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性情大變,便知他多年來亦知自己從前失落妻兒皆是原先極端性情招致,便有心悔改,磨練至此也屬不易,見他對待樓至也算死心塌地,便漸漸回轉過來道:“這個自然,如今我與他既然厮見,端的沒有再讓他受外人照拂之理。”王跡見那劍通慧言談之間依然夾槍帶棒,便知從前樓至與自己夜伴私語之際所言非虛,那劍通慧端的是個厲害角色,從前自己不曾領教一二,如今倒要陪着小心,煩請他對樓至多加照拂才是。

兩人言談之間卻聽得內間門棂響動,只見樓至已經穿戴整齊,打起簾子緩步而出,王跡打眼一瞧,見他眉梢眼角依然春意流連,鬓雲欲渡、香腮似雪,端的壓倒桃花,內心一動,越發顧不得,上前一步問道:“你身子覺得怎麽樣,可還能支持?”言語之間意欲伸手攜了樓至的手,誰知卻被那劍布衣橫亘在兩人之間,一把推開王跡的手道:“怎的王上還未曾餍足,又要招惹不成?”

王跡面有愧色,倒是樓至大方,上前拉開兩人道:“休得胡言。”複又低眉朝向王跡道:“我身子大好了,咱們這就上路如何?”王跡見他飽受自家作踐一夜,神态依舊如此溫柔,心下一緊,恨不得此刻便将他摟在懷中柔聲安撫,只是礙于劍布衣在側,對自己頗為提防,此番羁旅又要借重他照拂樓至,是以不敢冒失,只得将心內蜜意隐忍,對樓至微微一笑便罷。劍布衣将家中茶果擺了滿滿一桌,親自伺候樓至漱口喝茶吃點心,王跡在旁讪讪坐了,又覺得尴尬,想起小弟兄們似是上山打獵,便也跟着推門而去,樓至見他去了,方才低聲囑咐劍布衣不要與他龃龉,兩下合力救出質辛才是正理等語,劍布衣因樓至心下正不痛快,只得唯唯諾諾聽了,一面勸他多進茶果補補身子,一時間兩人用膳已畢,正趕上王跡等人回來,一行人便順着雙元太極圖的指引動身前往戰雲界內圍。

樓至跟随衆人動身前往戰雲界方向,一路上看那北地風光,自己久在京中繁華之地,如此風情卻未曾領略,那冰封峭壁經初陽映射,遠遠綻出瑰麗之色,倒映襯的樓至肌膚勝雪,旁人倒還罷了,王跡見了眼前美景,意欲解下自己的披風給樓至披在身上,卻是劍布衣眼明手快,率先擠進樓至身邊将自己的披風給他披了,見樓至謙讓,複又附在他耳邊低眉細語,逗得樓至笑了起來,兩人言笑晏晏之際,劍布衣複又讓樓至挽住他的手臂借力而行,說笑着迤逦而去,丢下王跡在旁,卻因劍布衣掣肘,親近不得。

樓至行動之間只覺背後有人一直盯着自己,便知王跡難以為情,只是有衆人在側,自己方不用擔心他心猿意馬,卻還是忍不住把那王跡回顧了幾次,王跡見他回顧自己,不由心內一動,緊緊跟随在樓至身後,劍布衣見兩人這般眉來眼去,不由蹙起眉頭道:“你原是個好的,只有一件,倒要學會狠下心腸,方能斬斷此番惡緣。”樓至聽得劍布衣奚落自己,卻也不惱,只淡淡說道:“緣份豈分善惡,從前都白教你了。”劍布衣因仗着自己是樓至密友,竟伸手在他頭上敲了個榧子道:“都是跟着他學壞了,原先在佛鄉卻不見你如此機靈,倒把佛法來支吾我。”樓至知他見自己悶悶不樂,故作嬉鬧來哄自己開心,便感激一笑,并不答話。

