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33)
小夫妻,意欲往後堂會齊了步香塵不辭而別,誰知天色平明之際,那水熒兒倒是勤快,親自進來預備香湯進來服侍樓至梳洗,樓至見了這個女娃,倒是憐愛笑道:“你昨日大婚,雖然倉促些,到底也是人生大事,今兒原不用早起服侍的。這書寓之中又不是沒有旁的丫頭,做什麽只管起來,無後那孩子也是個沒眼色的,不知道心疼你這樣如花美眷。”
水熒兒聞言笑道:“娘娘不知道,我們昨兒經歷了生離死別,倒像有說不完的話似的,一聊就聊到了天明,還是無後說要過來服侍娘娘,我想着他既然成婚了,雖然是黃門身份,再進來恐怕不便宜,就趕着起來,教他多睡一會兒,自己過來服侍,昨日聽他說起娘娘最喜歡潔淨人品,如今書寓之中只有我一人還是在室之女,只因幹娘疼惜,不曾強迫我挂牌子待客的,旁的姐妹若進來,只怕腌臜了娘娘,叫我們夫妻兩個擔待不起。”
樓至聽聞此言,心中倒也感嘆這對苦命的鴛鴦,雖然如今久別重逢心願得償,只是當日那宮無後一步走錯了,如今已經不算是男子之身,只怕這水熒兒今生都要以處子之身做他妻房,倒也是美中不足之事。
想到此處卻有些眉目緊蹙起來,那水熒兒原本秀外慧中,如今見這皇後娘娘秀眉微蹙,便知他心中憐惜自己命運不濟,因噗嗤一笑道:“娘娘這樣悲天憫人的品格兒,當真是菩薩哥轉世一般,只是娘娘不知道,我因為自小養在書寓之中,雖然不曾挂牌子做起生意來,到底是久在風塵之中打滾的。男人什麽樣的嘴臉不曾服侍過,因為薄命如斯,從小就不待見男子,如今無後這樣身份,說來倒也幹淨,我夫妻兩個雖然身為下賤,卻也不止專注于那些男女之事,只要彼此心意真了,就是一生不能合卺,到底也無妨,不過就像小時候一樣,常常同行同坐同息同止罷了,倒也親密和睦。”
樓至見這水熒兒雖然是個使女,倒生來有些見識,說話大方得體,并不似常做下流營生的,心中對無後這一門親事倒是十分滿意,因伸手在自己平日裏常帶的荷包之中一探,卻有幾個壓底的戒指,想是平日自己在閨中不戴的,随手丢在裏面,因一一倒在手中,在那水熒兒眼前一晃笑道:“如今出來的匆忙,沒什麽像樣的東西,微服之時我與無後都是姐弟相稱,如今你既然嫁過門來,論理要賞些東西,這幾個戒指是宮裏新鮮花樣兒,雖然不好,到底比外頭買的強,你且帶着罷,別嫌棄。”
因說着,将手中戒指一股腦兒倒在那水熒兒手中,熒兒細看時,果然雕工精致,比自己在書寓之中見過的簪環首飾精致異常,心中十分珍惜,連忙起身福了兩福寫過皇後娘娘的賞賜。一時間步香塵也起來請了安,宮無後在外間打點了行囊包裹等物,到底有些不放心,因蹙眉勸道:“娘娘此去,雖說是探訪故友,只是身邊沒有一兩個得力的人到底不便宜,不如……”
說到此處,卻給那步香塵打住話頭笑道:“天底下難道只有你一個好的不成?昨兒我派我身邊熒兒丫頭去試探你一番,你們未曾相認之時,到底誰的功夫好些?”無後聽聞此言倒是臉上一紅,支吾了幾句道:“姐姐比我還強些……”那水熒兒聞言掩口而笑,一面含羞啐了一聲道:“誰是你姐姐……”
