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妖肝
“洛箐,妖的肝不在肋下,在這裏。”
洛箐放下手機, 沒等到日落,淩宇楓也沒有硬勸,把人帶到了建安。
剛剛落地整個建安林場已經是一片汪洋火海。一路上有人沒人的地方都在傳着建安火災的事兒。
建安是靠山靠水的縣城, 江城很多人退了休也會來建安度晚年,所以老齡化比城裏嚴重。
盡管火災報警笛繞着全縣響了三天。救走縣城一百八十萬人,這不是兒戲。
火勢越來越猛, 周邊城鄉市區前後派來了九百多輛救火車,還是沒控制下來火勢。
尤其梅雨季過去了, 雨水少,趕上天氣炎熱,火焰越長越高, 連直升機都無法接近了。
開始是建安地方關注, 如今全省甚至全國都在關注火情。
連着三天,所有的電視熒屏上都是火情報道, 火災裏的救火救護人員的事跡也惹來了熒屏前全國上上下下無數的眼淚。
然而, 三天了, 光靠眼淚不能救火。
一場火而已,不過一場火,怎麽就會救不了?!一時熱搜上的言論已經開始多元化了。
尤其詭異的是, 很多走進火場裏的專業救助人員,進去了, 就不出來。
甚至很多人是讓人死死拽着都不肯出來。最後, 進去拽着的人,也跟着進了火焰裏。火場俨然一個無底黑洞。
人被活活燒死的畫面, 任誰看了都不好受。
然而, 好不容易救出來的人, 又言語奇怪, 都會說什麽這是遭了報應,是天雷在譴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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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道具體緣由,每個人說法又并不一致。
有人說,這裏曾經有人無法無天輪着棒子把人活活打死,竟逍遙法外。
也有人說,這裏曾經有人把女大學生關進屋子裏強要之後,把人逼瘋懷孕成人母,最終成了被拴在了籠子裏的狗。
還有人說,這裏光天化日之下有一群人去強搶人錢財,逼人下跪求還錢,卻是錢沒求回來還白挨了打。
……
然而,如今是一片民安國興的法治社會,這些沒頭沒尾的說法,自然沒有人會相信。
大家齊心協力救人救火也在救良知,捐錢捐物愛心灑滿人間的景象看得洛箐也跟着沸騰起來。
“淩宇楓,到底怎麽回事兒?你有頭緒麽。”洛箐被淩宇楓背在背上,地面都已經灼燒起來,普通的鞋子已經無法落地行走。
“嗯。不過,恐怕我們只能等到日落。”淩宇楓勸了一路,一直都是這句話。
“還有,你告訴過我,他有個本事,被他的雷火燒傷的人,能看見着火的地方曾經發生的事情。可是,為什麽這些人看到的都是不一樣的事兒呢?”洛箐輕輕兩只手摟着淩宇楓的脖子,火線引的風聲很響,洛箐只能把臉貼的更近了些。
“一個地方,不會只發生一件事兒。而且,也有可能事件發生的時間點也是不一樣的。更大的可能性,也是跟看到的人有關系。”淩宇楓把洛箐又往上背了背。
洛箐不是完全能跟得上,他追問道,“那老毛已經自己進了火場,是不是老毛看到了什麽也會讓他走不出來呢。淩宇楓,你一點兒都不着急麽?老毛就不是你的舊友?”
淩宇楓找到一處人工亭子,把洛箐放了下來,“老毛不是舊友。是朋友。以前是現在也是。我沒有不管他。”
洛箐:那你還把我放下,怎麽也沒看出來着急的樣子。
他根本沒想停下來休息,但還是體力跟不上,剛剛被放下,就坐着大口呼吸起來。
淩宇楓擰開了水瓶子,“洛箐,到傍晚之前都別用凝霜之力,能恢複的快一些,你先喝口水。”
“老毛只是一個人,他能行嗎?”洛箐第三次提到老毛了,他就是不理解,淩宇楓怎麽能如此沉得住氣。
淩宇楓依然沉穩鎮定,說:“首先,老毛不是一個人,他是一只重生的妖,兩輩子加起來,有一千一百多歲了。林子裏的雷火不是真火,就算在這裏被烤上一天,老毛只要護住妖肝,他就不會被烤成貓幹。”
“而且,我猜,老毛是自己走進火場裏的,他恐怕現在已經迷失在這片火焰的迷境裏,貪婪地看着過去,不願意走出來。”淩宇楓的聲音沒有抑揚,也沒有溫度,聽不出來是在擔心他的朋友。
洛箐有了猜測,“老毛,走進火場,會看見他跟谷坤的過去!對麽?他這一百年來,一次也沒有看到過谷坤,所以他來這裏尋找過去的記憶?”