兩人談笑之間,卻見貪穢走過樓至近前,挽住他另一邊手臂攙扶而行,樓至因貪穢溫和妥當,平日對他卻與別的小弟兄不同,如今見他前來親近,倒大方接受,卻聽得貪穢笑道:“那冰绡的帕子,你可還留着?”樓至見他提起自己心愛之物,只當他又舍不得心上人,意欲讨還,便于袖中取出帕子遞到貪穢手上,誰知他并不接手笑道:“你好生收着,若是往後見了此物,可別忘了貪穢。”樓至聞言頓覺此言不吉,似是谶語,連忙伸手掩在貪穢唇邊道:“不要亂說。”貪穢卻握住樓至的手對他溫和一笑,點了點頭,複又去尋咎殃、剡冥他們同行。樓至素知此子機敏,心下疑惑莫不是他探聽了什麽風聲,如何此番卻似訣別之言,正欲細細尋思,卻被劍布衣搶了話頭,樓至因與他久別,倒不肯為了捕風捉影之事冷落了他,只得按捺性子與他談講起來。

說話間衆人跟随佛厲雙元太極圖的指引,不出半日便已到戰雲界內圍,卻見王跡掌中太極圖急速旋轉,似是已經感應到了質辛方位,那雙元糾纏之下,往半空中散逸而去,終于消散天際,王跡指向那方位道:“此處便是戰雲界懸空之處。”樓至點頭道:“如此還要借重你的厲行令送我們前去奪還質辛,今日一戰,我……”說道此處眼內情誼暗生,把王跡深深看了兩眼複又說道:“若能救出質辛,樓至韋馱結草銜環,難報萬一。”

王跡此番見了樓至眼內神色,卻不顧衆人在旁,低低在他耳邊柔聲說道:“得你此番神情,雖死無憾。”說罷自袖中取出厲行令,深看了樓至兩眼,樓至不明就裏,也怔怔看着他,卻見王跡眼內情誼閃現,那神色卻似當日身為天之厲之時自裁決絕之色,樓至心內不祥之意忽生,竟顧不得還有旁人,上前緊緊捉住王跡的手臂道:“你這是……”王跡見他驚惶之色,溫柔一笑道:“我這就去将你的孩兒尋訪回來。”說罷将手中厲行令向空中一擲,四散作五色光華,直沖天際,卻見青空之上,洞門大開,竟似一個漩渦盤旋而下,厲族部衆盡數被卷入其中。

樓至見狀,伸手去捉王跡的衣襟,卻只是碰觸了一下,還是自手中滑落。電光火石之間樓至只覺自身亦要被卷進漩渦之內,卻見劍布衣此時竟祭出佛鄉法寶,天地之間頓時佛光普照,竟将兩人護在祥雲之內,隔離了漩渦,樓至在祥雲之內只隐隐看見王跡面容終究湮滅在漩渦之中,不由一陣撕心裂肺之痛,想要沖出祥雲追随他而去,卻給身後劍布衣死死抱住不放,樓至回身掙紮不過,再一回顧,卻見那漩渦兀自閉合,只剩方才一片青空,紅日冉冉,竟似眼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般,樓至此時只覺天人永隔,本能地覺得自己再也見不得王跡,不由萬念俱灰,他連日奔波,近日又頻頻洩出佛元堪破色戒,身子已經不能支持,身形搖晃之際昏倒在劍布衣懷中。

作者有話要說:咩哈哈哈老吉,迎接你的有獵槍~

第五十二回

白玉櫥遺珠滄海,拜月亭夫婦交杯

樓至恍惚之際,竟似回到佛鄉深處昙花叢中,自己身披烈火袈裟,依舊是佛鄉子弟模樣的打扮,樓至疑惑自己身在夢中,卻似在躲避什麽,心內惶恐,不敢高聲,朦胧之際只覺給人抓住了手臂。

那人膂力甚大,樓至一時間掙紮不過,給他鉗制在懷內,卻因視線模糊看不清那人的模樣,只見那人手中持着佛鄉聖物佛陀面具,此物本是供奉在蓮花寶殿深處,鑲嵌在佛陀金身之上,卻不知怎的落入此人手中,樓至出言意欲詢問,卻給那人掩住雙唇無法出聲,卻聽得那人長嘆一聲,竟将那佛陀面具緩緩扣在自己臉頰之上。

