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34)
生也再難進入皇極殿行走,不然打發他回異誕之脈看家也好,省得彼此見了尴尬。如今咱們在寝宮裏靜待消息就好,不必太過萦心,凡事都有我在旁邊陪着你。只是我聽方才進來的女官說,你與那劍布衣對談之際也沒有怎麽用膳的,如今天色還早,只怕這會兒吃了倒也克化得動,不如我再傳旨禦膳房叫他們準備幾個時令小菜給你用用吧,只怕我也勸不住你,今兒定然是要熬夜的,如今水米未進,仔細熬壞了身子,就算找到了雲朵那孩子,他也定然不願意這樣折磨自己。”
樓至此番前來尋子,早已經心亂如麻,如何吃得下東西,因搖了搖頭道:“你叫人預備下也是糟蹋東西,我此番方寸大亂,如何吃得下呢。”天之厲聞言笑道:“我命人準備些你素日愛吃之物,也不敢強你,若是不愛吃就擱着什麽要緊,說的好似我這戰雲王殿之中連些吃食也供應不上似的。”
樓至聽聞此言只得點頭答應着,那天之厲方出去傳旨,不出片刻,早有一衆宮娥彩女捧了幾個金漆彩畫的食盒進來,那天之厲親手接了擱在榻案之上,服侍樓至脫了繡鞋上得牙床,教他靠在自己懷裏笑道:“你看看可有什麽愛吃的東西,說出來我夾在你盤中。”
樓至見他還想小時候兩人剛剛定情之際哄着自己,不由心下一暖,擡眼看了看那些菜色,卻是有些訝異道:“這些都是我在中原皇宮之內常吃的東西,怎麽你卻知道我在那家的口味呢?”那天之厲見他如此一問卻是笑着搖頭道:“你若是好奇想知道內中關竅,只要用完一碗碧梗粥我就告訴你如何?”
樓至見他百般呵護,也只得勉強在丈夫手裏喝了幾口清粥,又教他夾了幾口小菜過來佐餐,到底是食不下咽,卻也有些素齋墊底了,因教那天之厲服侍自己漱了口,又喝了半盅養生的參茶,方才扯了扯他的衣袖道:“此番也算是進了些水米,你也不要食言才好,到底這樣的菜色你是何處得知的呢?”
那天之厲聞言笑道:“這是你一位故人所做,她因在後宮之中聽聞你來到此處身子不爽快,特地連夜進宮為你烹饪佳肴,如今可要見上一面麽?”樓至聞言卻是好奇道:“我在此地沒有熟人,不知你說的是哪一位呢?”
天之厲見狀手上輕擊三掌,但見外間簾栊兩分之處,一位嬌豔端莊的女子按品大妝恭順而入,見了他夫妻兩個,提縱羅裙盈盈下拜,口稱“臣妾拜見王上王後。”再一擡頭時,樓至卻認得此人,原是當日他宮裏的教坊教習後無封,不由得大吃一驚道:“當日聽聞你跟随夫君反出中原,如何又流落在此處呢?”
那後無封聽聞此言倒不忙答言,因說聲失禮站起身子來在樓至身邊,伸手在他手上一握道:“娘娘不要太過擔憂,若是王嗣真在戰雲王殿之中,定然可以尋訪回來。”樓至原本尚在心亂如麻之際,聽聞這位夫人一番輕聲細語的安慰,不知怎的倒覺得心下一寬,一面心中暗暗佩服她果然是誕育過孩兒的人,知道自己此刻心境,最想聽些什麽,因點了點頭柔聲說道:“多謝夫人安慰,如今借你吉言但願此事一切順遂,只是不知你為什麽流落在此處,當日又為什麽不告而別呢?”
作者有話要說:姑嫂重逢~
第二百六十回
後無封聽見樓至聞言,只是低眉含笑也不言語,樓至見狀不解,倒是那天之厲在旁笑道:“你不認得她?她如今原說是你的妯娌姊妹也使得。”樓至聽聞此言倒是大吃一驚道:“先前在中原朝廷的時候倒是聽說過,這位夫人的夫主原是一位敵國貴族,莫非竟是你兄弟不成?”
