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京中家信

“姑娘來了啊。”李嬷嬷拿着鍋鏟飛快地炒着菜,笑對神情恹恹的秦語洛道,“二公子一大早就走了,今兒不忙了。您上外邊散散去,到了點兒回來吃飯就成。”

秦語洛勉強展了展笑顏,撸起袖子,往竈臺上湊過去,又見到處都是齊齊整整的,也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一時愣在那邊,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了,便笑着反問道:“我還能上哪裏玩兒去,嬷嬷昨兒沒聽見我娘說的嗎?以後還是得收收心,少往人堆兒裏紮。”

李嬷嬷一想也是,她可沒有那麽大的權利,可以慫恿秦語洛違拗劉氏的意思,便又思索道:“那……姑娘您不看書了?”

此刻,秦語洛心裏滿滿都是不堪回首的往事。這般情景下,哪有心思看書呢,她搖頭苦笑道:“昨兒夜裏喝了酒,現在還頭疼呢,嬷嬷還是給我些事情做做吧。”

“這會兒還真沒什麽事兒……”一道菜起了鍋,李嬷嬷手蹭着圍裙,想了一會兒才說,“要不姑娘幫我去院子裏摘顆青菜過來?”

秦語洛連聲答應了。

院子裏用矮籬笆隔出的一小塊菜地,種着些好打理的蔬菜。

秦語洛摘回來一顆長得最好的,李嬷嬷笑着接了過去。又見秦語洛有些有氣無力的,可都這個時辰了,又不能叫她回屋睡覺去,便指着窗外提議:“姑娘打秋千玩兒吧,就剩一個湯了,也費不了什麽事兒,再等一盞茶的工夫咱們就開飯了,吃完了您好歇着去。難得喝酒的人就是這樣的,喝上幾口得緩上大半天的工夫呢!”

秦語洛也沒有拒絕,拖着步子慢慢移到了秋千上坐着。

風一起,鼻間能聞到一陣又一陣的香氣,先是飯菜香,後是花香草香。

混雜的味道,讓秦語洛這個不甚放心思在養花養草上頭的人,一時很難說出,眼下都有些什麽花開了。

可是這樣的味道卻是最接近于春天的,真叫一個百花齊放、争奇鬥豔。不像在京城裏,大家都是守着一方一方的院子。每到春天出門的時候,聞到的花香其實是很分明的。各府各家愛什麽,經過大門時,就能聞見什麽。光從這點上看,就不如山野裏的春天來得自然了。空氣中流淌的,是每個季節本來的樣子,是生活該有的自由。

秦語洛不想與這樣從容恬淡的日子告別,可是那一別終是會來的。即使她不勸秦淮謹回京,再過一兩個月,想必陸陸續續也會有些故人親自登門來請他的,這只是個早晚的問題。

“語洛,進來給我搭把手。”劉氏不知何時進了廚房,倚在窗邊沖着秦語洛招手。

秦語洛醒過神來,匆匆往廚房裏去。

才走到門邊,就被劉氏一把拉進去,一臉急切地問道:“你爹都跟你說了些什麽?”

“還是那些話呗。”秦語洛知道這會兒竈上是沒什麽要忙的,劉氏只是找個借口叫她進來問話的,便靠着牆撥弄起裙帶來。

這一聽,劉氏大抵知道秦淮謹又是為了回不回京的問題在糾結。

昨天是酒喝得多了些,所以睡了一晚上都沒醒。今天一醒酒就長籲短嘆的,也不出去釣魚了,悶在書房能有一上午了。

“昨兒,你爹跟攸寧聊到挺晚的,也不是說不愉快,也不是說投機,總之……”劉氏搖搖頭,又想起一事來,眼裏有喜又有憂的,“對了,不巧的是,你哥哥的信也是今早到的,你爹看了以後可不是更加煩惱了嘛!”

這才過了一天吧,劉氏談起莊攸寧真的就像對待家裏子侄那樣親切。

不過,現下不是管這些的時候,秦語洛收了心思,忙問道:“都要春闱了,哥哥的信怎麽來得還這麽勤?”

雖是用不解的口吻在說話,可她眼裏卻是意味分明的,她仿佛知道些秦書洛的伎倆。

劉氏便不無為難地簡述了一番家書裏的內容:“信裏說呀,謙哥兒剛會走,正是難帶的時候。你嫂子又要伺候你哥哥又要看顧孩子,雖然我們在京城的府裏也有幾個侍奉的下人,可畢竟是換了環境,謙哥兒還不大适應呢。所以,你哥哥和嫂子想着還是讓我們回去。有我幫個手,謙哥兒再鬧騰也不怕了。”

秦語洛聽了,反倒心內覺得有趣,噗嗤一笑,回說:“哥哥非要拖家帶口去趕考的時候我就說了,他就是留着這一手呢!”

劉氏卻是笑不出來:“雖然有些不切實際,但我倒是希望你爹不要再回去了。你爹是正值盛年,不該大材小用。可說句不好聽的,天下終将是太子的天下,那朝堂便沒有你爹太多的立足之處。這些年來,他得罪了太多東宮黨羽,恐怕……”

這件事眼下已是秦家上下最為關注的問題了,就連不懂朝堂紛争的李嬷嬷也不由停了手裏的活,側耳仔細聽着她們母女的對話。

秦語洛先是不說話,這麽大個事情,自然誰都有誰的道理。

不同的人,不同的立場,就有着全然不同的期盼。

秦書洛正是意氣風發之時,自小又極為佩服秦淮謹,當然不希望他就此致仕。

劉氏更多的是從小家出發來看待這個事情的,聲名或是理想到底算什麽,沒有命還要這些東西做什麽?

站在兩者之間的秦語洛誰都理解,卻又誰都勸不動。

她的感性偏向于秦書洛,覺得男人就該去實現抱負,去撐起朝中那所剩不多的清明。可每每勸說的話一講完,理性又會羁絆住她,這樣不顧後果,真的好嗎?

很奇怪,作為女子,應該是感性偏向于家庭,理性才是那點子難懂的大道理,可她卻是反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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