樓至只覺深陷一片黑暗之中,那面具輔一接觸自己的臉頰,竟似有了生命一般,生出許多肌理,糾纏在自己的臉頰肌膚表面,繼而鑽入骨肉,貫穿腦髓,樓至此時頓覺頭痛欲裂,卻因五官都被裹在面具之內,叫也叫不出,只得無助地掙紮着,怎奈被人緊緊鉗制動彈不得。

這般折磨不知經歷幾何,忽然身後之人放開了對自己的鉗制,樓至輔得自由,急欲伸手摘下面具,誰知觸手之際卻只碰觸到自己臉頰上完好無損的肌膚,原來那面具經人佩戴之後,竟能融彙于此人的血肉之中,樓至忽覺腦海中映入許多從未曾經歷的畫面,那些場景卻始終有一人與自己面容十分相似,只是神色冷峻,目光決絕,手持佛鄉法器奧義吠陀,殺伐決斷之時眼內諸多暴戾之氣,忽見那與自己面目相似之人劍指一人,決絕刺入那人胸膛,樓至細看之下竟是天之厲前身,不由方寸大亂,伸手欲擋,卻覺自己的手落入一雙寬厚的手掌之中,樓至此時方知自己身在夢中,只是此番清醒,卻不敢睜開眼睛,不知自己又将面對如何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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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至雖然緊閉着雙眼,眼內珠玑卻先一步奪眶而出,那人見他滾下淚來,伸手在他面上摩挲着,樓至小心翼翼扶住那人的胳膊,順着他的手臂一路向上摸索着,終于觸到那人面頰,卻是依舊不敢開眼,只将自己的手游走在那人面頰之上,探索着他的五官相貌,只覺那人攜了自己還在摸索的手送向唇邊輕吻道:“是我。”

樓至倏爾睜開眼睛,卻見面前之人正是蘊果谛魂,一時之間如墜夢中,心內千言萬語彙聚唇邊,檀口微啓卻不知從何說起。蘊果見他迷離神态,溫柔地将他摟在懷中道:“莫要心急,你我的日子還長。”樓至聽聞他此番好言相慰,立即放縱自己沉溺在他懷中,忽然又推開他急切問道:“質辛他……”蘊果複又将他攬入懷中笑道:“若是質辛未曾完璧歸趙,你如何見我此番神情?他只是比離家時瘦了些許,太醫看過,并無大礙,我擔心你輔一醒來見了質辛又要激蕩心神,才将他安置在內間白玉櫥裏,就是你我未曾合卺之時你與他所居之處,他回了此處倒睡得安穩,等你平複些,我帶你去瞧他可好?”樓至聽聞質辛并無大礙,便長籲了一口氣,擡頭看向蘊果,卻是目光閃爍欲言又止,卻見蘊果此時看他神色溫柔,只是亦有諸多隐忍之處,想必這段時日,他不知心下如何焦灼,此時見了自己,非但沒有出言相詢,反而輕聲細語舉止溫柔,對自己像從前一樣百般呵護,雖然意欲詢問王跡的下落,只是話到唇邊卻似如鲠在喉,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

蘊果谛魂見他語帶遲疑,便知是為了此事,便附在他耳邊柔聲說道:“劍布衣托我向你帶了‘平安’二字,我卻不解其意,只是他行色匆匆,未及面辭,我苦留不住,只得随他去了。”樓至聽他如此說,便知自己着了王跡與劍布衣兩人的算計,王跡知道此番戰役兇多吉少,是以臨行之前定是與劍布衣籌謀此事,待借助自己佛元探得戰雲界方位之後,便托劍布衣将自己與質辛送回蘊果谛魂手中,那厲族衆人卻不知吉兇如何,只是劍布衣既然傳語平安,又見質辛已是完璧歸趙,想是衆人已經脫離險境也未可知,只是可恨那劍布衣卻是為何如此匆忙,竟不等自己便先行離開,轉念一想,許是他終究與外人合謀算計了自己,怕是見了彼此臉上倒不好看也是有的,樓至此時方覺緩過一口氣,見蘊果谛魂神形憔悴,大失往日風采,忍不住心下憐惜不已,伏在他懷中道:“蘊果,我回來了。”