天之厲聞言點點頭道:“這是我兄弟魑岳的渾家,當日他因為大戰之中失落了孩兒,心思一時回轉不來,都怪在我的身上,如今幸得夫人相勸,方才回轉心意重回厲族門下,咱們至親骨肉,又豈有怪罪之禮,自然重新冊封了爵位,如今你這位舊相識也是咱們厲族的王妃娘娘了。”
樓至聽了此言,連忙下了牙床,整頓衣衫,要與那後無封平敘姐妹之禮。後無封見狀如何肯依,連忙上前捧了他一對雕花玉腕道:“小君這樣多禮,豈不是折煞了臣妾,當日不告而別實在是我們夫妻兩個不對,還請娘娘寬恕。”
樓至如今他鄉遇故知,又聽說這後無封原跟自己有了親戚情份,心中倒也頗為歡喜,因點頭柔聲說道:“前番怎樣咱們都不用理論了,如今既然重新認了這門親戚,往後卻無需這樣多禮的。”兩人因敘了禮複又落座,那天之厲見妻子如今與這弟妹相談甚歡,自己在此多有不便,因推說前朝有事衣冠而出。
姊妹兩個目送他出去,樓至卻回身深看了那後無封兩眼輕聲問道:“我冷眼旁觀着姐姐身子有些沉重,比先前在內宮之時更為豐腴了些,莫不是……”後無封見自己身段給樓至看破,因臉上一紅低了頭道:“閨中羞人的事情也瞞不過娘娘,這一胎卻是在內廷服侍的日子就有了的,也是娘娘福澤庇佑,恩典成全的緣故。”
樓至見那後無封此番有孕,心中替她夫妻兩個歡喜之餘,複又想起自家孩兒不知流落何處,不由得愁眉深鎖起來。後無封見樓至秀眉微蹙,便知他擔憂自己的孩兒,因上前柔聲勸道:“娘娘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咱們那位驸馬爺的功夫才情你我都是親見的,這件事情教他去辦很是妥當,如今王上擔心娘娘食不知味睡不安寝,因特地從王府之中傳喚婢子前來伴駕,如今我陪着你等一等,保證不出幾個時辰就有好消息傳出來的。”
樓至此時雖然心中七上八下,如今給這位夫人好言相勸一番,心中也知道自己現下只能倚重依靠那劍布衣了,因點點頭道:“這也罷了,我不擔心就是,只是姐姐如今懷有身孕,最是不宜勞心費神的,我那夫主也不知進退,怎的叫你一個帶孕之身進來服侍,只怕王爺知道此事要見怪的。”
那後無封聞言噗嗤一笑道:“若說旁的事情,我夫家倒也未必肯聽,如今聽說是進來陪伴娘娘,趕着套了香車親自将我送進宮來,只因當日僥幸得了這個孩兒,都是娘娘恩旨所賜,如今我們夫妻兩個又怎能不鞠躬盡瘁盡心服侍呢。”
樓至聽了方才略微放心,一面到底不肯讓後無封操勞,因有些親近拉了她的手道:“姐姐的心意我都知道了,只是你我都已經不算是青春少艾花信之年了,如今誕育王嗣更要保重身子才是,萬一出了什麽差池,豈不是教他們弟兄兩個再生嫌隙麽?依我說不如你先回到府中休息,這邊有了什麽消息,左右有他在此坐鎮,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呢。”
那後無封聽了此言,倒真有些擔心自己好容易懷了這麽一個哥兒給掉了,因有些花容失色道:“娘娘這樣一提點,婢子倒真有些擔心起來,既然娘娘恩旨叫我回去歇着,我也不敢不依,只是有了消息好歹請個內相往我府裏通傳一聲,我和我夫家也好放心。”
樓至點了點頭再三勸她,那後無封方才放心去了,前番出了房門,卻見那天之厲又從後門進來道:“你擔心的是,這件事上是我失了忖量。”樓至與他夫妻同心,自然知道夫主不曾走遠的,因點點頭道:“如今沒事還好,若真是在咱們家中出事動了胎氣,只怕你與那王爺更加不好開交的呢,如今為了我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了,怎的還嫌不夠。”