樓至見他們夫妻兩個此番恩愛親密,心下十分滿意放心了,因吩咐宮無後将水熒兒迎回老家共度新婚,自己一月之內定然回轉此地與他們會合,沿路之上有步香塵夫人護送,自然可保無虞。宮無後因為昨日已經領教了水熒兒的武功,如今知道是這位夫人親傳的,她本人功夫自然已臻化境,并不用自己擔心,況且此行都是女眷随侍照拂,倒也無需挂心,因服侍他們主仆兩個上了香車,自己與妻房兩個千恩萬謝目送他們去了。
那步香塵服侍樓至懷抱着璎珞端坐車中,一面放下簾子笑道:“天下之事也不是人力所為的,誰知如今我家那小女竟能攀上這樣一門顯赫親事,倒也算是意外之喜呢。”樓至聞言點頭道:“無後那孩子自從跟在我身邊,這些年也不見他像今兒這般歡喜,可見他自從懂事以來,一門心思都在這位熒兒姑娘身上,如今她得蒙你們夫妻兩個收留照顧,直到今日出聘,都是你們的福報因果,來日自然有些緣故也未可知。”
步香塵聞言笑道:“多謝娘娘吉言,只是昨日在我書寓之中,見娘娘因為那內相大人的緣故,倒有些欲言又止的,如今車上再沒別人,不知可否說出詳情,也好讓婢子有個參詳。”樓至聞言點頭道:“夫人是個明眼人,如今見我只帶了一個孩兒前去投奔,只怕猜到些因果,我前日一時不查,竟将你們戰雲界的太子失落了蹤跡。”
那步香塵聞言卻是大吃一驚,當下也顧不得尊卑之別,伸手握住樓至的一對雕花玉腕道:“娘娘這話真麽?你又不是初次做娘的人,怎的……”說到此處方知自己失态失言,連忙半跪在香車座位上低眉賠禮道:“婢子一時情急失了儀态,還請娘娘寬恕……”
樓至見狀不但不曾怪罪她,反倒心中有些詫異,何意這位步香塵夫人卻比自己還要擔心雲朵的下落,不由放低了身段柔聲道:“夫人請起來吧,你這樣心焦本宮卻不曾想到的,這也是你關心我孩兒的一片心意,我又怎會責怪于你,只是雲朵雖然失落蹤跡,大致方位我卻是知道的,想必是落入我一位故人手中也未可知。”
作者有話要說:出發去戰雲界~
第二百五十七回
那步香塵聽聞樓至此言,心中暗道也許他此番已經對雲朵的蹤跡有了些眉目,因點頭柔聲說道:“娘娘打量着婢子為什麽此番這般在意太子的安危呢,一則王上将我安排在京郊之地做眼線,為的就是回護娘娘一家周全,如今失落了太子殿下的下落,也算是我辦砸了差事,給我夫君惹下麻煩,二來我與我家裏那狠心短命的成婚數年,也沒留下個一男半女的,如今就算有,也是老蚌吐珠未必養得活,是以當年收養熒兒的時候方能百般呵護,平日裏也最喜歡與小孩子們玩耍,如今見娘娘失落愛子,将心比心也為你着急起來,不想失言沖撞了鳳駕,還請娘娘恕罪。”
樓至聽聞此言,方知這位步香塵夫人雖然外貌頗擅風月,心底卻也如同旁的婦人一般,都是渴望平淡日子相夫教子的,怎奈她命中子嗣緣薄,如今自己已經誕育了三個孩兒,相比之下卻算是福報深厚了。想到此處有些憐惜道:“夫人哪裏話,你這般反應也是為了我的孩兒着想,如今此去你們王上那裏,我定然為你夫妻兩個講講情面,料想無妨。”
主仆兩個一路談談講講,沿路之上倒也無書可表,一日來在戰雲地界,步香塵攙扶着樓至玉體步辇而出,那些守城官兵見了樓至,卻行那三拜九叩的朝見天子之禮。樓至見了有些訝異道:“如何這些兵丁行這樣大禮,論理我不過是……”說到此處卻有些不好意思,這“戰雲王後”四字如鲠在喉,卻又說不出來,只得打住話頭。
步香塵見了因含笑回禀道:“娘娘手上佩戴的婚戒原是戰雲小君的印信,上有‘莫非王臣’的銘文,與我國王上共享江山,不分伯仲的。”樓至聞言只是搖頭不語。
