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頂天閣主

誰也想不到頂天閣閣主是這樣的人。

一個行将就木的老人。

一個比許不休還要年邁的老人。

像這樣歲數的老人是不會有這種野心的。

他們應該安享晚年,靜享天倫。

而不是鯨吞蠶食的建立一個龐大而神秘的幫派。

這本是一個有着雄心與野心的中年人才會做得出,也做得成的事。

但凡事總會有些例外。

正如陸小鳳所見,坐在正廳麒麟祥瑞椅上的頂天閣主就是一個例外。

他笑道:“久聞兩位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陸小鳳還在張着嘴。

他覺得訝異。

再訝異的人也是懂得禮數的人。

他與花滿樓向閣主還禮。

閣主道:“老朽本該昨日勝待,不料事出突然,不得不離開一刻,今日相見,實在歉疚。”

花滿樓與陸小鳳道:“能見閣主一面,亦覺不同凡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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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閣主窄面寬腮,長得十分獨特,偏偏年歲已高,更顯現出異人高明之感。

那老閣主又道:“許老兒已經将閣中的事告知與我,我已吩咐下去,頂天閣衆人絕不與花公子為難。”

他忽然嘆氣道:“絕不是花公子下此毒手。想必是有心人嫁禍于你。”

花滿樓道:“此事亦因我而起,在下實在有愧。”

那閣主道:“但老朽想要請求花公子一件事,請花公子思量。”

花滿樓答道:“閣主請講。”

那閣主便道:“我頂天閣在江湖上樹立不久,雖有一些威望,但也樹敵衆多。僅一日之間閣中便折損兩位得力助手,實在是令我心痛不已。而花公子也蒙受冤屈,只盼花公子能幫本閣徹查此事,尋到真兇,幫我座下弟兄報仇雪恨。也令花家免受不白之冤。”

花滿樓道:“這本該就是我應做的事。請閣主放心。”

陸小鳳暗暗嘆了口氣。

無論如何,閣主信與不信,花滿樓又該如何,花滿樓總歸是要走入局中。閣主不信,花滿樓便要尋真兇為家族證明,閣主如信,花滿樓便更要查清此事為死去之人伸冤。

既然如此,為何不将姿态做的好看一些。

頂天閣主便是個姿态極好看的人。

他也只做好看的事。

陸小鳳道:“我總以為麻煩一直喜歡陸小鳳,沒想到今天,也跑到了閣主頭上。我這個人喜歡管閑事,花兄的事便更是我的事。”

他将自己也拖了進來。

那閣主笑道:“有了陸小鳳的幫助,怕是過不了幾時,便能真相大白。銀鈎賭坊、幽靈山莊的事情在下有所耳聞,陸小鳳的智謀膽識,實在是當世無匹。”

陸小鳳道:“閣主過獎,不過是在下經常麻煩纏身罷了。”

閣主又道:“聽聞陸小鳳最愛竹葉青,在下早日便備下好酒,只等兩位到來,雖此刻亂事纏身,但酒總歸還是要喝的。”

他揮揮手,只見三個人擡着一個黑瓷酒壇,足有水缸般大小,都小心翼翼的擡過來。

快到跟前時,幾個人眼光一閃,合力将那酒壇擲起,抛出一尺高,全沒有半分剛才的小心。

那酒壇便向陸小鳳的方向墜來。

若砸在人身上,必然破碎灑地,人也必要暈将過去。

只見陸小鳳足尖輕擡,飛身一起,向那酒壇接去。

那酒壇竟有百斤之重,比陸小鳳想象中要重得多。

幸好他做事之前總有恰到好處的準備,也絕不會讓它墜在地上。

他單手一抱,另一手卻一挽壇口,似提非提,那酒壇輕巧的靠在他手上,仿佛只是端着一個大碗。

他們穩穩落在地上,連酒壇上的泥封也絲毫未動。

陸小鳳道:“好酒!好酒!我雖還未喝,但酒香已經從壇裏冒了出來,比登仙居的八十年陳釀還要引人垂涎。”

那閣主笑道:“的确是好身手!這酒就請二位品嘗。”

他說着,手指隔空輕輕一彈。

那泥封便如一張薄紙一般,飄了開去。

即未碎,也未留。

花滿樓心中贊道:“這一手彈指神通,絕不遜于華山餘風掌門,更在西北雙秀簡二先生之上。”

能用真氣彈出勁風的高手大有人在,但如此收放自如,力道也恰到好處的,當今世上絕沒有幾位。

況且餘風掌門與簡二先生早以此技聞名于世,修習的時間更是比旁人更長。

這老者卻依然用的如此随意輕松,實在讓人嘆服。

陸小鳳笑道:“閣主的彈指神通實在高明,令我大開眼界。”

閣主道:“卻不一定能比得上你的靈犀一指。”

他說着,又一揚手,兩個侍從便拿來兩個大酒碗,他道:“兩位請。這是我從山西尋來的一百五十年陳釀竹葉青。乃前朝青衣居士所釀,放于秘制酒窖珍藏,絕無第三壇。”

陸小鳳道:“第三壇?”