天之厲聞言點頭笑道:“我原本也覺得此事不妥當,只是如今你獨在異鄉,唯獨與她盤桓一回方能稍解心寬,咱們再等等,只怕那劍布衣就能将孩子尋訪回來了。”因說着,夫妻兩個外間春凳之上對坐閑談,一面等待消息,樓至總是悶悶不樂,有一搭沒一搭的,那天之厲雖然也十分擔心子嗣,到底心意更在渾家身上,因百般呵護哄他取笑,一面靜待消息。
卻說那劍布衣得了樓至的旨意,因特地命掌管內事的小黃門往咎殃房中探聽,就說請旨今夜合房,咎殃因在病中時好時壞昏昏沉沉的,那劍布衣許久不曾沾身了,如今聽說驸馬今夜要留門,心中不知何意,卻是有些羞澀緊張,只得點頭應允了,命人傳話出去恩準合房,一面拖延病體起來梳洗,香湯沐浴重梳發髻,換了幾件鮮亮衣裳,一時間吉時已到,因命人去請驸馬前來合卺。
劍布衣聽見咎殃這廂肯了,心中倒有些不知所措,自己又不願意騙他身心,只是若不進去同床共枕,只怕一時之間也查訪不出雲朵的下落,只得走一步算一步,磨磨蹭蹭來在那咎殃的寝殿門外。卻見內中多有宮娥彩女準備盥洗之物,見他來了都掩口而笑,十分熱絡往裏間讓,倒把那劍布衣說的不好意思起來。咎殃在內間聽聞自己的貼身侍女取笑驸馬,怕他臉軟下不來,連忙出聲吩咐叫她們退下不必進來服侍,一時間偌大寝殿之中就只剩下他們夫妻二人。
劍布衣此番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因咳嗽了一聲堂而皇之進了裏間,但見咎殃淡掃蛾眉清清爽爽穿了一身冰藍色的寝衣倚着熏籠而坐,面目雖然期待雀躍,神色卻有些疲倦之意,一望可知是連日來的沉疴折磨所致。
劍布衣見了他此番惹人憐愛的态度,越發與樓至小時候十分酷似起來,不知怎的心中一軟,那王嗣的下落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只得搭讪着朝他身邊坐了笑道:“我瞧你今兒精神好多了,等過幾日大好了,咱們往禦花園中逛逛罷,總是這樣枯坐在房中,沒病也招出病來了。”
咎殃聞言意欲對他笑笑,怎奈身子又沒什麽力氣的,只得勉強扯了扯嘴角道:“這樣的症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說也奇怪,有時候就覺得這身子不是自己的,就像是給人奪舍了一般,又夢到做下許多壞事,只是……”數到此處臉上一紅,又低了頭十分羞愧的模樣。
那劍布衣卻是首次聽聞咎殃說起自己的病來,見他說道奪舍之事,卻與樓至的猜測不謀而合,因試探着問道:“只是什麽?如今你我既然做了夫妻,彼此之間就不該瞞着對方,不然這門親事結的還有什麽趣兒呢。”
咎殃聽見劍布衣這樣的愛語,心中自是溫暖,并不知道這是拿話試探他,因面上有了些喜色道:“我說出來,你可不許笑話,睡裏夢裏不過總是與你做些不見三光的勾當罷了,只是我那手段倒不似初學做人的,不知怎的學了恁般花樣。”說到此處因為是新婚,到底臉上紅了,不肯再說下去。
劍布衣聽聞此言,心中暗道原來咎殃不知他百般引逗自己合卺,只道是做夢一般,因想着若那王嗣真是給他帶走的,自然夢境之中也要留下些許痕跡,因順着他的話頭試探道:“你我是新婚夫妻,正在燕爾之時,這些春夢原不值什麽,我做丈夫的如何卻要取笑自己的渾家,只是你發病之時只怕不止如此,常常面目有些凄苦,可是夢到了什麽身不由己的事情麽?”