不待那守城的官兵進去回禀,但見王殿之中城門大開,卻是天之厲親自出來迎迓,見了樓至卻也顧不得旁人在場,因伸手一把将他摟在懷裏道:“聽步香塵夫人說梓童有急事相詢,偏生我家裏有病人走不開的,如今難為你只帶了幾個人山高路遠的來了,卻是我的不是。”
樓至見狀倒是臉上一紅,伸手将他推開道:“青天白日這是做什麽,有話屋裏說吧。”天之厲聞言點了點頭,因對步香塵道:“難為夫人一路辛苦将朕的小君護送回來,如今暫且家去将息幾日,你夫家此時正在侯府之中,聽說你回來想必心中歡喜,若朕再有何事時自然派人往侯爺府中傳喚。”那步香塵聞言自然喜不自勝,深深福了兩福方才退下。
夫妻兩個送走了步香塵,樓至因扯着天之厲的衣袖道:“此處正殿,人多眼雜,你送我會後宮歇歇,孩子走了這麽遠的路也累了。”天之厲聞言點頭笑道:“因為梓童來此,我心中歡喜,倒忘了體諒你們母子。”因說着教樓至扶着他的手臂,一路親自護送到寝宮之中。
樓至來在後堂,見天之厲不曾安排服侍的人,便知他與自己心意相通,知道自己此來定然有些機密之事,是以還不曾安排人在此服侍,因先将襁褓之中的璎珞安置在內間睡下,轉身出來對着天之厲盈盈下拜道:“王上恕罪,臣妾未能護住你的王嗣,如今流落在外生死未蔔。”
天之厲聞言卻是大吃一驚,連忙上前将樓至攙扶起來,捧了他一對雕花玉腕急切問道:“這話真麽?”樓至聞言點了點頭也不言語,卻是忍不住滾下淚來。天之厲見狀倒十分憐惜将他樓在懷中道:“不怕,你們母子幾個既然得我避塵珠相互,就算流落在外,自然命格高貴,凡人傷不了的。”
樓至聽聞此言心中更加愧疚,聲音哽咽道:“我為了這孩子才答應下嫁給你,如今将你們的王嗣弄丢了,你怎麽不打我幾下,作踐幾句,只怕我心裏還好過一些……”天之厲聞言柔聲道:“你向來比我更為看重孩兒的,如今我聽了這話尚且心急如焚,将心比心,不知你心中卻要如何煎熬起來,我心裏憐惜你都來不及,又怎麽舍得怪你呢。”
樓至聽聞此言卻是更難将息,因撲在天之厲懷中哭了兩聲,也知道傷心着急不是辦法,遂止住了哭泣道:“你且不用着急,這件事我有些眉目了,只怕是你那好兄弟做下的。”天之厲聞言大驚道:“難道貪穢竟然這般大膽?”
樓至搖了搖頭道:“你可別錯怪了他,他如今就算掌管着皇極殿的差事,好歹也認你是主子,斷然不會做出擄走咱們孩兒這般輕狂的勾當。”天之厲聞言蹙眉道:“你方才一提起此事,我就往貪穢身上想去,這孩子從小心機深沉頗有見識,當日為我争奪一個子嗣的撫養權時更是玩弄手段八面玲珑的,我這些兄弟之中,若說有人膽敢犯下這樣的勾當,也就只有貪穢了。”
樓至聞言搖了搖頭道:“不是他,我心裏有個人選,此時還不曾看準了,卻也不好就這樣明目張膽的鬧出來,只怕要私下探訪一番,看看究竟,方才不傷了你們兄弟的情誼。”天之厲聞言追問道:“如今你與我成親了,自然是咱們兩個一條心,兄弟們雖然是至親骨肉,将來各自大了,還不是各人過各人的去,怎有為了兄弟情份卻教妻子兒女受委屈的道理。”
樓至聽了天之厲所言,心中知道此役之中他自然站在自己母子一方,方才略略放心道:“既然你這樣說了,我也不用瞞你,我心裏打量着,只怕是咎殃所為。此事牽扯到一些前世恩怨,只怕你數年之間沉淪在我體內的修羅海中,對自家身世也有些風聞了?”