蘊果谛魂聞言笑道:“回來就好,往後日子悠長,只怕你還不耐煩,如今且調養好了身子,旁的不要挂心,一切有我。”樓至明知他心下亦有許多疑惑隐忍之處,只是與自己夫妻情誼深重,便不肯将言語來質問自己,若是他知道這段時日自己與那天之厲的後身王跡再續前緣,不知又是如何痛徹心扉,為今之計,自己卻沒了主意,不知到底要和盤托出,還是将一床蜀錦掩了這段風月故事,只是若不明說,只怕日後蘊果谛魂自己探得這段過往,雖然不至于摧折了自己,卻恐怕又要像上次那般再受佛鏈加身之苦,想到此處沒個主意,不由蹙起眉頭沉吟不語。

蘊果見了他此番神色,便知樓至心下躊躇之處,伸手擡起他的下巴柔聲說道:“身為人夫,卻總讓心上人展露此番神情,你就算不為自己的身子打算,叫我面上如何過得去?快別多心了,你我既然做了夫妻,便是一體同心的一個人,你有了難處只管以我為壑無妨,若是旁的,說不說全在你,我既然做了你的枕邊人,豈有留下餘地之理。”樓至給他這一番好言相慰,忍不住依靠在蘊果懷中享受着被人呵護的感覺,他是自己的情人,也是自己的家人,這般如沐春風的感受,樓至心下明白世間只有他蘊果谛魂一人能給了自己,雖然深覺對待那人不起,也只得有所取舍。兩人深情相依半晌,默默無言之際,卻聽得內間白玉櫥中傳來細碎之聲,便知是質辛醒了,夫妻二人相視一笑,攜手去內間探視。卻見質辛的半個身子已經爬出白玉櫥,小手撲棱着想要從珠簾中擠出來,樓至見狀噗嗤一笑,那白玉櫥原是自己當年獨居之時為安頓質辛特地命人打造的隔間,如今質辛大了,那所在便顯得局促了不少,質辛平日裏被人服侍慣了,此番自己起床,卻是費了不少力氣也掙紮不出。

質辛兀自在那裏掙紮,倏爾聽見媽媽的聲音,擡眼一瞧,卻見爹爹媽媽正滿眼笑意看着自己,他被人擄走許久,關在那不見天日之處,如今見了自家父母,不由得委屈起來,“哇”地一聲大哭起來,直哭得氣息不穩。樓至見質辛這般委屈,心下十分不忍,連忙伸手将他從白玉櫥中抱出,摟在自己懷中柔聲安慰着,質辛依偎在媽媽懷裏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昙花香氣,又哭了半晌,卻聽得蘊果笑道:“媽媽才好了,你又來招他,若是媽媽哭壞了身子,質辛将如何自處?”質辛聽聞爹爹如此言語,便繃緊了小臉兒極力忍住委屈,樓至本來因為質辛委屈,也默默滾下淚來,如今見他這般可愛的模樣,又忍不住破涕為笑,質辛見媽媽笑了,便将那萬種委屈都丢在一旁,癡癡看着媽媽的笑靥,伸出小手抱緊樓至的脖子,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樓至給他逗得開心,便也俯身親了親質辛的臉頰,感嘆一家骨肉完聚的天倫之樂。

一時間前面傳話進來,請示晚飯擺在何處,樓至因愛子失而複得,十分珍惜,便吩咐将質辛的飯菜一并送來擺在內間,一家三口一起用晚膳,平日裏質辛的晚膳多是侍女照顧,如今見媽媽将自己抱在膝頭親自喂飯,心下雀躍不已,席間複又吹噓自己如何英武,給歹人擄去卻不害怕等語,樓至一面好笑,一面又恐他說出紅潮與王跡之事惹得蘊果不快,幸而質辛因前番媽媽告誡自己不要當着爹爹的面提起紅潮,是以并未多言,只是卻也未曾言明王跡營救自己的經過,只說當日轉醒之際是個名喚劍布衣的少年搭救了自己,還将自己與媽媽送來蘊果谛魂的府邸。樓至聽聞此語,便猜測王跡因此番早就打定主意與自己做個了斷,是以營救質辛之時竟未曾與他相認,兀自将他交在劍布衣手上,一時間十分感念王跡此番情誼,只是當着蘊果谛魂的面不敢流露一二,心下卻默默惦記那人安危。

