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更

早在一個月之前, 鯨市的返鄉朝便陸陸續續出現，到近年關這兩天，鯨市像是被按上了暫停鍵, 整個城市都陷入一片安靜。

顏檸穿過這蕭條安靜的冬色，進入一家餐廳，邢娜，菲菲，李羽三個人都已經提前到了。

這家餐廳是鯨市這頭數一數二的TOP1, 和昂貴雅致的裝潢相匹配的, 是它不菲的價格。

要說顏檸用了原身女明星的身份，福利還是有的, 最直觀的就是消費水平。

她在原來的世界從事的是國防化學武器這一塊，不像私人實驗室有資本投資, 當然也沒有專利紅利這一塊分，全靠國家工資吧，待遇自然不差，獎金也不少，但是和做女明星的收入肯定不能比。

服務生很周道的幫顏檸把羽絨服挂起來, 李羽抽了椅子出來，顏檸順道做下去, 關切的問道：“怎麽樣？韓星的案子獨立出來了嗎？”

李羽眼裏閃過感激之色，要不是顏檸, 她恐怕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 “警察告訴我，已經獨立出來了, 也移交到了法庭, 年後就會開庭判, 死刑應該逃不掉。”

顏檸點點頭，“那就好，也算惡有惡報。”

之前邢娜已經點了菜，顏檸這頭剛到，服務生陸續把菜端上來。

邢娜習慣性的拿起相機對這顏檸一頓猛拍，顏檸配合的擺了幾個美美的pose，趙菲則是自己拿手機自拍。

營業結束，顏檸才拿起筷子吃，宣布開吃。

顏檸注意道，李羽依舊只碰了素，吃了幾只水果，慢吞吞嚼了幾口蔬菜。

和初次相見微胖的身材相比，李羽現在已經是個十足的瘦子，消瘦了很多，眼窩下頭有淡淡烏青，雙頰一點血色也沒有，整個人看着老了很多。

顯然，這麽長時間了，她還是沒有從心理上原諒自己。

顏檸拿出手機，微信上操作了一下發了個方條塊給李羽。

李羽：“？”

顏檸下巴擡起一點弧度，“你聽一聽。”

李羽眼裏都是疑惑，手指點在綠色的方條塊上，靠近耳朵，蒼老卻慈祥的聲音響在耳邊，她瞳孔定住。

“小羽，你是我們生命的延續，現在你就是我們，要活的精彩，活的開心，活出自己的意義，還有啊”

“--我們愛你。”

怎麽可能呢？

明明是已經去世的人，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呢？

豆大的珠子撲簌簌從眼眶子裏淌出來，眼淚模糊了雙眼，嗓子抑制不住的發顫。

顏檸從紙巾盒裏抽出紙，細細給她擦眼淚，“用你手機裏你父母的視頻制作的，錄取了他們的聲音，編程做一下就可以了，你要是喜歡，我教你。”

李羽破防了，眼淚似暴雨，點着頭，“謝謝，謝謝。”

李羽哭的太兇了，紙巾一觸到就被眼淚浸濕，顏檸又抽了好幾張裹在一起，“鼻涕哭出來了，自己擦。”

李羽：“……”

帶着哭腔，接了紙巾自己擦。

這個功夫，顏檸拿起一塊烤的松軟的葡式面包，抹上橄榄油，放進她手心，“想我教你也是有前提的，你得好好生活，不許再折磨自己，一個月之內能漲回五斤肉就教你。”

邢娜也看向李羽，“是啊，李羽姐，你再瘦下去就沒了，你父母要是地下有知該有多難過啊。”

趙菲手撐在下巴，“以後我們都是你的家人，你別在這樣了。”

李羽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了，我會好好的，謝謝你們。”

李羽不想因為自己讓他們的年夜飯都吃不好，立刻吸着鼻子調整好自己的狀态。

顏檸試着活躍氣氛，“現在是本年度最佳激動人心的時刻，年終紅包發放時間。”

