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8
聖君之所以避着裘劭,是因為裘劭修道,雖然這世間,見過白澤幼崽模樣的人少之又少,但也要謹慎為妙。
大千世界,遑論跟在他身側的藍拂,就是整個冥界,大都也只見過他化為人形,或是身長九尺的猛獸形态。
與此刻的幼崽,差異巨大,這也便是大家一直尋不到人的原因。
聖君眼下靈力尚未恢複,一絲一毫都不能讓有心之人瞧見,恐起邪念。
他倏的鑽入被中,只在拱起的小縫裏往外看,米骁骁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動作,雖不解,但下意識便想要保護他。
米骁骁将門拉開一半,側身擋住身後:“道長,您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裘劭開門見山,從道袍裏拿出一張黃紙符篆,遞過來,“貧道觀米小友似有不妥,這道符贈與小友,燒掉化水,喝下符灰,方可安眠。”
米骁骁頗感訝異,沒成想裘劭還記着這件事。
尋常少有人關心他,米骁骁便感激着雙手接過,好奇問道:“難道我也沖撞了神明嗎?”
裘劭聞聲哈哈大笑,笑聲沉沉,連那兩捋白色胡須都跟着飛揚而起,很有一派仙姿道:“天機不可洩露,小友照做便是。”
“多謝道長費心。”
“小友手藝了得,素齋很可口。”
裘劭離去,米骁骁捏着那張黃紙符翻來覆去的看,花辭從被裏鑽出,盯着那符篆一臉嫌棄,并不放在眼中。
米骁骁把符篆放在床角,看向花辭,“你說,我要不要試試?”
他倒不是不信裘劭,或許是因被叫“災星”叫了好些年,下意識有點排斥這種事情。
花辭眼中鄙夷更濃,但米骁骁看不出。
想了想,米骁骁給方拓撥了個語音過去,方拓總說要找裘劭幫忙看風水,懷疑自己的寵物店擺位不對,才沒有客戶,應該對這些有所了解。
果然,米骁骁一提這事,方拓便說:“喝呀,月半鎮那些人要是有個頭疼腦熱,求道符篆,沖個水,還是挺有效果的。”
米骁骁陷入沉思,挂斷電話跑出去找打火機。
路過門旁,見何明休息室的燈亮着,隐約在其中聽到裘劭的聲音,方知二人在敘話。
他從後廚找了個打火機,火機常年扔在廚房,熏着一圈油漬,摸着粘手,米骁骁又去水龍頭下洗手。
遇上進來洗手的趙倫,打了個招呼。
趙倫往何明屋子的方向盯一眼,低頭跟米骁骁說:“你信那老道的話嗎?”
米骁骁側目,“你不信嗎?”
“我不信。”趙倫似是擡擡嘴角,壓低聲音說:“你是沒看到何老弟昨晚那狀态,把他放在元冥療養院的病人堆裏,毫不違和。”
這話便是在懷疑何明有精神病,昨晚那一出,可能是被刺激了發病所致。
米骁骁再度陷入疑惑。
這等于是方拓和趙倫各執一詞,且看他要信誰的了。
花辭知道米骁骁去幹嘛了,踩着床單,幾步走到符篆旁,俯下身瞥上幾眼,張口一吹,便将符篆吹去了地上。
這地是水泥地,不怎麽幹淨。
花辭跳下床,在地上來回溜達,噠噠噠留下一排梅花印在符紙上。
待米骁骁拿着火機走回來時,符紙已經黑的不成樣子了,被孤零零的甩在地上,上面全部是疊起來的梅花印。
“……”米骁骁心說,這下想喝也喝不成了。
他把火機往兜裏一揣,盯着花辭不滿道:“花花!你怎麽這麽調皮!”
花辭“嘁”的一聲,錯開視線不看他,嘴巴上的絨毛被噴出的鼻息一下下帶起,心說,什麽亂七八糟的破爛都敢喝,無知凡人!