一時間質辛用膳已畢,因是媽媽親自喂飯,不覺多用了兩碗,小肚子撐得圓滾滾,嚷着要去後花園玩蹴鞠,樓至命人好生哄着他去了,一面吩咐準備素酒,一時間東西齊備,樓至遣退衆人,與蘊果谛魂二人夫妻對飲,他久居佛鄉,原本不會飲酒,只是蘊果谛魂乃是俗家弟子,平日裏應酬甚多,卻有些善飲,然則顧慮樓至的身子,在家時卻鮮少貪杯,今日樓至十分感念蘊果情誼,便親自為他斟滿一杯素酒送向蘊果唇邊道:“這是新制的琥珀光,今日我陪你吃兩杯如何?”蘊果輕笑一聲道:“今兒倒新鮮。”說罷将自己手中酒杯亦斟滿一杯,與樓至交杯而飲。樓至見他行如此筵禮,乃是夫妻合卺的飲法,不由臉上一紅道:“勸你消停些飲了酒早些安置吧。”卻聽得蘊果谛魂在他耳邊低聲笑道:“這新制的琥珀光雖好,只是卻不及當年你賞的女兒紅。”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質辛就是老吉的遺珠~拜月亭是戲曲名~

第五十三回

出門第妝奁衾枕,琥珀光踏雪尋梅

樓至聞言不解道,“我何曾與你飲過什麽女兒紅,”那蘊果谛魂笑道,“成婚之日飲過一次,只是當日你性命垂危、記憶失落,是以不曾記得這段過往,如今那半壇酒我還收着,就埋在後花園中的花根兒底下。”

說罷攜了樓至的手,将他帶到後花園幾株桃樹之下,彼時熏風拂面,吹得落英缤紛,竟将樹上搖落的桃瓣吹在樓至的眉梢眼角,如同新婦豔妝,樓至給那微風拂得心癢,伸手意欲拂去眉間的桃瓣,卻聽得蘊果笑道:“此番閨意,竟似當日大禮既成之時。”說罷伸手取了樹旁斜倚着的花鋤,分開桃樹下的培土,取出一個十分精致的琉璃罐,那酒漿顏色竟似透體而出,明豔可愛。

樓至見了笑道:“這倒新鮮,尋常人家的酒壇卻是粗瓷的,再不然,便是有那富貴人家誕育了女兒,也只以細瓷盛裝也就罷了,卻未曾見過如此愛物,想是你命能工巧匠刻意打造之物?”蘊果聞言笑着搖了搖頭,卻不答言,只将袖中取了盅子,将琉璃罐一開,樓至只覺酒氣襲人,竟未曾飲用便意欲醉了,連忙穩定心神疑惑道:“這酒斷不是成婚之年釀成的,怎的如此甘醇,我雖然不勝酒力,卻不至如此,此物究竟從何而來?”蘊果聞言笑道:“此物是當日佛鄉在你我成婚之日送至我的府邸,那時便有一十八年光景,說來倒是離奇,竟是當日師尊連同你的襁褓一起拾得之物……”蘊果說到此處,知是自己失言,連忙按下話頭,卻聽得樓至笑道:“你我之間怎的還忌諱這個,這般生分起來?且不說咱們如今大禮已成,便是當日在佛鄉,一桌吃一床睡長這麽大了,彼此之間又瞞得了誰?再說……”說到此處眼內情誼閃現,把蘊果谛魂深看兩眼道:“當日若是他們不将我送去那青燈古佛的所在,如今我又怎會有幸能得你與質辛為伴,可見上天終是待我不薄,我又何必有此怨怼。”