顏檸從包裏掏出三個紅彤彤的硬殼紅封，鮮紅的顏色映的邢娜和趙菲眼睛發亮，猛烈鼓掌。

邢娜：“顏姐我太愛你了！”

趙菲：“顏姐親親。”

顏檸扣住趙菲伸過來的腦門，“慎重，萬一被你挖掘出我百合的一面，你可能逃不了我的魔掌。”

趙菲抱着錢包，改了道，腦袋羞答答靠在顏檸肩頭，“沒事顏姐，你有顏有錢，被你養不虧。”

顏檸把她腦袋推過去，“去你的，我自己都養不過來。”

趙菲浮誇的做一副受傷狀。

顏檸嚼着脆生生的百合問三人，“放年假了，你們打算怎麽過年？娜娜你要不要回老家？”

邢娜頭搖的像撥浪鼓，“不去，我弟弟已經結婚了，家裏連我房間都沒有，大過年的還要回家住賓館，還不如待在這裏。”

趙菲是本地人，捧着臉很苦惱，“我爸媽，七大姨八大姑已經給我安排好了一座後宮，等着本公主過年一一一親自挑選，”她忽然靈感一來，撞了撞邢娜的胳膊，“你又不回去，反正也沒事，幹脆同我一道吧，年夜飯也去我家吃，我爸媽能少念幾句催婚大法。”

邢娜頭搖的像撥浪鼓，“我才不去，我在家刷劇不香嗎？”

趙菲這邊用她纏人的功夫跟邢娜磨。

顏檸撐着下巴看向李羽，“我也這邊也是一個人，你跟我一道過年吧。”

李羽自然求之不得，“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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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對有完整家庭的人來說，是個幸福感倍增的日子，但是對家庭不完整的人來說，多少會顯的清冷，好在顏檸一個人慣了，煙花是她唯一的儀式感，也不覺得孤獨。

公寓管家放了假，張阿姨也要和家裏人團聚。

過年前一天，李羽想起來一個重要的問題，“我不會做飯，”她灼灼看向顏檸，“你肯定會的吧？”

顏無所不能檸轉了一下目光，再看過來，面色一本正經，“不要被膚淺的口腹之欲羁絆住，只要心中有美食，吃草也別有一番情趣。”

李羽：“那就去超市采購點草？”

顏檸點頭，“行”。

兩人起身起超市，打算對付過去這個年，卻不知道另一頭，早就有人暗戳戳給顏檸計劃好了。

蘇家別墅，何雪草将剛晾曬好的衣服挂在熨燙機上，用清淡好聞的香料染香。

這些衣服年輕時尚又簡單大方，都是時下年輕姑娘喜歡的款式，是何雪草給顏檸準備的新衣服。

何雪草生活的那個年代，過年最高規格的新年習俗就是父母為兒女準備一身過年穿的喜慶衣服，這些衣服都是最柔軟的面料，何雪草親自手洗的。

蘇信在廚房切了一個從農莊裏摘過來的紫心蘿蔔放在盤子裏端過來，用銀叉子叉起一塊放進何雪草嘴裏，“嘗嘗。”

雖然如今的生活條件好，夫妻兩骨子裏還是有過去做農民的習慣，最惦念的還是過去的美味。

何雪草嚼了一口，又甜又脆，還帶了一點原始的辛辣。

笑着問道：“一會是我給顏檸打電話，還是你請她來家裏過年？”

蘇信這個人，想做成一件事的時候往往會做到極致，讓人從骨子裏感到舒服。

清脆的蘿蔔嘎嘣脆，蘇信略思考了一下，吞下嘴裏的蘿蔔道：“客人才上門，要想走近顏檸心裏，就得給她一個最自在的環境，我們去她家。”

何雪草略渾濁的眼睛閃過一絲光芒，“行，是個好主意，那這個電話我來打。”

蘇信囑咐道：“用小岩做借口。”

何雪草點頭，放下手裏的衣服，撥通了顏檸的電話。

“檸檸啊，提前給你拜早年了。”

顏檸：“謝謝，也提前祝您和叔叔新年快樂。”

