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入海

洛箐莞爾一笑，淩宇楓察覺到了詭異。

淩宇楓把降落傘的滑行操控地很好, 他控制着方向速度，滿心都想着不讓懷裏這副嬌弱的身軀受半點兒傷害。

然而，再優秀的操縱者也奈何不了一個存心搗亂的。

眼看距離海面高度不過百米。

明明他已經用盡最大的耐心, 最柔的性子，最軟的唇去貼着洛箐，可洛箐還是不肯買賬。

兩個人的纏綿不再甜蜜, 唇舌之戰又演化成了他的舌尖被洛箐緊緊咬住松不開口，不, 也是他不舍得強硬着拽出來松口。

誰讓這個人是洛箐，永遠能拿捏住他，不管他的妖肝破沒破, 不管他的妖力有多強。

洛箐一股股凝霜之力不斷湧出來, 肩負着兩個人的降落傘又成了冰铮鐵骨，淩宇楓為了融冰, 被咬着舌尖, 忍着鼻酸眼辣, 不斷地燃着真火跟凝霜之力抗衡。

突然，洛箐松開了伶牙俐齒，莞爾一笑, 淩宇楓瞬間察覺到了詭異。

可是，他收手遲了一步, 洛箐的凝霜之力瞬間消失, 後背的降落傘被淩宇楓的真火轉眼燒成了灰。

“洛箐，抱緊我。”淩宇楓被懷裏的人氣到肝痛, 來不及擦一下嘴角邊的血, 只發出了這一聲重音。

不再有時間多一句話, 洛箐一雙桃花眸子竟然在這個節骨眼兒上, 盯着他着急的雙眸，笑彎了。

剎那間，淩宇楓讓自己的後背在下面，不敢空出手來做別的，雙腿也夾緊了懷裏的洛箐。

嘭一聲，濺起了幾米高的水花，淩宇楓抱着洛箐落進了海裏。

一只妖拼命往上浮，一個人狠勁兒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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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箐，求你別鬧了。”淩宇楓在水中張嘴說話，卻依然不敢放手，他實在不敢想象這個羸弱的普通人還要怎麽折騰。

他們還在繼續下沉，然而，不是自然地下沉。在水裏，淩宇楓除非拿出真火跟洛箐正面相搏，不然，他控制不了水流。他十分清楚，洛箐有西子河童水妖的全部妖力。

眼看已經到了水下三十幾米，再往下沉，水壓會壓扁洛箐這普通人的身軀，陽光也要透不下來了。

“洛箐，你是普通人的身子，不能把西子的妖力用到極致。水壓太大了，洛箐！”淩宇楓所有的妖力都用來護着洛箐，他腳下踩到了一片紫色的珊瑚礁上。

終于，落了腳，洛箐手上的凝霜之力收了起來。

“洛箐，你到底要我怎麽樣？”別再折磨我了，洛箐，求你了。後半句話他說不出口，畢竟他的耐性已經在這上百年裏磨了出來，早已磨平。

洛箐在水中微微笑着并不說話。有了西子的妖肝，他能在水中呼吸自由，控制着水流水速也易如反掌。

等他再要把雙唇貼過來的時候，淩宇楓脖子一仰，躲開了。

這是淩宇楓第一次躲開他的唇。

淩宇楓側開了臉，手上卻不敢松開，他沉聲問，“洛箐，你告訴我，你要我怎麽做，我都聽你的。跟我上去，你不能在水裏待太久。”

“不是要把我放下嗎？我在這裏很好啊，又惬意又……”

淩宇楓松開一只手捂住了洛箐的後腦勺，雙唇回應過來，裹住了洛箐飄飄然說着話的雙唇。

幾秒鐘之後，淩宇楓神色凝重，“洛箐，我親過了。之後呢，你讓我做的我都做，跟我上去。我求你。”他把「求」字說出了口。

洛箐本來也不是為了刁難這只妖，他怎麽會不知道，這只妖無非是擔心他，怕他受傷，所以才要放下他，獨自去滅火。

可是，他也真的是好氣，氣這只妖為什麽如此霸道，暴躁，自我，完全不考慮他的感受。

雖然他知道，這只妖骨子是溫軟的，剛硬的外表不過都是僞裝。

他不想成為坐在緣生石上的西子，不願意做那只守着包子店上百年去等一只游魂的老毛，看過他們，洛箐也會怕，他也會怕跟這只妖從此陰陽兩界。

他想過要小小懲罰他一下，并沒有想過要折磨他。

看着淩宇楓一直不管不顧的護着他，讓着他，什麽都由着他，洛箐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他輕聲說，“淩宇楓，你把妖力收了，兩分鐘，我就跟你上去。”