那蘊果谛魂當日進入佛鄉修行,與樓至盤桓甚久,深知他平日對自己幼年遭到遺棄的事實最是忌諱,平日裏連渡如何與野胡禪兩個最為親厚之人亦不敢輕易提起,自己更是未曾去觸過他的黴頭,倒是比自己更後來進入佛鄉的劍通慧似是完全不知避諱,樓至卻偏偏對他網開一面,兩人從來未曾因此紅過臉。

蘊果想到此處不由笑道:“你說的正是道理,想來父母兒女緣薄,不過一十八年便分房單過,都不值什麽,只是我蘊果谛魂能得你樓至韋馱共度一生,方是我前世修得的便宜。往後質辛大了,少不得有了心上人雙宿雙飛,只怕到了那時,你再想借口搪塞我,卻是沒個把柄,你看當日你家中倒給你預備了女兒紅在身邊,便知他們原是打算拿你當做女兒将養的,倒不如……”說到此處促狹一笑,樓至知他心下盤算,不由臉上一紅道:“我如今身子大好了,往後日子長了,還怕沒有?”說罷低眉不語,蘊果谛魂久未見他閨意,如今見了,卻有些顧不得,便伸手将他摟在懷中,将手上的盅子一飲而盡,俯身銜住樓至唇瓣,将那酒漿混合着自己的龍涎喂給樓至緩緩飲下,樓至因與蘊果谛魂久別重逢,便不肯拂了他的绮念,紅着臉仰頭輕啓雙唇,張開檀口接納着蘊果的愛意,那嫣紅的酒漿因兩人唇齒糾纏,便順着樓至雪白的頸子蜿蜒而下,流入領口之內,樓至深情擁吻之中忽覺胸口涼意,連忙推拒着蘊果低聲道:“看你,教我弄髒了衣裳。”

蘊果到底未曾餍足,複又捉住樓至的下巴輕啄了幾次才放開他笑道:“這不值什麽,這樣的衣裳咱們又不是換不起,若是糟蹋了,左右我再叫人貢入京中便罷。”樓至聽他說的這樣輕巧,噗嗤一笑道:“當日只這一件,便費了多少工夫,這是進上的東西,到底于理不合,咱們有那個福氣卻沒那個道理,雖然你如今權傾江湖,也要有個退步抽身的餘地才是正理。”

蘊果聽罷不置可否,複又笑道:“你舍不得我,擔心我嗎?”樓至見他如此**,低眉耳語道:“青天白日的,叫他們看見算什麽呢?你今兒想吃這個,咱們回房去。”說罷攜了蘊果的手往卧房方向走去,沒走幾步,忽覺蘊果掙脫了自己的手,正欲回頭相詢,卻聽得蘊果爽朗一笑,将他打橫抱起,快步往卧房走去。

樓至倏爾雙足淩空失去平衡,下意識地摟住蘊果谛魂的脖子,輔一回神,又恐給經過的下人瞧見了,只得窩進蘊果懷中權且回避,緊閉雙眸也不知途中是否有人經過,蘊果知他害羞,施展輕功穿林飛花,片刻便來到兩人的卧房之中。輔一回到房中樓至便從蘊果臂彎之中一躍而下,回神嗔他道:“我出門幾日,你越發淘氣了,怎的……”蘊果不待他說完便俯身銜了他唇瓣一吻,琢磨半晌方才放開了他,樓至兀自掙紮了幾下就順從了,放任自己沉浸在這般柔情蜜意之中。

此番親熱卻是真實,那般溫柔缱绻之意,卻似将從前過往都織成了夢境,諸多迷離恍惚,無稽荒謬之處,樓至只覺自己複又歸于平安喜樂之境,心下感嘆自己一片心意未曾錯付,更加投入地與蘊果唇齒纏綿起來,誰知那蘊果谛魂卻在此時放開了他。樓至此時已經燒得頰帶瑰意,含嗔看了蘊果一眼,眼內似有不盡之意。