洛箐其實有點兒理解老毛,畢竟他一直也在尋找自己的記憶。老毛每天捕風捉影對着空氣保持着一張笑臉,實在讓人心痛。
這一次淩宇楓點了點頭,“是,也不全是。百年前,如果不是雷火妖,谷神不會傷了普通人,成了墜神。老毛是妖,他能懷着恨重生,心裏一直是記着這筆賬的,他的初衷自然是想去滅了雷火妖替谷神報仇。至于為什麽走不出來,恐怕是他的定力不夠。”
“然而,他走進火場之後,看見了跟谷坤的過去,就戀戀不舍,走不出來,甚至忘了自己來這裏的目的?那這雷火妖豈不是很難纏?”洛箐這次跟上了。
“洛箐,所以,我們要傍晚日落時進去,只有日落時分,是艮神跟雷火妖在體內交替的時間,讓人看到過去的迷境才會迷霧淡去。”淩宇楓收了水,重新把洛箐背了起來。
不用跟洛箐對視了,淩宇楓低聲說,“洛箐,我最擔心的,就是你也會像老毛那樣陷進迷境裏,走不出來。”
“你說的話,也沒什麽難懂的,我記住就是了。不用擔心。”洛箐拍了拍他的肩膀,這番話他可是聽了一路,已經跟他保證過很多次了。
總算前面一片人工水池,只剩下不足一尺淺淺的一層水面。洛箐拍了拍淩宇楓的肩膀,要自己下來。
他腳剛一着地,就把手揣進裏衣內兜裏,剛剛被淩宇楓背着,一直覺得前胸硌得慌。
他往兜裏一摸,挑出來了兩個快有瓶蓋一樣大的兩枚小橢圓球餅。
洛箐把兩枚小圓球攥在手心裏,心想,他放進內衣兜裏的是曾經淩宇楓給他的兩枚隐形眼鏡片。
記得說是下水的時候,用來防水的,後來他清楚記得小鏡片碎了,幾乎是粉碎。因為是淩宇楓給他的,所以他一直留着,并沒丢掉。
可是剛剛在淩宇楓背上,就覺得這小米粒大小的碎鏡片越來越大,硌得厲害,這才想起來。
“淩宇楓,你實話告訴我,這是什麽?”洛箐手心裏已經是兩個橢圓形鹌鹑蛋一樣大小的球體了,琥珀色映着暗紋,不再透明卻是看着奇特,比珠寶還要光亮。
“你還一直留在身上?”淩宇楓比洛箐看起來更驚訝。
“到底是什麽?你不會告訴我這個也能吃吧?我倒是餓了呢。”洛箐心裏多少有些猜測,他半開着玩笑真湊到嘴邊聞了聞。
“我如果告訴你,不是壞東西,吃了會讓你體力恢複的很快,你肯吃嗎?”淩宇楓又把水瓶子遞了過來。
洛箐倒是大方,接過來好像吃了兩顆糖丸,什麽也沒多問,一仰脖子一口水咽了下去。
動作快得這次讓淩宇楓倒吸了口氣,“你可真敢。”
“我信你。”洛箐笑得意味不明,桃花眸子一閃,可又不是個完全信任的笑。
既然吃都吃進去了,淩宇楓更不說話了。
洛箐突然溫存的桃花眸子豎了起來,眉眼厲色,“淩宇楓,只這一次。你也記住了。”
淩宇楓:“什麽一次?”