何雪草：“檸檸啊，我這頭還想麻煩你一下，小岩和我們也不親，大過年的我也不想家裏人瞪着眼別扭，我想着能不能你請他去你家？”

顏檸覺得再收留一個也不錯，“行啊，沒問題。”

何雪草溫和的笑聲傳到顏檸耳邊，“那行，過年所有的東西你都不用準備，什麽窗花華國結我都準備好了，菜和肉都是自家農莊裏養的，沒施過肥，我們明天帶過去。”

李羽又挑了一袋彩色湯圓，顏檸截住，扔回冰櫃，“讓這些草去見兔子吧，我們的年夜飯有着落了。”

李羽：“……”

李羽無語的勾了勾唇，原來顏檸的缺點是不會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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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年三十，饒是顏檸這頭想過蘇信夫妻的陣仗不會小，還是被他們吓了一跳，菜海鮮水果之類的就整了好幾箱，什麽冬蟲夏草，頂級化妝品套盒多的能堆滿一個櫃子。

蘇信這個董事長也不讓顏檸伸手，自己順手将東西整齊放進廚房規制。

何雪草拿起幾個疊的整整齊齊的袋子給顏檸，“你試試，這都是阿姨親自給你買的，尺寸合适，手洗烘幹了還給你浸過果香，你試試。”

顏檸撐開手袋低頭看，是很适合過年穿的喜慶棉旗袍，領子上滾了一圈白色羊毛，還撘了合适的披肩，一針一線都很精致。

兒時，她母親偶爾在過年的時候也會給她準備新衣服，

顏檸心裏頭像是被熨鬥熨了一下，時隔多年，她竟然感受到了家庭的溫暖，“謝謝阿姨。”

何雪草笑的滿足，“不謝，你都不知道我準備這些多開心，老話說，女兒是貼心的小棉襖，兒子是皮夾克，秋天穿着熱，冬天不檔風，價錢還貴，扔了又舍不得，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生個小棉襖，我這編發的絕計沒處施展，全當是給我自己圓夢了。”

一旁窩在沙發上玩手機游戲的蘇岩：“……”忽然就不香了。

何雪草慫恿道：“你去試試看看合不合身。”

何雪草話音落下，門上傳來門鈴聲。

顏檸：“稍等一下去換。”

走到門口打開門，盛為抱了一瓶紅酒，一束百合花站在門口。

顏檸：“你這是？”

盛為：“考慮到你一個人，本老板親自來送溫暖，怎麽樣，有沒有很感動？”

顏檸：“勉強感動的水平吧。”

盛為：“……”

顏檸讓開身，盛為掃到裏頭小山一樣的東西，還真是勉強感動的水平。

顏檸去裏間換衣服才發現，不僅是外衣，連配套的內內都有，上頭有淡淡的洗衣液香，顯然是洗過的。

她十九歲的時候，母親就撒手人寰，除了母親，還沒有人為她準備過這麽私密的東西，時隔多年，她竟然又感受到了一絲親情。

再出房間的時候，蘇信罩了圍裙在廚房忙碌，蘇母扔了手裏摘的菜葉子，瞳孔裏映出驚豔的紅，圍着顏檸四處轉一圈，“啧啧，這也太好看了，也不知道以後能便宜了哪家臭小子。”

顏檸：“……”

何雪草下巴朝坐在沙發上的蘇岩擡過去，“小岩，你媽這眼光不錯吧？檸檸是不是美呆了？”

蘇岩只掃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平靜道：“和之前那身也沒區別。”

何雪草：“……”哪裏一樣了？之前那身可是居家休閑服。

何雪草很納悶，都是同一款基因，怎麽父子兩差距這麽大？

不會是當年抱錯了吧~~

盛為和李羽很捧場，“漂亮。”

何雪草勉強掙回了一點面子，“我再給你編個頭發。”

顏檸看了在廚房忙碌的蘇信，“這不合适吧，我還是給叔叔打下手吧。”

何雪草大手一揮，“沒事，他年輕的時候幹過廚子，能幹的來。”

蘇信手搓在圍裙上笑着調侃，“沒事，我家庭地位一直都是這樣的。”

