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7

等蔡涵三人發現何明時,已經很晚了,蔡涵沒有叫醒米骁骁,而是打了急救電話,三人合力把何明送進了醫院。

一聞到消毒水味,何明就醒了。

醫生開了一聯單子,繳費,做檢查,一系列下來,并未發現任何他被打過的痕跡。

陰兵畢竟是鬼魂之軀,比普通鬼魂多了點法力,看似他們是在抽何明的嘴巴,實則抽的是他的魂。

而抽在魂上只會令痛感加倍,并不會對本體造成任何實質傷害,何明只能幹吃個啞巴虧。

但他不幹。

坐在醫院走廊的病床上撒潑打滾,耍無賴,市醫院的床位一直緊張,此刻又是夜間,雖然醫院的夜晚也是繁忙的,但病房區還是會格外安靜些。

何明張牙舞爪的不肯走,對着走廊的蔡涵三人瞪眼睛,用被剪得很禿的指甲蓋戳自己的臉,眼白布滿血絲,看着很是瘆人,“我被人打了,他們打了我很久,我還能聽到巴掌聲!”

三人打個寒顫,考慮着是不是該帶他看個腦科,或者神經科。

蔡涵伸手去拉何明,何明猛地甩開,抓着床欄手臂有些顫抖的說:“殡儀館裏,有鬼!”

何明瘋是正常的,是被抽過魂魄的後遺症,睡一覺就好了。

最後,蔡涵決定自己留下來陪床,讓楊軍和趙倫回去。

直到一早米骁骁做好了飯,恢複正常的何明才被蔡涵帶回來,米骁骁舀了幾碗南瓜粥端上桌,粥熬得軟爛,米香四溢。

“何叔好點了麽?”他随口問着,今早醒來才知道昨晚發生的事。

何明“哼”了一聲沒搭茬,米骁骁聳聳肩,又去後廚盛陳醋泡過的小蘿蔔,一出來,便聽何明再打電話。

米骁骁昨晚也沒怎麽睡好,這段日子,先是眩暈了半月,近來又頻發噩夢,時常在夜間驚醒,着實心力交瘁。

想到上次體檢的血壓異常,他準備等發了工資去查查,畢竟生活如此美好,他還不想英年早逝。

飯端上來,幾人圍着吃,米骁骁就察覺,何明老是不住的擡頭看他。

“有事?”米骁骁問。

何明現在是一步都不敢踏進後廚,清醒之後回憶起昨晚,仍然覺得毛骨悚然,他思來想去,覺得這事跟米骁骁有關。

何明擡起頭,直視米骁骁,眼周的血絲還未消退,似彎曲的蚯蚓,趴伏在眼下。

“蔡館長不嫌棄你是災星體質,但事實證明,你就是把災難招來了。”何明不敢明着提什麽鬼怪,只能隐晦暗示,“你看我昨晚就是例子,我請了個道長,驅驅邪,費用我自己出,大家……沒意見吧?”

後半句是對蔡涵他們說的。

蔡涵不太信何明的說辭,但人家擺明了自費,又是老員工,怎麽也得留個臉面,就點頭答應了。

米骁骁不在意,只低頭給花辭的小粉碗裏倒上熱粥,拌上脆蘿蔔,吃過飯,就帶着花辭下班了。

回家後,米骁骁簡單收拾了房間,把藤椅往床邊一擺,笑着看花辭,“喏,你的專屬小窩。”