夜晚,風蕭雨落,秋雨很急。
米骁骁睡得依舊不安穩,中間驚醒了數次,每一次,都被亮如白晝的閃電給晃醒。
休息室那一扇小氣窗,撲簌簌的雨點如石子般砸下來,配着轟轟雷音,像一曲雜亂無章的交響樂。
不止米骁骁,花辭也沒怎麽睡舒坦。
米骁骁其實有點怕雷聲,若是白日還好,但到了夜間,即便是身體沒有異樣,也很難不被驚醒。
他咕哝着收回雙腿,腳被凍得冰涼。
睡衣裹在身上,睡褲被蹭起一點,幹淨白皙的腳踝暴露出來,不停被亮光晃過。
“咳咳……好冷……”似是被涼意激得咳了幾下,米骁骁聲音軟軟的,鼻音濃重,尾音帶着點黏糊糊的調調。
花辭聽到他的呓語,從被子裏鑽出,見他小腿露在外,便把被子拽下一點壓住。
又鑽回枕頭邊,用玉蹄拍拍他,米骁骁沒醒,眉頭擰的緊緊的,像是做了什麽噩夢。
應該是一個過于恐怖的夢,少年眉頭越皺越緊,周身也不知是被凍得還是夢境太悲涼,隐隐的還發着顫。
花辭豎起尾巴搔搔他下颌,米骁骁顫的更厲害。
花辭趴在他枕頭邊,跟側躺的米骁骁臉對臉,彼此氣息相交,溫熱全撲在臉上。
米骁骁身子抖一會兒,睫毛又跟着顫,整張小臉透着白,薄汗細細密密流的很多,仿若屋外冷雨那般急切。
花辭難得見到他這副樣子,哪怕是初見那日的狼狽,米骁骁眉眼間依舊帶笑,純真質樸,恬靜美好。
米骁骁又咳兩聲,重重抖動起來,手指勾住被角,緊緊攥住,随着一聲驚雷響起,指頭邊緣都泛起了青白。
花辭很難理解,有人會怕雷聲怕成這樣。
他沒了困意,眼前之人的狀态,似乎比那不安的雷聲更讓他無法入眠。
花辭又湊近一點,近距離地盯着米骁骁看,從染着緋色的薄唇到挺拔的鼻骨,從眼窩下盛着的卧蠶到那極有特點的眼睛。
對方閉着眼,杏眸鈍圓的弧度看不出,只能觀察到那眼皮上的淺淺褶皺,很清爽。
花辭有點出神,烏目淡淡地眨了眨,氣息飄着點清蓮的薄香,由于距離太近,那蓮香跟着進了米骁骁的鼻中,竟是起了些安神作用。
花辭更覺詫異,玉蹄又往前蹬了蹬,歪着腦袋瓜看他,莫名也聞到一股香氣。
是米骁骁常用的洗發水味道。
兩種香氣互相吸引,斷斷續續的混在一起,似乎形成了更加好聞的味道。
米骁骁鼻尖輕動,抓着被角的指尖逐漸放松,身子也沒抖的那麽厲害了,擰起的眉頭緩下,細汗也不再那麽晶瑩。
看來噩夢是過去了,花辭懶洋洋打個哈欠,準備趴下睡覺。
正往後退一步,沉睡中的米骁骁卻陡然伸手,倏地将他拉到了懷中,夜空轟隆一聲滾雷,米骁骁動作有點粗/暴,驚慌着,把花辭往懷裏按了按。
花辭的小腦袋慘遭擠壓,費力挪動着,并且不住用玉蹄踹人,試圖掙開這堅固如鐵的懷抱。
米骁骁摸到他,無意識的用下颌貼貼他腦袋瓜,感受到懷中一絲溫熱,這才踏實的睡着了。
花辭憤憤呲着小牙,惱怒極了。
這凡人好大的膽!一定是故意裝作害怕,就想着輕薄本君!
就不應該管他!!哼——
聖君氣鼓鼓的磨牙,在米骁骁懷裏蹭來蹭去想要掙脫,米骁骁的一只手搭在他小肚皮上,輕輕揉了揉,像是在安撫。
被窩裏暖烘烘的,米骁骁緊緊貼着他,手指也不再冰涼,而是逐漸起了熱度。
熱流包裹着花辭,薄被隔絕了雷聲,還有那不知名的洗發水香味,飄飄蕩蕩浮在空氣中,似為他們披上輕紗。
“噗通噗通”,心跳聲抵着花辭耳畔很有節奏的跳動着,卻不吵人,反而像是催眠的鼓韻。
花辭掙紮數下,眯了眯眼,大尾巴甩甩,不甘的輕哼:算了,看在你對本君還不錯的份上,就容你放肆一回,但下次……
但下次什麽?聖君還沒想好托詞,就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一夜過去,猛雨帶走塵嚣,留下新綠,晶亮的日光打散露珠,露珠滑到窗子上,“咚”的一聲脆響喚醒了米骁骁。
米骁骁睡了個大大的好覺,掀開被子,整個人都跟着神清氣爽了。
他有點納悶,以往夜間下雨打雷,自己一定是睡不實的,但昨晚例外,也不只是為何。
就仿佛睡夢中,有人悄無聲息的安撫了他,幫他摒棄了外界一切的幹擾因素。
手機上停着一條未讀消息,米骁骁拿過查看,竟然是白宇天發來的,破天荒了。
【我不在,你回來開門,保潔會來。】
米骁骁記得,白媽媽跟他說過,白宇天很保護個人隐私,所以保潔過來做清潔,白宇天一定要在家盯着。
米骁骁看了眼時間,知道保潔要下午才來,便起床去給大家做早飯。
裘劭不知何時走得,米骁骁一出來,就遇上趕過來吃早飯的蔡涵。
自從蔡涵知道他做飯好吃,便不在路上買早餐,而是每天都早起來這邊吃。
米骁骁雖然睡得不錯,但連日來的休息不好,仍讓他眼下顯出些青黑,不禁引得蔡涵多看幾眼。
“骁骁啊,我聽老楊說你最近睡得不好?”
見蔡涵問,米骁骁便老實回道:“是有點。”
蔡涵知道裘劭給了米骁骁一張符篆,可還是有些擔心,何明的“瘋病”貌似剛好轉,他可不想館裏其他人再出事,便體諒道:“今晚甭來了,在家休息一夜吧。”
“謝謝蔡館長,我沒啥事。”米骁骁笑着搖頭。
蔡涵堅持,“聽我的,好好休息休息,讓他們湊合吃一頓兩頓的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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