蘊果卻将手中琉璃酒壇在他眼前一晃笑道:“此番賞了我女兒紅,便由着你的性子反。”樓至見他語帶調戲之意,久別之下心中羞澀,便不肯如往日一般與他打機鋒,卻将蘊果谛魂按坐在椅子上,自己将那琉璃酒壇拿在手中端詳了半日方笑道:“此物如此名貴,亦可說便是我的嫁妝了……”蘊果谛魂久未聞此閨中蜜語,一股焦灼之意油然而生,意欲伸手将樓至摟在懷內疼惜,卻被他身形一閃,撲了個空,卻見樓至轉身笑道:“急什麽,又不是出家修行的弟子,你在俗家到底吃過見過,怎的這般猴急……”蘊果谛魂素知樓至性子端莊,卻不想今日言語頗具風情,便知他已芳心暗許自己盤算,不由心下一動,見他如何行事。

卻見樓至紅着臉将那酒杯斟滿一盅,端在手內躊躇了一會兒,擡眼把那蘊果谛魂深看了兩眼,咬緊銀牙将酒盅送向唇邊含入檀口,卻不曾吞咽,輕身疊步走到蘊果跟前,側身在他膝頭坐了,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将自己櫻唇送向蘊果谛魂唇邊,蘊果與樓至成婚數年,竟未曾見過他如此曲意逢迎的嬌态,眼神逐漸濃重起來,一手按住樓至的後頸将他拉向自己更近的所在,一手卻撫上樓至坐在自己膝頭的圓潤臀部,張口銜住了樓至奉送的唇瓣,伸出舌尖在他口內汲取着玉液瓊漿。

樓至不想他兩處偷襲自己,“呀”了一聲,還未及送向蘊果口中的嫣紅酒漿順着兩人衣衫蜿蜒而下,到底将樓至胸前的紗衣暈染的霞影一般,樓至見狀蹙起眉頭,在蘊果頭上敲了個榧子道:“看你!”蘊果谛魂輕笑一聲道:“這不值什麽,便是那中宮正位的東西,也只有你德配此物。”樓至聽聞撲哧一笑道:“說話越發沒個算計了,明兒當真要将那鳳辇明鸾來迎迓于我不成?”蘊果谛魂笑道:“你在這裏待久了,不怕沒有鳳辇明鸾車坐。”樓至複又低眉笑道:“我卻不信,你連偷心的本事也沒有,哪裏又學會了竊國。”蘊果深沉一笑道:“卿這話說差了,竊國者不過諸侯耳,再說……”說道此處就着方才姿勢,在樓至的雪臀上捏了一把笑道:“再說我如何沒有偷心的本事?”

樓至此番給他占了便宜,臉上一紅,又見他越說越離譜,蹙起眉頭道:“這雖是閨房私語,勸你還是安分些吧,外面盛傳當今天子最是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一個人,咱們倒犯不着為了幾句玩笑機鋒招來大禍。”那蘊果谛魂聽了卻是一怔,複又笑道:“陰晴不定,喜怒無常,這卻從何說起,卿此番考語,倒薄了情份。”說罷卻不待樓至細想,伸手便剝了他的外衫,樓至兀自沉浸前番機鋒之中,聽聞今日蘊果谛魂似是話中有話,轉眼間自己卻把貼身中衣示于人前,臉上一紅道:“咱們斯斯文文的說話,你脫我的衣裳做什麽。”說罷将一手在胸前掩了,意欲起身撿起地上的紗衣,誰知蘊果谛魂在他俯身之際,卻将樓至攔腰抱起,一手提起那琉璃酒罐往內間牙床走去。

樓至給他單手扛在肩上,恨恨捶打了蘊果的肩膀幾下,就認命地摟住了他的脖子,任由他将自己帶入內間。進了內間牙床,蘊果将樓至輕抛在柔軟的錦被之上,樓至見他此番手段強硬,知是自己今夜必受摧折,臉上一紅,就着姿勢伏在錦被上埋頭不語,卻覺簾幕掩映之間,蘊果谛魂伸手解了自己貼身小衣,伸手在自己的雪背上摩挲了一會兒,竟有一股涼意澆注在自己的脊髓之上,樓至兀自打個寒戰,回頭一瞧,卻見自己雪白的背部已經被蘊果谛魂淋滿了琉璃罐中的女兒紅。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樓兒出身大家閨秀(泥垢)。。。白行簡 《李娃傳》:“帏幙簾榻,煥然奪目;妝奁衾枕,亦皆侈麗。”~李白《客中行》:“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踏雪尋梅~女兒紅澆在樓兒光滑白皙的背部(ˉ﹃ˉ)