花辭蹙蹙鼻子,蹦上藤椅,一雙濃黑的烏目卻看向了門外。

白宇天和米骁骁的房間正對着,主卧大門緊緊關閉,白宇天說是要上網課,但米骁骁也沒聽到什麽動靜。

一水白的客廳裏,光線不算充足,只勉強照到窗邊,顯得有些陰森。

米骁骁累極了,搬家之後,那些箱子裏的東西都是一點點取出,擺上,又擦過一遍,折騰幾日,才全部搞定的。

他栽倒在大床上,過于柔軟的床墊因壓力又将他彈起,舒服得令他閉上了眼。

米岳的牌位擺放在桌角,米骁骁依舊是早晚三柱清香,那日屋中的味道似被覆蓋,顯然分不清了。

不知不覺,米骁骁便睡着了,但睡得不踏實,有種酒醉三分醒的迷幻感。

花辭在藤椅上待着,房門留了個小縫,期間,白宇天只出來過兩次。

白宇天的性子确實怪,米骁骁搬來幾日,二人非但沒怎麽打過照面,就連話也沒說上過一句。

米骁骁經常會生出一種錯覺,仿佛白宇天只是他幻想出來的。

花辭在屋中待久了有點冷,邁步走去客廳,捕捉僅剩不多的陽光,他剛跳到落地窗邊的一張茶幾上,玉蹄就被蹭髒了。

花辭低頭去看,茶幾上落了一層淺淺的灰。

米骁骁一覺醒來頭有些痛,燒水洗澡後,又回來殡儀館上夜班。

進門,院落的側牆粘着幾道黃色符篆,符篆上龍飛鳳舞畫着數筆,是他看不懂的符文。

再邁步,便飄來幾縷檀香味,那味道無孔不入地四散而發,仿若這裏不是殡儀館,而是香火旺盛的廟宇。

幾許笑聲從火化車間門前傳來,那笑沉甸甸的中氣十足,聽聲音便不是什麽凡夫俗子。

果然,米骁骁走近一點,就看到一位作道人打扮,手握拂塵的老者,似正在與蔡涵、何明閑談。

米骁骁剛要再走近些,花辭便不安分的從他懷中躍下,颠颠地跑走了,看方向是通往休息室那邊。

米骁骁沒管他,邁步就與轉身看過來的老道對上,那人白發白須,仙風道骨,慈眉善目,眼中帶笑,竟是月半鎮的裘劭道人。

何明出身月半鎮,會請來裘劭,倒是沒什麽可意外的。

裘劭揮着拂塵,款款來到米骁骁面前,上下打量一番眼前少年,主動問道:“可是米家的小孫子?”

米骁骁點頭應“是”。

仔細端詳片刻,米骁骁發現,這人似乎與十幾年前的模樣并無二致,也不知,是否修道之人都如此。

何明見狀,有意探出身子,想要擋住裘劭的視線,“道長,這小災星——”

“何小友慎言。”裘劭不贊同地緩緩搖頭,“米小友的體質雖異于常人,但世人常道,福禍難料,豈是簡單一句就能定論的。”

裘劭在月半鎮地位崇高,雖一直深居簡出,不問世事,但說出的話卻很有影響力。

“謝謝道長。”米骁骁作揖,感激裘劭能如此不帶偏見的評價他。

裘劭揮動拂塵,又問上一句,“近日可是睡不安穩,多夢易醒?”

米骁骁聞言微微怔住,竟沒想到裘劭只瞧他幾眼,便看出來了,馬上點頭回應,“不知道是不是累的,确實睡不好。”

裘劭摸着花白胡子,衣袖下露出的手背如紙般白潤,跟塗了面粉似的。

他轉過身又去看何明,心平氣和的說:“觀何小友的症狀仿是沖撞了神明,不知是否方便貧道停留一晚,好尋求解決之法?”

“沖撞……神明?!”何明聽得呆怔。

難道不是米骁骁這黴衰鬼影響了他?不是米骁骁招來了惡鬼,他才被誤傷嗎?

裘劭沒再重複,只當何明默認了,又擡頭瞧一眼米骁骁,深棕的瞳孔裏倒映出少年那張略白的面龐,停頓片刻,就邁步進到後廚查看。

米骁骁見今晚吃飯的人又多一位,便打算搞一桌素齋。

他沒做過素齋,只注意着少油少鹽,不放葷腥,手腳麻利的做好飯後,走回休息室去尋花辭。

說來也怪,自打花辭進門到現在,便沒出過休息室。

“花花?”米骁骁推門喊他,瞧見他正若有所思地趴在床上,還以為是生病了,吓得忙上前來瞧。

花辭擡擡眼,興致不高,轉轉眼珠後,又懶懶垂下。

米骁骁抱起他順毛,拎着他的爪子搖來搖去,“帶你去吃素齋飯。”

才要離去,花辭則飛快從他懷中竄出,又趴回床上,一動不動了。

米骁骁難得見花辭吃飯不積極,只能耐心坐下,撈過他的爪子,再哄一哄。

手掌碰到那溫熱小爪,就碰了一手黑灰,剛好是花辭在客廳茶幾上蹭到的。

“鑽煤堆了這是?”米骁骁打趣他,取出濕巾幫其擦拭,那黑灰沾到濕巾上,蹭出長長一道黑印。

米骁骁跟花辭拉鋸半天,最後只能妥協着自己去吃,又在小粉碗裏裝好飯菜,吃過之後給他帶回來。

花辭今日很安靜,吃完又趴回床上老實待着。

米骁骁覺得他反常,又沒辦法跟他交流,連蒙帶猜,也沒弄明白這小家夥為什麽這麽蔫。

晚間,涼月如勾,勾住了幾顆星子。

裘劭一撩道袍,幾步進了後廚,站在昨日何明被打的方位,閉眼兀自念叨着什麽。

不多時,兩名陰兵別着長刀而來,并非是受了他的召喚,因為裘劭也召喚不了他們,只是接生魂路過,進來瞧瞧。

陰兵自然知道何明請了人來,二人抱臂看着老道,哼笑一聲:“我當是誰,原是裘劭。”

裘劭含笑作揖,簡單說了緣由。

陰兵當然不能提何明是因米骁骁挨打,開小竈的事可不敢捅到閻羅殿去,便含糊着說:“那厮口出妄言,沖撞了我等,受些教訓是應該的,只要日後安分些,我等不會為難于他。”

裘劭了然,規規矩矩送走陰兵,轉頭對何明說:“以後定當謹言慎行,不可再胡言亂語。”

何明有點摸不着頭腦,身旁趙倫直言解釋,“叫你沒事少嘴賤,指不定哪句話觸怒神明了。”

何明語塞,當着裘劭的面不太敢放肆。

裘劭笑着離去,來到米骁骁門前敲門,似乎對他頗感興趣。

米骁骁正靠在床上rua羊,戳戳花辭的小臉,揉揉花辭的小肚子,惹惱了他,再被花辭用玉蹄拍幾下。

聽聞裘劭敲門,花辭一頓,率先警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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