咎殃聽聞此言卻是面露恐懼之色,因委委屈屈靠在那劍布衣懷中道:“除卻床笫之事,還常常夢到我雙手沾滿鮮血,又或是身陷殺伐之中不能自已……說句不怕你嫌棄的話,我雖然神識飽受煎熬,只是好像自己又十分喜歡這樣血腥的場面似的,浴血之際心中只有說不出的舒服受用,還……”說到此處眼內盡是驚恐之意。支吾了一陣道:“我近日總是纏綿在一個詭異夢境之中,只是這件事若說出來,只怕你也不願意和我好了……”
那劍布衣聽他如此一說,心中知道已經觸及了關竅之中,如何肯放他幹休,雖然心中不忍,也只得假作疼愛之意将他摟在懷中呵護道:“今兒太醫說了,要徹底除去這個症候,定要對症下藥,知道你究竟纏綿何等夢境,方能解開心結,如今你我夫妻一場,你還有什麽不能對我說起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兒叽~
第二百六十一回
咎殃見了驸馬這般呵護自己,不知他是套話,心中倒歡喜起來,又見他說的這樣鄭重,如今只有将夢中之事和盤托出,只怕太醫對症下藥,參詳出一個方子來認真吃幾劑就好了,到時夫妻和睦長相厮守豈不妙哉。
想到此處,雖然心中羞澀恐懼,也只得強打精神道:“我最近做了個奇怪的夢境,或者是喜事也未可知,只是這樣夢魇端的詭異,竟是我将個嬰兒活活吞吃下去了,不知道卻是什麽征兆呢?”
那劍布衣聞言心中大駭,若真如咎殃所說,莫非他給那歡喜天王生魂入體之後,竟将樓至的愛子吞入腹中增加功體不成?那咎殃見了驸馬眉目緊蹙起來,怔怔的也不言語,因伸手在他跟前揮舞了兩下笑道:“想什麽呢這樣出神?”劍布衣聞言方才回歸神兒來支吾道:“這樣恐怖的夢境只怕不是吉兆,你暫且躺下睡睡罷,我出去跟太醫參詳一個方子,再回來陪你。”
咎殃聽聞劍布衣要走,心中卻有些凄然之意,只得一面安慰自己他是緊張此番病體方才行色匆匆的,因勉強笑道:“正是呢,我與你說了好一陣的話,心裏倒覺得絮煩些,如今你去罷,叫我也好生歇歇,等閑了時咱們再說話。”因說着,任由那劍布衣服侍自己躺下,蓋好了錦被假寐起來。
劍布衣見狀又不甚放心的,他素知這咎殃心思有些深重,此番見自己不曾合卺就要離去,只怕又要神思過慮,萬一招出那歡喜天王的魂魄不是玩的,因趁着哄他睡下之際,卻伸手輕輕在他睡穴上一點,咎殃此番沒有防備,給他拂在大穴之上,渾然睡去。
劍布衣見咎殃此番睡熟了方才略略放心,出得門來但見一衆守夜的宮娥彩女都在外間聽窗,見他出來,衆人不由得臉上一紅,紛紛上前施禮,一面好奇那劍布衣如何這般急匆匆地出來。劍布衣見了這些人也沒甚在意的,擡腳要走,卻給那為首的女官藕臂一伸攔住了去路道:“驸馬要走?”