天之厲點點頭道:“當日厲族曾有過傳說,我們的麒麟圖騰,原是天佛坐騎,修得這樣的功體,只怕你我前世竟有主仆身份也未可知,只是此事過于玄妙,況且前塵往事又與今生今世沒什麽瓜葛,我也不曾執着于此事,就沒有跟你商量過。”
樓至聞言點頭道:“你這樣想法倒也通透,只是我曾有機緣窺探天機,聽聞你們那咎殃王子與我前世有些淵源,卻是我的雙生殺體,當日與我形貌相似功體相同,只是殺伐之氣甚重,卻是個厲害角色,如今若是想起當年的一段恩怨,竟劫持了咱們的孩兒報複,又或是意欲吸取嬰兒元功,助他功體提升功體,豈不是害了孩子麽?”
天之厲聞言大驚道:“既然如此,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去他房中查探。”樓至見狀連忙上前挽住他的手臂道:“使不得,若咎殃真是我前世的雙生之體,此人性子暴戾喜怒無常,卻不是個好相與的呢,若是一句話說不對付,當真孩兒在他手上,豈不是反而吃了咱們的挂落。為今之計,只有一個法子或許可行。”
天之厲見樓至說有辦法連忙問道:“如何法子你且說來,我都依你就是。”樓至點頭道:“如今我冷眼旁觀着,你這位咎殃小弟對你們戰雲界的驸馬劍布衣倒是十分戀慕的,如今不如先暗暗地将此事透露給他知道,教他在寝殿之中明察暗訪一番,那咎殃做事未必肯十分防備他的,若是此番能神不知鬼不覺救出孩兒來,豈不是不傷你們兄弟情份,倒也兩處有益。”
天之厲聞言點頭嘆服道:“果然你做了小君之後長進多了,此事是我思慮得不周全,如今全憑梓童裁處吧。”樓至搖頭嘆道:“這有何嘗是我願意動用心機,如今身處這樣的處境,也說不得只好掙命罷了,且喜那劍布衣是我師弟,如今要求他此事倒也不難,只是不用你出面說合,就安排我單獨見他一面,我自有道理。”
天之厲聽聞妻子之言倒也妥當,因在偏殿之中安排了一桌客飯,命人傳喚驸馬劍布衣前來侍宴,一面自己卻回避了出去,給他兩人自便的空間。
樓至許久不曾見過劍布衣了,如今再見之時卻是恍如隔世一般,那劍布衣此番見了樓至,卻有些顧不得,上前一把扯住他的雕花玉腕道:“你好狠的心腸,這些日子竟是問也不問我一聲。”
樓至見狀唬得花容失色,連忙掙脫了劍布衣的控制轉身回避道:“驸馬這是做什麽,咱們斯斯文文的說話,如今我是戰雲王後,你可別打錯了主意。”那劍布衣聽聞此言卻有些心虛委屈起來,因頹然歸座嘆道:“你說的是,如今我又有什麽臉面拿話問你呢。”
樓至見狀倒有些不解道:“你這又是唱的哪一出,怎的說出沒臉見我的話來了。”劍布衣聞言苦笑道:“我還是娶了他,負了你。”樓至聞言冷笑道:“這話糊塗,你娶了誰與我什麽相幹……”那劍布衣聞言搖了搖頭道:“若是我與他兩情相悅,自然與你不相幹。”
作者有話要說:樓兒要把孩子偷回來~布衣從旁協助~
第二百五十八回
樓至聽聞此番解釋,還道是他狡辯,因冷笑一聲道:“這話糊塗,你若不喜歡他,又為什麽主動求婚,讓我放你出了佛門度牒還俗成親。”劍布衣聞言臉上一紅道:“當日給那巫陽女官撞見我對你懷有非分之想,她原是蘊果谛魂身邊的人,我是怕我自己的腌臜心思連累了你的名聲體面,所以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表白表白,好教那蘊果谛魂不會起了疑你的心思。”
樓至聞言心中卻是一動,雖然他素知這位師弟從小一處長起來的,難免有些青梅竹馬的小兒女心思,卻不想他竟能為自己付出這般良多,只是此番要周全自己的名聲,卻又連累了咎殃,如今得知他就是自己雙生之體,樓至又是從小沒有親人的,一旦知道世上仍有血緣羁絆,卻對這個弟弟莫名親近起來,反而埋怨那劍布衣毀去他一生幸福。
想到此處卻是心思糾結起來,口中恨恨說道:“你為了這樣捕風捉影的事情耽誤了人家大好青春,不是作孽又是什麽,當日在佛門之中我如何教訓你來?如今都忘了麽。”劍布衣聞言苦笑一聲道:“若是不放在心上的人,就是死了與我什麽相幹,如今若是蘊果谛魂有難,只有取我性命方能救他,只怕你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兵刃相向了呢。”樓至聽聞此言如何隐忍,伸手就掴了那劍布衣一個耳光道:“住口!”
