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戚南銘讓小二打水洗了個澡,還好小孩子的尿都沒啥味道,不然戚南銘非把那身衣服捂到那男子床頭去不可。
換了身衣服,覺得身上清爽了,戚南銘這才想起剛剛在下面給顧明仁寫的信還沒拿。等他再次下樓時發現桌上的信已經不見了蹤影。
真是黴運連連,找不到戚南風還被個孩子尿了一身,現在連信都不見了,戚南銘憋了一肚子邪火無處發洩,只能再次要來紙筆,拿回房間去重新寫信。
“你今天回來晚了。”戚南風從石雲懷裏抱過豆包,在回來的路上豆包已經睡着了。
“遇到點事。”石雲将買回來的食物放下,喝了口水喘着氣,“這小家夥越來越重了,抱着他拎東西居然開始吃力了。”
“是你喂太多了。”
“總不能像你之前一樣喂米湯吧,喂得面黃肌瘦的,還是羊奶好,看豆包現在長得多結實多水潤,慢慢的就能胖出來了。”戚南風是男子自然沒有奶水來喂養孩子,又不想雇個外人來藥谷,只得用米湯喂豆包,天天喝米湯肯定是不行的,因此豆包一直瘦瘦的,戚南風又早産,明明七個多月了,看着還像只有四五個月大,石雲看着心疼,從外面抓來一只剛剛生了一窩小羊仔的母羊,來喂豆包。
“這麽長時間辛苦你了。”戚南風将豆包放到床上,推着輪椅回到桌前。
“我幹兒子嘛,對了,師父開的藥你今天泡了嗎?那個藥要連續泡才有效果。”
“泡了,感覺腳底好像有一點知覺了。”
“你這毒積在體內已經久了,所以很難一次拔清,只能慢慢一點點的逼出來。”
“谷主的大恩大德南風今生無以為報。”
藥谷的谷主古音醫術高明,當今世上鮮少能有人與之比肩。在石雲帶戚南風來谷後,古音發現戚南風居然懷有身孕,忍不住給他把脈,卻發現戚南風體內含毒,這種輕微毒素不易察覺,所以戚南風跟石雲之前一直都沒發覺到,但古音也不敢肯定是哪種毒,也不出去仙游了,天天圍着戚南風轉悠,一是之前只聽說石雲懷孕過,沒見到真的;二是好奇他體內的毒到底是什麽。
“沒想到那個老禿驢居然真的研制出可以讓男子懷孕的藥了。”古音有個師兄,行事更為古怪,之前一天到晚嚷嚷着要研制出讓男子懷孕的藥,古音對此是嗤之以鼻,男子懷孕?簡直是癡人說夢!
沒想到師兄居然真的成功了,還拿着藥丸四處“殘害”無辜的少年。之前聽石雲說起過,古音一直不信,現在懷着身孕的戚南風活生生的在她面前,就由不得她不信了。古音寫信給師兄想問他生子藥的秘訣,那老禿驢居然擺譜不告訴她,但卻在回信中告知了古音男人産子逆天而行,需得剖腹取子。
古音還沒出師之前曾幫人開顱治病過,沒想到有一天居然還能幫人剖腹,一下子就興奮了,天天跟在戚南風身邊打轉,恨不得他立馬就生,好讓她試試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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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轉着轉着就轉出問題來了,古音雖已年過四十,但依舊有顆懷春少女心,加上自己又精通醫術,善長駐顏之術,看着就像三十左右少婦,比戚南風大不了太多。這古音越來越覺得戚南風斯斯文文,品性俱佳,對這個少年傾心不已,奈何少年已然大肚,古音不得不壓下自己的一顆春心,改往醫術上發揮。
雖然古音手癢難耐,但戚南風提起自己有位友人也懷着身孕,希望她到時候也能去為他接生,古音就不想幹了,替戚南風接生是她的樂趣,替別的男人接生她就沒興趣了,于是便把這難得練技的機會讓給了石雲,自己在一旁教他如何做。
在石雲給戚南風剖腹的過程中,古音卻發現了戚南風體內的異常,總算知曉了那藏于他體內的毒是何種毒,也正是這種毒影響了戚南風的腳,但那種名為“斷殘”的毒藥只有宮內才有。
是宮裏的一位禦醫特制的,戚南風怎麽會中這麽毒?而且中毒的特征跟“斷殘”的毒性也不符合,這重重謎團繞得古音差點揪掉滿頭的秀發,好在她是個不追根究底的人,想不通的事憑空再想破頭都沒用,就去問戚南風了,戚南風也無法解答,古音看着少年産後病弱的模樣,蒼白的臉頰,春心瞬間被轉化成了母性,悉心調理着戚南風的身子,不斷摸索着用藥幫戚南風驅毒。
“對了,我今天撿到個好東西,你看看。”石雲從懷裏拿出一張紙,正是戚南銘寫給顧明仁的書信。
戚南風不疑有他,接了過來。
明仁兄左右:
自悉家兄所處,日夜兼程趕赴沂縣,現已三日有餘,遍尋不見,恐其已回,吾日思夜慮,意欲留守續尋家兄。
兄在湖城如見家兄懇盼賜複
後面連落款都沒有,顯然是還沒寫完的,雖然沒有署名,但戚南風一看字跡就知道是誰寫的。
“你怎麽會有他的信。”戚南風将信還給石雲,石雲也不收,讓戚南風自己留着。
“這個就是今天遇到的事,我昨天出去替人看病,聽到有人在四處打探你的消息,猜想便會是他,今日一見果真是他。”
“你怎麽就肯定那人就是他?”
