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酒香
“洛箐，你醉了。”
看着谷神敲了敲酒壇子, 抿嘴一笑，就站起了身，要離開了。
洛箐還想再去拉住他的藍色制服。
然而, 手上抓過去，好像投影儀投出來的影子，空空的什麽都沒抓到。
“洛箐, 讓他走吧。他不能在這裏待太久。”淩宇楓從後面的桌子上站起身，沖着門口已經顏色變淡了的谷神點了點頭, 這才回到洛箐的對面。
洛箐這次幹脆也不用碗了，雙手捧着酒壇子就要自己暢飲起來。
淩宇楓走過來，一把奪下來了酒壇子,“洛箐, 酒不能這麽喝。”
“要你管。”洛箐擡起手背擦了把嘴。
“洛箐，你本來就不勝酒力, 把自己灌醉了只會很難受。”淩宇楓繞過桌子, 坐到了洛箐旁邊。
洛箐沒說話, 兩只眼睛紅彤彤的還是兔子一樣直直地盯着小酒壇子。
他明白谷神的意思了，清醒着他根本就沒有機會，酒力弱不弱的又會怎麽樣。這是壇好酒, 他鐵了心要試試。想灌醉自己也想灌醉妖王。
睨着一雙眼底通紅的眼睛對視上了淩宇楓，他什麽話也沒說, 現在他已經知道眼前這只很厲害的妖, 其實妖肝已破，他甚至都不需要費力氣, 很容易就控制得住他。
洛箐緩緩把手按在了淩宇楓的腿上, 動作不算優雅也不算迅敏, 然而, 淩宇楓連躲都沒躲。
盡管這小心思不要太明顯了，既然淩宇楓都懶得躲了，那洛箐幹脆也不用藏了。
他嘴角一勾，修長的指尖上已經緩緩使出了凝霜之力，他沒想把淩宇楓怎麽樣，但眼前這只妖的手腳，瞬間就被他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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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宇楓好像早就預料到了，都沒再掙紮一下，一個多餘的動作都沒有。
他只是靜靜看着洛箐，輕聲勸道，“洛箐，谷坤他曾經就是個酒罐子，有時候他也會出馊主意。你曾是洛神的時候，也沒有盡聽他的。”
洛箐已經捧起了酒壇子，咕咚、咕咚。
陳酒聞着好香，入口好辣，洛箐眼淚要出來了。
“洛箐，你停一下，先停一下。”平日裏話不多的淩宇楓今天成了一個人獨角戲，聲音低磁懇切。
洛箐還是把酒壇子先放下了，擦了把嘴，下巴上還挂着晶瑩的酒珠。
“洛箐，這酒不會幫你出汗。”淩宇楓沒有拐彎抹角。
“我知道。”洛箐紅着臉，很肯定的點了點頭。
淩宇楓看着這個已經被酒氣蒸紅了的臉，心痛的着急，他換了個口氣試道，“洛箐，這是老毛存了百年的酒，能分我一碗嗎？你要喝，我陪你。”
既然勸不住，淩宇楓只好試着讓洛箐少喝點兒。
“想跟我喝酒？”洛箐打了個小酒嗝，沒開口，嘴先笑了，他已經眼前有些晃了。“行，但是你得守規矩。”
“嗯。”不管什麽規矩，淩宇楓都會答應。
“不許用妖力。今晚，都要聽我的。”洛箐眼瞳焦距不穩，已經開始飄移，看着淩宇楓，他的手上已經握不住壇子了。
“嗯。我都答應。”淩宇楓很鄭重的點了點頭。
“喝完這壇酒，我們再走，走，”洛箐言語有些慢了。
“好。喝空了走。”淩宇楓幫他說完。
“走，不是趕我走。淩宇楓，帶我回家吧。”雙頰緋紅，雙唇滾熱，這句話說出口，洛箐沒想過會有多讓淩宇楓揪心。
淩宇楓垂着眼睛看着洛箐，他不能現在陷入塵封的記憶裏。
這次他回答慢了，足足等了三秒鐘，“好，我帶你回家。洛箐，這次我一定帶你回家。”
“洛箐，把這冰鎖解開。”淩宇楓自己無力解鎖了，但口氣上沒有乞求，更像是命令。
洛箐嘻嘻哈哈着，還真把手又重新放在了淩宇楓的腿上，輕輕收了力，凝霜之力解開了。但他的手還沒挪開。
淩宇楓的手腳能動了。
他并沒有食言，先是把酒壇子的酒倒出來了小半碗，推給了洛箐，其實只有碗底淺淺一丁丁。
“洛箐，給，你的，倒滿了。”淩宇楓說完自己端起了酒壇子，要跟洛箐碰一下。
“淩宇楓，”洛箐只覺得頭暈的厲害，臉上發燒，他還是想問，“以前，我們也像谷神他們那樣，一起飲過酒嗎？”
淩宇楓想了想，他的确逗着洛箐喝過幾次，不過，不能算單純的一起飲酒。他如實回答，“其實不算。以前的洛神更喜歡喝茶。”
“哦。那我以前好虧呢。”洛箐暈乎乎的，臉上也熱熱的，但不知不覺間話多了起來，“那，以前那個洛神，一直都很清醒，對麽。”
“對。”淩宇楓主動碰過了洛箐的小碗，“洛神一直都是冰霜繞體，怎麽會不清醒。”
“那麽清醒，那他、”洛箐想了想，改了口，“那我，為什麽會跟一只妖在一起啊。”
他似乎不是在問淩宇楓，只是自言自語。