劍布衣如今正在心急之時,意欲快些将這個消息通傳給樓至夫妻兩個知道,因不似往日恁般憐香惜玉的,沒甚好氣道:“讓開!”那女官聞言唬了一跳,只是護主心切不曾示弱,一面嬌嬌怯怯道:“王爺出閣以來,驸馬爺扪心自問來過咱們寝宮幾次?如今他卧病在床這麽久,好容易把您盼來了,怎的還沒起更就要走呢?小夫妻之間略有龃龉倒沒什麽,世人打小都是這樣過來的,如今驸馬就算是讓着王爺一回,好歹等天亮了再走,也是夫妻一場的意思不是?”
那劍布衣此番急着要走,倒給這咎殃的貼身女官奚落了一頓,心中非但不惱,反而有些愧疚之意,向來自己因為樓至之事冷落了咎殃,竟連他身邊的宮女黃門都瞧得出來,不由十分慚愧,因口中支吾道:“王爺身子不大好,如今我要去傳太醫來瞧瞧,你們在此守護,若他還要發病夢魇之時,千萬不可讓他四處亂走,我去去就來。”
那些女官聽他說的這樣重大,連忙點頭答應着。劍布衣擺脫宮女糾纏,因快馬加鞭來在王上寝宮之處,因為是皇親卻也不用通傳的,來在宮門之外,隔着簾栊就瞧見樓至夫妻兩個正在翹首期盼,見他來了,手上卻沒有嬰兒,樓至早已心涼了半截,因頹然往春凳上一坐道:“想是沒找到麽?”
劍布衣此番見了心上人失魂落魄的模樣,卻也顧不得避嫌不避嫌的,因上前拉了他的手柔聲說道:“事情不太妙,只是你也不用擔心,左右我們都在此處,決計要就回你的孩兒。”
樓至聽聞事情有了眉目,連忙伸手捉了那劍布衣的衣袖連聲問道:“你見到雲朵了,他到底怎樣,給人關在何處,可是受了委屈?”劍布衣見樓至此番神色激動,卻有些不敢如實相告,倒是那天之厲神色沉穩道:“驸馬說來無妨,我孩兒既然得了我的避塵之珠守護,世上死劫都可以避過,即便身體發膚遭劫泯滅,魂魄自然長存。”
樓至與劍布衣兩人聽聞此言,方才稍微放心了些,那劍布衣遂将咎殃夢中所見之事細細地告訴給樓至夫妻兩個知道,那天之厲雖然着急心痛,只是顧及嬌妻心思,倒也不甚表現,樓至聽了這話卻早已昏死過去,唬得天之厲與劍布衣兩個手忙腳亂為他輸入元功護體,半晌方才救醒了,因“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兩人見他哭出聲來方才放心,天之厲因上前摩挲着妻子的背部輕聲道:“你先哭兩聲,将方才積郁在五內的感傷之氣散一散,慢慢聽我說來。按你所說,若我小弟真是那歡喜天王轉世,是你雙生殺體,自然體內構造與你相同,你細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樓至聞言怔了半晌,伸手拭去面上淚痕道:“你說的有道理,莫非想到了什麽?”天之厲點頭道:“這樣就好辦了,既然那歡喜天王是你雙生之體,體內應該也有一座修羅獄海才是。如今即便他将咱們的孩兒吞入腹中,**未必湮滅,多半是給關入那獄海之中,既然你本是天之佛轉世靈童,此番他見了正主,自然不敢與你抗衡,到那時還将你腰間的雷霆之劍劈開那歡喜天王的罪身,自然可以救出咱們的孩兒。”
樓至聽聞此言,下意識按了按腰間的佩劍,豁然站起身子就要出門,緊走幾步忽然又停住不動了,因回身瞧了天之厲與劍布衣兩眼,低了頭道:“我不知咎殃體質如何,是否與我一般能夠承受這樣開腸破肚之苦,若他此時魂體尚且未曾完全蘇醒,竟還是**凡胎,如今給我手中長劍劈開,這孩子焉有命在?”