“南風啊南風,你下次要把房裏的畫像藏好才行。”
“你!”
石雲将信推到戚南風面前:“收下吧,既然忘不了何必強迫自己?”
“我跟他不能夠......”
“你之前不是一直擔心豆包會像你一樣身有殘疾嗎?現在豆包出生了,他很好,很健全,師父也證實了你不是先天就殘疾的,所以這就不是報應,不是詛咒。”
“你覺得我該原諒他?”
“不是我覺得,而是你根本放不下他,縱然他做出那樣的事,你依舊放不下他,不然你又何必偷偷的畫他的畫像藏在屋子裏?”
戚南風沒有說話,石雲說得沒錯,他确實放不下戚南銘,在他把自己的愛當做對付自己對付爹的武器,在他當着爹得面将自己的尊嚴、愛意通通踐踏後,自己應該恨他怨他,想盡一切辦法要報複他,管他是跪着淋雨還是負荊請罪都應不理他才是,但戚南風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依然會想着戚南銘,甚至無意識的在紙上畫出了他的輪廓,又強迫自己停筆,但心裏的思念日益加深,總是忍不住會拿起畫筆添幾劃,當戚南銘的模樣在紙上完整呈現時,戚南風就知道自己終是放不下他,甚至在剛剛看到戚南銘筆跡的那刻怦然心動,這是他的劫,是他的命數。
“但你也不能就這麽輕易原諒他了,不然他仍不知道珍惜。”
“所以你今天故意帶豆包出去的?”
“也談不上故意吧,總覺得是豆包要我抱他出去的,其實看他今天對豆包的表現就知道他本性并不壞,噗~~”石雲突然大笑起來,“你沒見到今天豆包尿了他一身,他忍得臉都鐵青了,真是大塊人心,哈哈......”
“他發現了嗎?”
“你多慮了,哪這麽容易發現,他連你懷孕都不知道,哪裏會想到那個在他身上撒尿的就是自己的兒子。”
戚南風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難過,曾經戚南銘口中的那個怪物出生了,他要是知道了會把自己也當做怪物嗎?這個本就不被期待的孩子,他能接受嗎?
“我不會見他的。”
“為何?你不是也想他了嗎?”
“那如果是你呢?如果現在來找你的是那個人,你會見他嗎?”
“我跟你不同,我對他已經徹底死心了,而且我出來也有兩年多了,你見過有人來找我嗎?”
戚南風後悔剛剛那樣問了,這是石雲最不願再提及的事,他為何要再次去碰那塊傷疤。
“我不能讓他知道豆包是他的兒子,我們是血親,他能來找我已屬不易,要是再知道我為他生了孩子,難保不會再次崩潰。”
石雲沒想到都這種時候了,戚南風還事事以戚南銘為先,替他考慮,他太低估戚南風對戚南銘執着的程度了。
“你為什麽就不認為他知道後會開心呢?”
“我了解他,我這個樣的存在,他一向都認為是罪惡的,是報應。”
“人是會變的,他能來找你,就說明他已經變了......”石雲知道戚南風內心的掙紮,一邊想見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人,一邊又怕他知道孩子的存在。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房了。”石雲起身告辭,離開了房間,這種時候還是讓他一個人想想清楚的好。
第二天一大早戚南銘又帶着四喜四處去打聽戚南風的消息了。
“兄臺這麽巧又遇到了?”
石雲這次是真心沒故意來找戚南銘,他來給縣上的百姓義診,沒想到戚南銘居然也會正好到這邊來。
“是你!”戚南銘認出眼前這個人正是昨晚把孩子扔給自己的人。
“沒想到這麽有緣,兄臺也來看診?”
“你也是大夫?”戚南銘是看這裏人多才想過來問問有沒有人見過戚南風的。
“正是,在下石雲,難道兄臺也是同行?”
“不是,我兄長是。”
“哦?願聞其詳。”
大概是大夫這層身份讓戚南銘對石雲有了莫名的好感,就連昨晚被他家孩子尿了的事也不計較了。
“我此次正是尋他的,不知你有沒有見到過一位坐着輪椅,跟我差不多大年紀的人,他也是大夫。”
“你為何尋他,他不是你兄長嗎?”