“好。”淩宇楓答應的痛快。

說完兩分鐘，洛箐有些後悔。他清楚，一個普通人待在水下恐怕堅持不了這麽久。而且，他還那麽傻，竟然收了妖力之後，說話了。

可是，他的話已經說出了口。

看見嘴角已經漏氣明顯在嗆水的淩宇楓，洛箐早已不忍。

他并沒想過把這只妖怎麽樣，他只是毫無章法的晃起了水流。

水流的力量極大，瞬間旋渦中的水流把放棄了妖力的淩宇楓卷了進去。

這只妖王很守約，真的沒有動妖力。

但洛箐察覺得到，淩宇楓最後手腳上都在拼命想要抱住他，護着他。

眼看要被沖走，洛箐帶着脾氣擡手把旁邊的海草卷起，瞬間淩宇楓被濃密的海草捆了個結實。

洛箐看見在海裏依然衣冠楚楚，黑衣扣子扣到領口的淩宇楓，他心一橫，手上力道重了。海草勒緊了，在黑衣上使勁兒一磨，把他的黑衣刮地淩亂不堪。

然而，淩宇楓好像是沒腦子，竟然笑了。他竟然咧開嘴笑了。

眼看鼻孔在冒泡，整個人瞳孔有些渙散。

洛箐看着他，妖王若是溺水死了，可真是要成笑話。

洛箐默默數着，數到了三十，黑色上衣被他捆着的海草撕成了一道道绺子，甚至在胸膛上也刮出來了傷痕。

氣泡越來越小。終于，一個氣泡都沒了，洛箐知道這是肺裏灌了水。

如果是普通人，再不救起來真的會有溺水的危險，或許已經沒命了。

他想懲罰他，想讓他知道普通人的心境，在妖法面前，雖然弱小到無法抗拒；可是，普通人也有自己的執着和堅持。

然而，洛箐再也數不下去了。眼看着淩宇楓的瞳孔已經一點點散開，要收不攏了。

“到兩分鐘了。可以了。”洛箐說了謊。

淩宇楓搖了搖頭，沖着洛箐笑了笑。

“83……”他竟然也在數着時間，他守着諾，他沒有動妖力。

洛箐再也看不下去，他一把抓住淩宇楓，砍斷海草，雙手環抱過去，頂起一股水流把兩個人沖出了海面。

被洛箐抱着，淩宇楓的胸口也露出了水面，可是他的腦袋依然拉聳着，眼睑閉合着。臉色鐵青，一片死氣，沒有恢複過來。

“別數了，我現在就跟你去你說的島嶼。喂，淩宇楓，你別吓我。”洛箐這一次真的怕了。

他看了看島嶼離他們至少還有一公裏。

游過去是來不及了。他推起水流，掀起海浪抱起淩宇楓直接把人掀到了海岸上。

金色的沙灘上映着陽光，藍天白雲海邊，明明是靜止下來美到窒息的畫面，洛箐卻是要哭了。

淩宇楓躺在沙灘上，一動不動。

“你別吓我。你不是很厲害的妖麽。不是妖肝恢複了麽。不是妖王麽。”洛箐不管說什麽他都沒反應。

一直禁欲高冷的長袖黑色外賣員制服，被他弄得衣衫褴褛，線條清晰的胸膛也被他刮破了，幾道傷口浸過海水，此時在沙灘上一點點滲血。

“你是不是隐去了心跳，淩宇楓，你別吓我。你別這樣。”洛箐使勁兒搖了搖這副寬大的肩膀，整個人一動不動。

他不管說什麽喊什麽都叫不醒他。

又怎麽可能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呢。

洛箐急了。

他一把扯掉了淩宇楓已經被撕破了的黑衣，露出來了整個胸膛。

他橫跨在上面，反複按壓，從淩宇楓嘴裏一次次湧出水來。

然而，身子下面的人，還是沒有呼吸，沒有心跳。

“妖不會溺水的。”嘴上這麽說着，洛箐也沒了自信。

他想起來了軍訓時學到的應急灌氣方法，什麽都顧不上了，“淩宇楓，你必須活過來。你是妖，你不配溺水死。”

洛箐确認過這身衣服沒有阻礙呼吸，解開了淩宇楓的褲帶，跪在一旁，認真的開始做起了人工呼吸。

一次，兩次，洛箐終于急得出汗了。

平時等不來的洛神汗，也真是搞笑，竟是在生死線上出來了，一滴滴，連成線滴在了淩宇楓的臉上。

“淩宇楓，是我太任性了。我什麽都不要了。你別這樣走。溺水死的妖王太沒面子。你這麽走了，以後誰給我送飯……”洛箐自己越說越氣，都這個時候了，有些話，他還是說不出口。跟自己都在較勁兒。

洛箐又一次捏開了淩宇楓的嘴，把雙唇貼了上去。

忽然，他察覺到了頂進來的舌尖在跟他纏綿旖旎。他狠狠地就咬上去回應了一口。

噗——淩宇楓再也憋不住了。

“你混蛋！”洛箐冷言冷語罵了一聲，擡起手背擦了擦嘴角邊的血跡。

“妖王的确不配溺水死。我還得撐着口氣，以後天天給你送飯。”淩宇楓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他擡起手，手掌心裏還粘着海灘上的細沙，他輕輕捏了捏洛箐的下巴，聲音磁啞，“溺水的妖王，太沒面子了。就是走，下次我也想個別的辦法。”

洛箐一把打落了這只手，蹭掉了下巴上的細沙，他很怕聽見這個「下次」。

于是，立即打斷了淩宇楓的話，看着光着膀子沒了黑制服的妖王，他很不習慣，總覺得太紮眼，讓他一下子臉紅心跳地不知道該把目光放到哪兒，“你先把衣服穿上，袒胸露背的簡直像個流氓。”

淩宇楓笑出聲來，“好好，都是我的錯。”他回頭看了眼被洛箐扯成了一绺绺黑布條的上衣，也不狡辯，伸手抓過來，就要穿上。

“不許穿。”洛箐反複起來。

淩宇楓手停了下來，也不生氣。

“嗯？”他歪着腦袋靜靜看着他。

“嗯什麽嗯！”洛箐不跟他兜圈子了，“淩宇楓，我不記得誰是艮神，也不記得什麽雷火妖，但是我記得你，記得我來這裏最不想分開的小外賣。不管你去哪兒，不許丢下我。不然……”

“別說了。我怕了你的不然。洛箐，我帶着你。我答應你，去哪兒都不放手。”淩宇楓真沒放手，一只大手上，滿滿的細沙，就這麽捂住了洛箐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