天之厲聽了樓至此番分析,正欲答言,轉念一想那咎殃雖然是自己的幼弟,只是如今已經出閣許了那劍布衣,此番表态,自己倒不好先說,因打住了話頭不言語,卻冷眼旁觀那劍布衣的神色。劍布衣見他夫妻兩個只等自己表态,複又想起方才臨出門的時候,咎殃面上神色,好似只等自己回來一般,當下心中十分不忍,只是若要自己回護他,卻與樓至對立,卻也不能,只得隐忍住傷感之意道:“你去,我們在外給你掠陣,此番定然能将孩兒營救回來的。”
樓至聽了這話,心中卻比那劍布衣還要難過,只是如今雲朵生死未蔔,自己也只得兵行險招出此下策,此番既然劍布衣允準了,因複又看向天之厲道:“如今他是你幼弟,你又怎麽說呢?”天之厲聽見渾家問他,因搖頭苦笑道:“事有輕重緩急,人有遠近親疏,如今為了你們母子,我自家性命尚且可以不要,手足之情安能顧惜……”說到此處,到底心中擔心咎殃,也是眉目緊蹙沒了言語。
樓至見咎殃至親的兩人都同意了,因按定了腰間佩劍,伸手将自家孩兒從龍床之內抱出來道:“我此去還要帶着璎珞為我掠陣,他雖然年幼,卻是三十三天之主,你們無需擔心,此役之後我自然解釋分辯。”那兩人見樓至此番篤定神情,知道他心中自有盤算,因點頭答應着,護送他去往咎殃的寝宮。
樓至等人來在寝宮門外,但見內中紅雲一片,宮人紛紛閃避出來,見了他幾人聯袂前來,紛紛上前施禮道:“王上請速速避走,前面咎殃王爺的府邸走水了。”幾人見狀大吃一驚,樓至聽聞此言,心中猜測是那歡喜天王正在奪舍,因也顧不得在場衆人,因施展輕功絕塵而去,天之厲與劍布衣見了,連忙提縱身形緊随其後。
樓至施展輕功提縱之術,轉瞬之間來在焚燒的宮室之內,但見內間灼熱逼人,卻無火舌竄動,因屏氣凝神彙聚功體凝結冰晶護在周身,抵禦房內焯燃之氣。但聽得簾栊深處一個和軟的聲音嬌笑了幾聲道:“哥哥好狠的心腸,這些年來不曾與小弟厮見相認,往日每每遭遇劫數,還不是要我出面化銷的,如今用不着我時,就這樣落井下石,與我兄長和夫婿商議,竟要将我開腸破肚置于死地?哥哥如今這一世就我一個親人了,怎的不知疼愛顧惜,卻要手足相殘同室操戈起來。”因說着,故作嬌聲嘤嘤啼哭起來。
樓至聽聞此言,雖然心中明白是那歡喜天王故作姿态,怎奈心神不知怎的,卻被他哭得芳心欲碎,眼中竟止不住滾下珠玑來,神識被他聲音所迷惑,懵懵懂懂往那內間走去。但見水晶簾內,一個模樣與自己半點不差的青年男子半坐半卧在那春凳之上,一身烈火袈裟,滿頭嫣紅的長發,胸前妝飾着一串無限光明的璎珞,生得妖嬈俊美,一雙桃花眼含情含嗔,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總攻粗線~
第二百六十二回
那青年見了笑道:“哥哥好狠的心腸,一別經年就不認得你兄弟了?”樓至聞言,心中便知此人是歡喜天王真身,因收斂了悲戚之色,面露戒備道:“你也不用跟我套交情,前世之事我原記不得,如今聽聞你帶走我的孩兒,既然你我前世雙生之體,我的孩子自然與你的是一樣,料想天王自然不會痛下殺手,只為與我玩笑罷了,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将孩兒歸還于我,到時我自然在你夫家面前調停一番,叫你們夫婦和睦,今日之事只當是個誤會也罷了,你道好不好呢?”