淩宇楓捧起酒壇子，喝了半壇子才放下來，“是因為我一直賴着洛神。不是洛神想跟那只妖一起，而是那只妖想跟洛神一起。”淩宇楓沒醉，酒香剛好沁人心脾，他答得堂堂正正。
“是麽。那為什麽，那只妖現在不想跟洛箐在一起了呢。”洛箐舉起小碗，送到嘴邊，剛抿了一口，就放下了，“好辣。”
他側過身，擡起眼睫，不想錯過淩宇楓任何一個細小的神情。
然而，淩宇楓還仰着頭，咕咚咕咚，正喝着酒，好像沒聽見。
“現在，洛箐很想跟那只妖在一起。”洛箐笑笑，先搶着說了。好沒段位。
“我們現在不是在一起的麽。”淩宇楓總是很冷靜，他放下了酒壇子。
“淩宇楓，一直，我也想像谷神老毛他們那樣……”
沒等洛箐把話說完，淩宇楓一把捂住了洛箐的嘴，“洛箐，別說下去，這話不吉利。我不想聽。”
“你好快呢，我，我，”洛箐不知道為什麽，話說不清楚，卻是很快活，很開心，總是想笑，“我的碗裏還有酒呢。”
淩宇楓把洛箐碗底兒的酒也奪了過來，“洛箐，你醉了。這最後一口，留給我，行嗎？”
“喝完，我們就回家，對麽？”洛箐記得約定，點着指尖兒，他提醒着淩宇楓。
“嗯。”淩宇楓已經一仰而盡，“走，我帶你回家。”
洛箐剛站起身子，只覺得腳軟，如果不是扶着桌子，他差點兒摔倒。
“洛箐，我背你回去。上來。”淩宇楓繞過來，走到了洛箐前面，微微屈膝，半蹲了下去。
“外面，樓下，好像很多人的。你不怕他們看見我們？會誤會的。”洛箐本來臉上就通紅，問話的時候，耳根子都紅透了。
淩宇楓沒轉過身，“誤會什麽？”
“誤會你、誤會你喜歡我。”洛箐也知道就算是醉了，這麽開口問，問得直接把自己的段位降到了洞底，畢竟，他還沒醉，淩宇楓更沒醉。
他說完，就輕輕擰過去頭，狠狠咬住了下唇。他不該這麽問得，只會讓自己很沒面子……
“沒誤會。洛箐，我喜歡。”淩宇楓突然轉過頭來，看了眼滿臉囧得通紅的洛箐，聲音低磁卻是沒有一個字敷衍。
“我只怕你不願意看我這張臉。上來吧。”淩宇楓完全蹲了下去。
洛箐隐約覺得自己并不是不能走，并不是在演戲，在矯情，但眼前這只妖簡簡單單幾句話，他一下子開心地真就渾身要軟化了。剛一挪腳，就左腳踩上了右腳，身子一歪，自然的趴在了淩宇楓的背上。
他發誓，這一次，他真不是故意的。
淩宇楓雙手把洛箐扶穩了，才慢慢站起身來。
下樓時，跟老毛擦肩。
“老毛，那人走了。”淩宇楓随便打了個招呼就背着洛箐匆匆下樓了。
走到門口時，老毛從身後叮囑小灰雀，“出了門也給淩王結個界吧，護好他們。淩王的冰雕面具被有心人盯上了，也會是個麻煩。”
出了包子鋪，還是鬧夜市兒的時間，門口依然絡繹不絕人聲鼎沸。
洛箐左右看看，好像真沒有人在看他們，他雙手摟着淩宇楓的脖子，貼着他耳邊，糯聲糯氣地說，“好像，沒什麽人在看我們呢。你累了，要不我們就換一換，我來背你一會兒好不好啊？”
“洛箐，你醉了。”淩宇楓沒笑，并沒在意洛箐的話。
“可是，你不跟我換過來，我覺得胃裏被燒的有些難受，我怕突然吐了呢。要不我們還是換過來？”洛箐并不是在作妖，醉了嗨了是真的，但腦子還算清醒。
他只是時刻繃緊了一根弦，他需要出汗，他需要想盡一切方法再出一滴汗。
“洛箐，難受了就吐我身上。家很近了。你再堅持一下。”淩宇楓跟背上的人說着話，一雙大長腿邁開了步子。
“好熱。不難受。”洛箐把腦袋在淩宇楓後脖頸上蹭了蹭。
“洛箐，我跟你分享個小秘密吧。”淩宇楓聲音淡淡地沒回頭。
秘密？？洛箐以為自己聽錯了，問三句說一句的淩宇楓會主動跟他分享秘密？！
“我喜歡，”後面「小秘密」三個字被他一個酒嗝給咽下去了。
“洛箐，谷神不會回來了。”淩宇楓把人往上抱了抱，依舊是平淡的語氣。
“什麽意思？”
淩宇楓：“今天見到了你，他該是決意去輪回，不會再去找老毛了。”
洛箐似懂非懂，突然胃裏的酒燒得更難受了。他輕聲問：“老毛知道嗎？”
淩宇楓：“他不知道，所以是個秘密。”
洛箐反應了一會兒。
他把臉在淩宇楓的黑衣上左右蹭了蹭，攬在他脖子上的手，輕輕捶着他的胸口，“你，你這個秘密根本就不好笑，好讓人難受。所以，你還會依舊去那間包間，假裝谷神還在，對麽？你們欺騙老毛，你們不是人！”洛箐把臉貼在了淩宇楓的後背，聲音沙啞嗚咽，手上摟得更緊了。
“洛箐，我本來就不是人。”淩宇楓妖肝破了，好像就真的沒了脾氣，他重複道，“從來都不是人。”
不過，他在想，也許十年，也許百年，谷坤一定還會找回來的，老毛這家包子店會一直等着他。
至少，谷坤在這裏有個歸宿。
當心裏有個奔頭，哪怕只剩一縷魂魄，走一趟輪回也只是短暫的旅游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