚了起來。
“別，別說話，冥铮，你先別說話。”
說話間，河童引走了冥铮身上化下來的冰水，在指尖上悄然凍成了冰錐，站在冥铮面前，他朝着自己一雙赤目就刺了下去。
然而，河童刺下去的，卻是洛箐迅敏地擋在他眼前的手臂。
瞬間，洛箐白皙的手臂上鮮血止不住地湧了出來。
作者有話說：
周末了，晚上再去更一章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