那歡喜天王聞言噗嗤一笑道:“哥哥恁般會說笑,自小我的東西自然都是哥哥賞的,你不要的東西就丢給兄弟玩玩,如今那劍布衣也不是你心愛的,賞與我耍子有什麽不好,省得他總是對你心懷觊觎,叫哥哥好生為難的。”
樓至聽這歡喜天王出言作踐劍布衣,不由心中十分不悅,只是礙在孩兒安危之事上面,又不敢與他撕破了臉,只得秀眉微蹙道:“劍布衣原是我家師弟,與我清清白白無甚瓜葛,好兄弟,你可別多心,如今你們既然成婚了,此番塵埃落定,哪有什麽讓不讓的呢,只是你侄兒年幼,一時半日也離不得我,如今還求你看在往日情份上,将他歸還于我吧。”
那歡喜天王聞言咯咯嬌笑了幾聲道:“要還你也不是不能的,只是那孩子自從到了我手裏,哭得厲害,當真是不分白天黑夜的,吵得我不得安寧,哥哥你素日是知道我的,最不耐煩一些小生靈了,偏巧有一日心裏正不熨帖,給那小畜生一鬧,因急火攻心沒個算計,就将你的孩兒吞入腹中管教一番。”
因說着,邪魅一笑,摩挲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樓至聽聞此言大驚失色,心中暗道那劍布衣所說果然不假,只怕這歡喜天王為了增強實力,已經将雲朵吞入他體內煉獄之中進行煉化,雖然雲朵也是天王轉世,給他吞入腹中暫且可保性命,只是日子一長只怕就要化為地獄血海,永世不得超生。
想到此處因也顧不得兄弟情份,伸手在腰間一探,那雷電雙劍昂然上手,劍尖直指歡喜天王道:“将我孩兒還來,饒你不死!”
誰知那歡喜天王非但不惱,反而妖嬈一笑道:“我的哥哥,你好癡心啊,既然你是天佛轉世靈童,凡兵難傷,豈不是你我雙生之體命格相同,如今你手上雙劍也是當日我的武器,怎能傷我呢?”
但聽得樓至面露哀傷神色道:“這劍自然斬斷不了孽緣的,只是當日佛陀面前已有分辯,我為正你為副,如今我已自身血河煉獄收你,你敢不從?”因說着,竟調轉劍尖對着自己胸口,咬緊銀牙狠命一刺,那雷電之劍直刺肺腑之中,劈開樓至罪身法相,開啓了地獄之門。
那歡喜天王見狀唬得花容失色,口中驚呼道:“樓至韋馱,你好狠的心腸,當日将我剝離為惡體驅出體外就不肯相認,你敢說你對那地藏王沒有半點情份?你們若沒有私情,為什麽當日你我一體同心之時,你要将手中雷電之劍一夕之間斬去地獄億兆鬼魂,百鬼夜哭白虹貫日,修得如今的罪身法相?時候西方極樂世界追究下來,你卻将我打出體外,推得幹幹淨淨。樓至,你這個僞佛,我永生永世不能與你幹休!”
因說着,化出了天王真身,面目猙獰暴跳,直撲樓至而來,樓至見狀,因手拈法印口誦佛號,霎時之間補下天羅地網,将那歡喜天王困在內中,因出言哽咽道:“前世的事情我都記不得了,自然你這樣說,我并不敢辯駁,就當做是我前世今生都對不住你,來日陰司地獄報應,我自當領受,只是今日你害我孩兒,我決不能姑息,少不得将你鎮壓我罪身法相之中,換回孩兒性命!”