那劍布衣此番沒有防備,給樓至打得唇邊漾出了一絲血跡,卻也知道此番自己負氣之言傷了這位師兄,只得壓抑心中怒氣,複又做出一番溫文之态陪笑道:“方才是我說錯了還不行麽,你別惱,仔細遠道而來存了火氣在心裏傷了身子。”
樓至見他此番給自己打的嘴角流血,卻還要這般溫顏軟語哄着自己,心中卻也老大不忍,只是面上也不敢給他好臉色,只得板起臉來道:“我千不該萬不該不受佛門之中的清規戒律,給人帶累壞了,懂了那男女之事,如今生出分別心來,你說我我也不敢辯駁,只是旁人倒還罷了,你何苦來好端端的跟他比,不是叫我為難麽……”說到此處,底下的話又怕那劍布衣誤會了,“你們原是一樣的”這話是再也難以啓齒,只得別過臉去不睬他。
劍布衣雖然不曾得蒙樓至許多好話,只有這幾句倒也深覺憐惜懊悔,連忙上前扯了他的衣袖柔聲說道:“看你,不過說句玩兒話,小時候我也常這樣拈酸吃醋的,你都是向着我,為了我的事也沒少與那蘊果谛魂起了龃龉,如今大了,出了閣就不把我這個師弟放在眼裏,我不過言語争鋒逞一時口舌之快,好師兄,別與我一般見識了。”因說着,複又學着小時候得模樣,扯了樓至的衣袖晃動了兩下。
樓至給他這樣一鬧,也只得沒了脾氣道:“這是何苦來呢,如今雖說你本意有些差池,往後只要安身立命好好待他,人心都是肉長的,他模樣人品絲毫不比我差,天長日久自然就能琴瑟和諧了也未可知。”
那劍布衣聞言倒是有些遲疑,繼而微微點頭道:“當日成婚之際,王上将他托付于我,如今若是人還好好的倒也好辦,只是現下病成這個地步,我就是想走,心裏也着實過意不去。”樓至聽聞此言,方知前番天之厲所說的家裏有病人是指咎殃,不由心中一驚道:“咎殃他怎麽了?”