顏檸：“……

顏檸不知道的是，何雪草為了這一天提前準備了一個星期，親自去學了一個星期的編發，有備而來，梳子，流蘇夾，皮筋都準備的現成的。

編的發型精細有型，仙氣飄飄。

顏檸透過鏡子裏何雪草垂下的溫和眉眼，兒時的氣息撲面而來，依稀模糊的印象裏，她媽媽偶爾在家的時候也會給她紮辮子。

她媽媽是典型的知識分子，說話都是溫溫和和的，不過她的心思都在輔助父親上頭，最大的手動能力就是給她編兩條麻花辮，這樣的待遇也是很奢侈的。

叫何雪草失望的是，他兒子完全是個鋼鐵直男，對打扮成天仙一樣的顏檸依然還是平靜無波，拍了拍身邊的沙發，“快來，我們來聯機打游戲，盛總太菜了。”

盛為：“……”

到顏檸在他旁邊坐下，他還面無表情嘀咕了一句，“你要不要把這衣服換了，打游戲都放不開。”

廚房是開放式的，蘇母手裏脆生生的豆角嘎嘣脆成兩截。

“小岩，來幫你爸打下手。”

剛打開游戲界面的蘇岩：“……”

蘇信不解的看向何雪草，用眼神說：“你是不是傻，兒子和顏檸親近是好事。”

夫妻兩默契了多年，用眼神溝通完全沒有障礙，“你才傻！哪個女孩子會喜歡這麽幼稚的男孩？做家務才是加分項。”

蘇信一想也是，催了別扭磨蹭的蘇岩一句，“臭小子，快來。”

蘇岩不甘不願的放下手機，李羽不好意思白吃，也在廚房忙，客廳這邊只剩盛為和顏檸。

顏檸殺着游戲同盛為閑聊道：“你老實說，大過年的跑來我家，是不是也沒地方去？”

盛為：“算是吧。”

顏檸：“你親人都在國外嗎？”

盛為握着手機的手頓了一下，又很快恢複正常，“沒有，親人。”

顏檸給他遞了一顆奶糖，“我不是故意的啊。”

“沒事，”盛為接過來，剝了包裝放進嘴裏，“已經習慣了，他們很早就遇上意外離開了。”

顏檸暗說，自己剛剛那話問的沒腦子，于是轉了話題：“你多大了？”

盛為：“你這麽打聽你老板的隐私合适嗎？”

顏檸：“男人也介意被人問年齡？”

盛為：“這也不是女生的專利。”

顏檸啧啧，“那我今年22，我都不介意告訴你。”

盛為蓋了手機，似笑非笑的看想顏檸，“你22？”

顏檸：“？”

盛為：“你要不要再回想一下？”

系統及時給顏檸解惑，【你23，原身為了紅的花期拉長，改過年齡。】

顏檸汗，“那一穿過來那天的生日~~”

249：【後改的，當然是假的。】

顏檸：“……”這都行。

顏檸面上看不出異樣，鎮定丢了手機，“我去廚房幫忙。”

就是起身的時候小腿撞了一下沙發。

盛為看着顏檸的背影，鼻尖發出一聲輕笑，随後眼裏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疑惑。

何雪草堅決不讓顏檸動手，捧着她細嫩的手，“人手夠了，女兒家的手嬌嫩好看，幹家務容易粗糙，你還明星，更要保護好，小岩皮糙肉厚的，給他幹。”

蘇岩：“……”

飯菜坐好，何雪草親昵拉着顏檸坐到自己身邊，“來，坐我身邊。”

很有一種形影不離的架勢。

蘇岩捏着筷子靈機一動，朝何雪草道：“媽，既然你這麽喜歡顏檸，幹脆認她做幹女兒吧。”

和盛為喝酒的蘇信一口酒從鼻腔裏噴出來。

何雪草：“……”舀湯的手一哆嗦，湯灑了一桌子。

作者有話說：

夜裏還有一更。

【小劇場】

何雪草：“你要不要帶你兒子去做個親子鑒定？”

蘇信：“很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