閣主笑道:“老朽自從掘出此酒,便飲了一壇,算上這壇,世上絕無第三壇。”

陸小鳳也笑道:“原來閣主也是好酒之人。”

他說着便拿起那酒碗,正要倒酒,花滿樓卻擋住他手,道:“陸兄,你猜這壇裏有多少酒?”

陸小鳳道:“難道不是一壇?”

花滿樓笑道:“是一壇,但又不是一壇。”

陸小鳳這才向那酒壇中望去,卻見酒壇的确是大,但那酒卻絕沒有一壇。

原來那酒壇中并非空心,幾乎是個實心的酒樽,只有壇口下面一個小壇型空間,也就尋常酒壇般大小,也是尋常容量。

陸小鳳奇道:“方才我托這酒壇,為何覺得一缸裏滿是好酒。此刻看來,卻少的更為珍貴。”

那閣主笑:“這壇為特殊黑瓷所鑄,壇外為明瓷,內裏卻為流瓷。這種技藝當今已經絕跡,流瓷卻養酒生香,用這壇釀出來的酒,就算二百年古釀也不及它。”

花滿樓也道:“但這流瓷的聲音與酒水的聲音卻并不一樣。”

陸小鳳道:“怪不得花兄能夠分得出,我卻認不出。”

花滿樓笑道:“陸兄,我便為你斟上一杯。”

說着,他左手忽然在酒壇底輕輕一托,那酒壇便輕輕上擡,他另一手一揚,輕抱壇身,往陸小鳳碗中倒去。

那酒壇雖碩大,到他手中卻甚是輕巧。

竟也襯得他更多幾分優雅。

那酒便倒入陸小鳳碗中。

他袖一揮,又将壇口一斜,倒入另一個酒碗。

待酒壇放下,兩個碗中竟然沒有傾出一滴,也沒有濺出碗外半滴。

在場所有人無不嘆服,這樣精準細致的內力,世上又有多少人能超越?

而這個人,竟是個瞎子。

閣主道:“若不是早已知情,我絕不會相信花公子目不能視。即便是現在,我也已經開始懷疑。”

花滿樓道:“心若不瞎,眼便明亮。”

他說着,與陸小鳳心有靈犀一舉杯,道:“謝閣主款待。”

說着他們一飲而盡。

喝完便都贊道:“這世上絕找不出更好的竹葉青!”

尤其是陸小鳳,一飲下去,眼中便閃動着光,遇到好酒,比遇到絕色的女人更讓他動心。

閣主道:“所以絕世的酒只配絕世的人。”

他忽然道:“不過,我卻聽說了一件事,只怕絕世的人,總會越來越少。”

陸小鳳好奇道:“什麽事?”

閣主道:“我今日返回的路上,看到了一個人。”

陸小鳳道:“我每日都看到太多的人。看到一個人的時候反而少。”

閣主卻搖頭道:“普通人自然會見到很多,但這個人絕不是個普通人。”

花滿樓道:“一定是閣主眼中絕世的人。”

閣主又點頭道:“是的。這個人,全天下也再找不出第二個。如果有了第二個同他一樣的人,到最後也只能剩一個。”

陸小鳳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閣主道:“因為他的劍,決不會淪為第二。”

陸小鳳道:“西門吹雪。”

閣主點頭道:“是。”

花滿樓道:“西門吹雪不會輕易離開萬梅山莊。除非他與人有了戰約。”

閣主卻搖搖頭,道:“都說西門吹雪的劍是殺人的劍,這次人們卻錯了。”

陸小鳳問道:“為什麽?”

閣主道:“因為我探聽到,他這次并非要殺人,而是要去救人。”

陸小鳳道:“救什麽人。”

閣主道:“救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

花滿樓重複道:“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

閣主點頭道:“是的。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

陸小鳳忽然一驚。

閣主道:“我派出去的人探聽到,這兩個人沒有多少共同點,卻只有一個相同之處。”

花滿樓道:“是什麽?”

閣主忽然輕輕一笑,說:“這個女人和孩子,都姓孫。”

孫。

陸小鳳眉頭一跳。

天下姓孫的人太多。

能讓西門吹雪去救的,以前曾有一個。

也只曾有過一個。

或許都一直是這一個。

現在卻已經是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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