劍布衣聞言眉目緊蹙起來道:“成婚之前就有些不好了,睡夢之中常常生出許多夢魇來,他原本發色冰藍,誰知夢魇之際竟生出幾縷嫣紅的發絲來,又好似變了一個人似的,說氣話來妖妖嬈嬈奪人心魄,又有些……”說到此處卻是紅了臉不知從何說起。
樓至正聽到緊要之際,卻是等不得,連忙推了他兩把道:“怎的話說到一半又打住了,不是讓人幹着急麽?”劍布衣見狀只得支支吾吾道:“發病時,又有些像你的模樣,端的一颦一笑都學得有模有樣的,只是我們成親之後都是我在深閨之中照顧他卧病,此番豔質只有我一個人瞧了去,還……還糊裏糊塗與他圓了房。”
樓至聽到此處,不知怎的心中一陣別扭,卻有些無明業火道:“你們夫妻間的事情如何說與我一個出了閣的人知道,真是越大越沒規矩了!”劍布衣聽聞此言,不知是樓至糾結心思,還道他錯怪自己借故調戲,連忙出言解釋道:“我并不是拿這樣閨房之事言語上調戲與你,當真不知怎的就睡在一處去了,夢裏卻好似與你……與你有了肌膚之親一般。如今既然我的心思你都已經知道了,我也不用再故作清高君子瞞着你,我想着你的事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如何連你與咎殃也分不清楚,是以才覺得這病症不單純,想要拿話問你,又怕你誤會惱了,方才忍住了不說的,如今你既然來問我,我也只能如實回答,信與不信,也只好你自己拿主意。”
樓至聽了劍布衣這一席話,心中漸漸琢磨出一個線索來,既然這咎殃的前世乃是自己的雙生兄弟歡喜天王,為人性子暴戾邪魅,又沾了那獨占之心淫邪之意,只怕在床笫手段之上比自己不知厲害多少倍去,如今雖然潛藏咎殃的意識之中未曾完全蘇醒過來,發作之時想要勾引了劍布衣這樣的毛頭小子卻也不是難事,劍布衣前世既然是那增長天王,只怕也有誕育佛子的命格,這歡喜天王一味勾引于他纏綿床笫,許是有意沾惹佛氣,意圖自己誕育佛嬰,加之前番他有将自己誕下的一個佛子強行帶走,卻不知為什麽一味糾纏在此事上面,莫不是占據越多的佛子,就能夠助他提升功體,重獲前世威能不成麽?
樓至想到此處,心中暗道事已至此,也只得先請劍布衣幫忙将自己的孩兒救出來,再與天之厲一幹人等與這咎殃正面對上,倒要看他有何手段,又為什麽要收集佛子意欲何為。當下打定主意對劍布衣柔聲說道:“這也罷了,如今只問你一句話,當日你對我說的那些情愫可曾當真麽?”
劍布衣正在指天發誓之際,卻聽得樓至這樣一問,倒是一時愣住了不知如何作答,只是怔怔瞧着他也不言語。樓至見狀倒是臉上一紅,只得咳嗽一聲又問了一遍道:“你當日說你從小就喜歡我,這話真麽?”
那劍布衣聽聞此言如何将息,連忙點頭道:“怎麽不真?難道你要我将心剖出來給你看麽?”樓至聞言噗嗤一笑道:“你還是從小一樣的脾氣,做什麽動不動就發這樣的惡誓,說些瘋話呆話的哄誰?只是你可知道我此生并不能報答你這樣的厚愛,卻還要有求于你。”
說到此處,竟輕提羅裙盈盈下拜,唬得那劍布衣也忘了禮數,連忙伸手将他攙扶起來道:“你這是做什麽,有什麽話只管吩咐我罷了,刀山火海也不過就是你一句話的事情。”樓至聞言搖了搖頭道:“我何時恁般坑人了,沒事要你下刀山火海的做什麽,只是如今我心中疑惑,你那妻房咎殃王子竟偷了我一樣東西,冷眼旁觀着厲族之中,也只有你可以随意進出他的卧房,如今想要求你幫我哨探哨探,到底那件東西可否就在他的房中呢?”
劍布衣聞言臉上一紅道:“原來是這樣的小事,你我之間又怎麽說得起一個求字呢,只是當日我一時糊塗圓房之後,十分擔心自己重蹈覆轍,是以就命人将我的鋪蓋搬了出去到外間書房睡去,咎殃這病倒也奇怪,一時糊塗一時明白的,明白時倒也乖巧聽話,并不曾因為我分房單過就與我惱了,或是鬧到他兄長那裏,不過深宮寂寥之時偶然命宮女太監前來傳旨,邀我過去鬥弈一番,依舊各自回房睡了,是以我此番想要進入他的閨房,倒也需要通禀一番,卻不是什麽難事,只是不知道你丢了什麽要緊的東西呢?”