因說着,收起天羅地網,将那歡喜天王緩緩化入自己肺腑之中,那歡喜天王如何肯任命,在網中拼命扭動哀嚎,無奈那天羅地網乃是樓至随身法寶之一,任憑何人困頓其中,自斷所有生門,一斷天瘟路、二斷地瘟門、三斷人有路、四斷鬼無門、五斷瘟路、六斷陰兵路、七斷邪師路、八斷災瘟五廟神、九斷巫師邪路、十斷吾師有路。
那歡喜天王雖然是樓至殺體,只是自古邪不勝正,如今見樓至大開法門,卻也無可奈何花落去,只得任命伏誅,兀自無助地掙紮了幾下,給樓至納入肺腑之中的血河煉獄之中。
樓至韋馱收了罪身法相,因身子一軟跌坐在一旁的軟榻之上,雖然與那歡喜天王生死一戰,竟将殺體重新吸入自己體內,來日将他完全化為自家功體,自然能将雲朵拯救出來。
只是這樣一來,又不知自己性格會發生怎樣的變化,是否會變得一如那歡喜天王一般暴虐成性濫殺無辜。二來,此番所殺之人雖然是自己前生的雙生之體,卻也是天之厲今生的同胞手足,他知道此事又是否會原諒自己呢……
樓至想到此處,當真心亂如麻,只是是以至此,也只得對衆人和盤托出了。因起身打點了衣裳,一揚手收了那歡喜天王布下的火焰結界,勉強支撐的出離了咎殃的寝宮。
外頭但見劍布衣與天之厲兩人方才收了武學,連忙上前來接着他道:“方才怎麽樣?你想也不想就縱身跳入火海之中,我們再要進去之時,卻受制于那火焰結界,不知怎的就是難以突破。”
樓至聽見問他,正欲張口答話,不知怎的就滾下淚來,兩人見狀心中關切,意欲上前勸他,那劍布衣見天之厲在旁,又不好過于關切的,只得讪讪住了手退在一旁。天之厲因上前扶住他問道:“你覺得怎麽樣,裏面發生了什麽,對我說。”
樓至因哭了幾聲方安穩了道:“此番是我對不住你們,為了救我孩兒,舍棄了咎殃,如今他已經被我關進血河煉獄之中,現下只怕已經魂飛魄散被我吸食殆盡。”
那天之厲與劍布衣聽了,雖然不能責怪樓至,乍然失落了親人,卻也痛徹心扉,只是兩個知道那歡喜天王原是樓至雙生之體,既然他們兩個都這樣難過,樓至又怎能沒有切膚之痛,因不敢十分表露悲戚之色。
天之厲因上前柔聲勸道:“事已至此,既然咎殃給人投胎奪舍,導致性情大變,如今已經伏誅,王後也不要太傷心難過,還要勉力保重身體,幫助小親王重塑肉身要緊。”
樓至聽聞此言,點點頭道:“你說的是,如今雲朵已經成形在血河煉獄之中,還要璎珞作法将他帶回來,只是咎殃……”說到此處,忍不住又哭了,兩個将他勸慰一番,扶入內宮休息不提。
當夜樓至覺得腹中疼痛,因将身邊的璎珞喚醒問道:“只怕是你兄弟已經成形,如今勞煩你将他帶出血河煉獄之中。”璎珞領了法旨,因化作嬰靈進入樓至腹中,将雲朵的肉身救出煉獄,雲朵經此一役,因給那歡喜天王關在自己體內一段時間,陰陽調和,竟将自身出生之時一點戾氣抹去,化作一個十分清聖平和的童子,樓至見了自是歡喜,百般順遂,只有咎殃之事依舊萦心。
一連在天之厲宮中調養了幾日,樓至的身體逐漸痊愈,不知怎的心中十分挂記着蘊果谛魂,思鄉情切,就要向那天之厲告辭動身,彼時天之厲已經宣布宮廷走水致使咎殃身亡,戰雲界一片國喪之中,神情十分蕭索。
又見樓至要走,心下老大不舍,因上前攜了他的手道:“如今家裏出事,不如過了三七再走吧,你們前世兄弟一場,也算盡盡情誼。”
誰知樓至不知怎的心中一陣不耐煩,竟從他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兩人見狀都是一怔,樓至見天之厲有些傷情的神色,連忙找補道:“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