戚南銘看了看四周的人,石雲會意:“兄臺可否等我看完這些,我有你說的人的線索。”
“真的?”戚南銘本是沒抱希望的,沒想到居然真讓他問到了,早知道昨晚就應該問他的,白白浪費了一天。
“他在哪裏?”戚南銘等不及迫切想知道戚南風的消息,四喜在跟着詢問着,找了這麽多天終于要找到大少爺了。
“說來話長,還請兄臺等等。”
見石雲不肯先透露戚南風的行蹤,戚南銘跟四喜只得在一旁等着,看着這十幾個人頭,戚南銘真想把他們全轟走,這要等到什麽時候?
一有人離開,戚南銘就開心,要是有人在石雲面前坐得時間長了,戚南銘就心急得不得了,特別是那人還拉着石雲問東問西問的,戚南銘恨不得上去替石雲答了。
終于只剩下一個人了,戚南銘的卻緊張起來,怕石雲說的那個人不是戚南風。
“抱歉,讓你久等了。”
“不礙事,你知道我大哥的消息?”
“令兄可是戚南風?”
“正是,你知道他,你真的知道他!”戚南銘激動的握上石雲的雙手,顫抖着。
石雲感受到戚南銘的激動,了解他想找到戚南風的心意。
“我知道,但我有一事不明,當初你那樣對他,現在又為何要來尋他?”
“大哥都跟你說了嗎?”
“嗯。”
“他是不是對我寒心了?”得知石雲知道他跟戚南風之間的事,戚南銘顯得很沮喪,“當初那樣對他是我的錯......”
石雲打斷了戚南銘的話:“忏悔的話不要對我說,留着對南風說,我只想知道你這次來找他是抱着什麽樣的決心來的?畢竟你們是血親不是嗎?”
“我愛他與我們是不是親兄弟無關,這身血加深的只是我們之間的羁絆,并不能斬斷我對大哥的思念。”
四喜覺得自己聽到了聽不懂的話,二少爺這話怎麽聽着都像是對心儀的人表白的,但他們談論的對象是大少爺啊。
“你随我來吧。”
石雲最終還是決定帶戚南銘去見戚南風,有戚南銘的這份心,他相信戚南風所擔心的事不會發生的。
“大少爺真的就在前面嗎?”看着石雲越走越偏,四喜不由的害怕起來,這半山腰的怎麽看都是殺人越貨的好地方。
戚南銘根本就沒想過這個問題,石雲既然能說出戚南風的名字,就一定見過他的,或者至少是相熟的,就算真是被騙了,哪怕有一絲希望他也不想放棄。
往山的深處走去,漸漸出現一片空地,和一座庭院,怪不得他們之前遍尋不到,這麽隐蔽的地方,如果不是有人帶路,是怎麽也不會發現的。
在庭院出現在眼前時,戚南銘再也無法再慢慢走路了,一路跑着上前。
看着藥谷的木匾,半掩的大門,戚南銘的心在狂跳,大哥你就在門後面嗎?
等石雲跟四四喜趕到時,發現戚南銘還站在門口,手懸在半空中,一副要推不推的樣子。
你怎麽不進去?”
“我怕......”
怕?怕什麽呢?
越靠近越害怕,這種好比近鄉情更怯的情愫是只有親身體會了才能明白是怎樣的惶恐不安。
石雲推開了門,帶着戚南銘走進來。
每走一步,戚南銘的心跳就加快一分,身子控制不住的打起了寒顫,顫抖起來。
大哥,大哥,我來找你了。
“他們是誰?”古音抱着孩子突然出現了。
“師父,你怎麽回來了?”
“我回來看看南風和孩子。”
突然出現的女子,讓戚南銘有種不好的預感,顧明仁的親事在他腦中浮現,不會的,不會的,那人只是石雲的師父。
“他們是誰?”古音對石雲時不時的就往谷裏領外人的毛病很頭疼。
“他們是......”
“谷主,豆包呢?”
戚南風愣住了,他沒想到石雲還是把戚南銘帶過來了,而且豆包也在。
“在這兒,我剛給他喂過奶了。”古音将豆包抱過去給戚南風,戚南風接過孩子,抱着他。
“他是你兒子嗎?”戚南銘指着戚南風懷裏的孩子問石雲。
“他是南風的兒子。”古音見戚南銘跟石雲一起回來,又一臉見鬼的表情問着孩子,以為他就是石雲之前的情人來找他的,忙替石雲澄清,誰想聽到她這麽說戚南銘的臉色更慘白了,搖搖欲墜的走到戚南風面前。
“他是你的兒子?”
“是。”
戚南銘眼前一片模糊,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