洛箐本來不打算說破,“是你的妖肝吧。我沒辦法像在吃一口豬肝炒韭菜那樣去吃得津津有味。吃了自己男朋友的肝,我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還是不是人了。”
淩宇楓這才如實回答,“我是妖,跟普通人的肝髒不一樣,随着妖力變化是可以生長的東西。既然已經吃了,洛箐,你也看見妖肝的變化了。當初只是刮下一丁丁做個瞳罩,有了洛神汗之後,它自己長大了。”
“脫離了本體,它也可以長大?”洛箐好奇。
“對,碰到了洛神汗,你體內的妖肝都會滋生,不然,一個普通人的身軀,驅動了凝霜之力,就算休養幾天也未必能恢複。”淩宇楓一直用心良苦,曾經送給洛箐的飯菜裏也參和進去過其他妖肝,在普通人的身子裏能有效果其實也是一賭。有收獲實屬意外。
洛箐再次叮囑:“淩宇楓,你沒有回答我的話,只這一次,再不能把你的妖肝割給我了。”我真的怕了你了。洛箐最後這句留給自己沒說出口,他總覺得這個沉穩中時而咆哮起來的性子有些讓他擔心。
“行,下不為例。”淩宇楓答應的可是爽快。
洛箐手指着旁邊一處人工水池,輕輕一點,給自己腳下已經配了一副冰刀,轉了個圈,行動自如。
太陽偏西了。
洛箐又伸着胳膊腿兒試了試,剛剛的疲乏突然散去,他好像可以馬上百米沖刺。
“小妖,你這什麽妖肝,我現在只覺得胃裏燒得慌,渾身有的是勁兒就是使不出來。”洛箐之前吞下過西子的妖肝,并不記得有什麽反應。然而這次,明顯胸口發熱。
淩宇楓看着洛箐的一雙冰刀鞋,若隐若現的一雙白皙腳踝,總讓他安耐不住想給他做個小護腕,他笑笑說:“還敢叫我小妖呢。我天天都是這個感覺,這次信我是個很厲害的妖了吧。”
“你好好說話。”洛箐信他才見鬼。
淩宇楓這次是個要好好說話的樣子了,他擡起眉眼,正視着洛箐,“好好說,你未必願意好好聽。洛箐,我們水火體性不容。西子水系,刺鈴屬陰,跟你同屬性。我的妖肝火系陽性,雖然能幫你短時間恢複體力,但也會在你體內灼燒下去。所以,我沒辦法直接把我的妖肝給你。”
洛箐擡眸,也正對上了淩宇楓含笑的眼睛,“這話有道理,我怎麽會不願意聽。幸好這樣,不然你一慷慨,沒準兒我得吃兩顆雞蛋大小的家夥,要吞不下去了呢。”洛箐玩笑間,還擡起手,摸了摸淩宇楓下肋骨肝髒的位置。
淩宇楓頓了頓,“你這副身子,如果真的跟我結合在一起了。胸口灼燒的滋味就會消失。”
結合?洛箐垂下了眼睫,他聽懂了。
淩宇楓握着洛箐的指尖,戳了戳自己心口窩的位置,“洛箐,妖的肝不在肋下,在這裏。”
“別說那些話了。太陽要下去了,我們是不是該進火場了?”洛箐別過臉去,換了話題。
淩宇楓笑了:讓說的是你,不讓說的也是你。洛箐,都是你。
“是快了。你又臉紅了。如果我們能一起回家,剩下的話,我回去教給你。”淩宇楓重新把洛箐背了起來。
躲在淩宇楓的背後,洛箐在他的後頸下面蹭了蹭臉頰,又紅又熱還有些癢。
他重新戴上了面具,把手邊水池裏的水也悄悄收了,做了件冰霜的披衣裹在了身上。
一起回家,好。洛箐在心裏輕輕回答了他。
作者有話說:
雷火妖是最後一個故事了,按大綱走再有三章就正文完結了,在準備下一本《零丁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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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淪陷,三千軍民鐵索連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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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飛宇挑起長矛,發現他釣上來的文若丁在晨光下,宛若一條粼波閃閃的人魚,嬌美,柔弱,無助的目光裏透着冷酷的血腥,眼看就要碎了。
刀斧落下的瞬間,霍飛宇鬼使神差逆杵了狄原皇,把長矛橫在了刀下。
狄原皇對這幼子一直恨鐵不成鋼,“一個玩物!算了,別讓他留後。”
文若丁再醒來,就成了霍小王爺身邊的小太監。
小太監擱在身邊一養就是八年。
整天游手好閑的霍小王爺有個诨名,叫霍霍爺。
養花花謝,養魚魚死,養鳥鳥飛……養的小太監,也被他床榻間霍霍到常年站不起身。
直到城破樓空,霍霍爺被小太監的刀架在了脖子上。
出了城門,小牝馬背上,霍飛宇笑問:“小美人,給你暖床八年,山河歸你,你得歸我吧?”
文若丁手裏的刀,寒光刺眼,“王爺,我不過你的一件玩物,何必記挂。”
霍飛宇嘴角一咧,莞爾一笑間,手上用了力氣,握着刺過來的刀刃,朝着自己胸口一刺。
刀子順着他的肋骨捅了進去,就像當年他刺到文若丁的長矛,是同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