第五十四回

點绛唇瑪瑙流光,如夢令酒入愁腸

樓至回頭見自己身子上瓊漿橫流,說不出的**之态,臉上一紅,心下埋怨蘊果谛魂端的放肆,只是自己虧欠他良多,此番卻是推拒不得,躊躇之際,卻覺身後涼意漸漸化成一股燎原業火,那酒漿到底是發散之物,雖然剔透冰涼,怎奈觸及肌膚之際,含混着體溫倒這般焯燃起來,樓至給此物燒得心上發癢,卻不見蘊果有所動作,忍不住伸手想去背上搔一搔,卻給那蘊果谛魂反剪了雙手在背後,俯身舔吻着他光滑濡濕的雪背,将那澆注的酒漿吮吸的潸然作響。

樓至雖然背對着蘊果,瞧不見他此番動作,卻在夜深更闌之際聽聞此等靡靡之音,攪亂自己一池春水,那蘊果谛魂此番卻不猴急,只将樓至半裸的雪背反複舔吻幹淨了,才放開了對他的鉗制,樓至此時給他舔到心尖上去,一時失神,伏在錦被上劇烈地喘息着,只覺蘊果又淋了些酒漿,卻澆在他臀峰之上的曲線之中,樓至正欲回頭嗔他,卻聽得蘊果笑道:“快別動,仔細打翻了,到時受委屈的可是你自己。”樓至恨他如此促狹,卻只得聽他擺布,不敢扭動身子,唯恐那酒漿橫流進了自己的妙處。誰知那蘊果谛魂卻變本加厲,竟俯身在他兩瓣臀峰交股之處吮吸着彙聚成窪的女兒紅,樓至給他如此一弄,不知怎的癢到心尖之上,不耐地扭動着身子,又要顧及平衡,不由雙手成拳,眼內氤氲起來。

蘊果見他身子緊繃快到極限,促狹一笑,伸手在他臀峰上一彈道:“也賞你個榧子吃。”樓至給他此番戲弄,卻是再也不能隐忍,“呀”了一聲,身子一動,那臀峰交彙之處的酒漿便順着樓至的股溝流入身後的蜜處,燙得樓至身子一緊,嘤咛出聲。卻聽得蘊果谛魂得意一笑道:“叫你別亂動,怎的如此淘氣。”說罷竟将唇舌追逐着蜿蜒而下的酒漿,将舌尖直探入樓至的蜜處吮吸着流入內中的女兒紅。

樓至成婚之後兩人鮮少燕好,縱有此事,也多是看在夫妻情分面上,不過相濡以沫之意,自從交心以來,方知蘊果谛魂百般手段,只是蜜菊卻是首度遭逢唇舌調戲,樓至粉面上桃意乍洩,連忙回頭道:“那兒使不得……”蘊果兀自埋首于樓至的雪臀之間逢迎,把舌尖深送了幾次方才笑道:“如何使不得,卻見你受用得緊。”複又埋頭冰肌玉骨之中,舌燦蓮花。

樓至蜜菊原本緊窄,那與前面塵炳關聯的妙處卻給蘊果谛魂探在舌底,樓至卻不想他竟能探得自己的妙處,舌尖掃過之際,身子緊緊向上彈跳,卻被蘊果鐵壁箍住,只得無助地搖動螓首,婉轉嬌啼,雙手緊緊抓着身下的錦被,扭動身子,在蜀錦刺繡的背面上借助着暗紋摩擦着自己白玉般的塵炳,誰知快要得趣之際,卻給蘊果谛魂按住自己的雪臀笑道:“你既然嫁與我做了妻房,怎的這般不知端莊穩重,卻當着丈夫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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