樓至聞言卻是秀眉微蹙欲言又止,半晌竟滾下淚來道:“丢了你們厲族的儲君——阕聲雲舵”,那劍布衣聞言大吃一驚道:“咎殃如何有本事拐走你的孩兒,他這樣做到底意欲何為呢,莫非……莫非他已經暗中窺探到我對你懷有情愫,心中妒忌,竟意欲拐走你的孩子對他不利麽?”
樓至聞言搖了搖頭道:“這倒不至于,那咎殃王子雖然年少氣盛敢愛敢恨的,卻也不至于為人這般下作,竟拿一個小孩子出氣,此事只怕還要從他那病症上說起,這個症候一時之間也對你解釋不清楚,就這樣打個比方,好比先前你們王上對那意琦行的軀體奪舍重生一般。”劍布衣聽聞這樣的解釋方才有些恍然大悟道:“你是說咎殃生病的時候,原本就不是他自己,而是另外一個人占據了他的身子麽?”
作者有話要說:咎殃威武
第二百五十九回
樓至聞言點了點頭道:“這麽說也使得,此事關乎我與他前世糾葛,說出來你也未必相信。”劍布衣聞言搖頭道:“只要是你說的話還有什麽不信的呢,只是前世之說過于渺茫難尋,他今生這樣擄走你的子嗣,莫不是前世冤孽,你們兩個竟有什麽樣的血海深仇麽?”
樓至聞言搖頭苦笑道:“若真是仇人倒也好辦,如今他雖然托生做了那天之厲的幼弟,只要我一句話說下去,你們王上自然是肯為了我大義滅親的,只是他卻不是我的敵人,反而……反而是我雙生殺體。”劍布衣聽聞此言卻有些怔怔的,瞧了樓至幾眼又沒了言語,半晌方苦笑道:“若是這麽說,你我也算是……也算是有過夫妻情份的。”
樓至聽聞此言,倏忽想起當日自己夢境之中,曾與那劍布衣共赴巫山了一回,還身登極樂,如今再聽他這樣一說,不由得又羞又怒道:“少混說,他是他我是我,如何這樣混賴起人來!”劍布衣見樓至惱了,知道是自己說話莽撞,連忙打躬賠罪道:“是我一說說順了嘴,唐突了師兄,只是按你這樣說來,倒也解釋了他這個症候,如何發病之時生出一頭嫣紅的長發,又怎會眉目品格兒都與你相似,卻原來是給那前世的魂魄記憶占據了軀殼。”
樓至點點頭道:“這話說得明白,如今只怕他盜你元陽也是為了佛嬰之事,就不知道他收集這些佛子究竟意欲何為,只是如今他應名是你的妻房,不知你可為了我舍得此人呢?”劍布衣聽見樓至這樣問他,若是在往日,自然不假思索回答了,只是如今聽聞那咎殃原是樓至的雙生殺體,卻不知怎的心中舍他不得,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應答。
樓至見那劍布衣遲疑起來,心中不知怎麽有些不痛快起來,因冷笑一聲道:“你如今大了,又已經成親,眼裏還能有誰?方才的話不過是哄我,這也罷了,我也不敢求你,救出孩兒的事情也用不着你操心。”因說着,将衣袖一甩轉身就要出離房門。
那劍布衣見了連忙一把扯住他衣袖道:“好好的怎麽又惱了,我的心你還不知道,如今我說了為什麽遲疑,你且心平氣和聽了再惱也不遲。”樓至聽聞此言,也只得回身朝窗棂旁邊站住了道:“你且說來。”
劍布衣點了點頭道:“咱們從小一起,你的心事豈有我不知道的?你當日不拿我當外人,才對我說起了你的身世,這些年你雖然不說,我心裏明白你比旁人更耽于家人溫情之中,所以那蘊果谛魂對你好,恁般掏心掏肺的,你原先雖然不曾将他放在心裏,天長日久自然生出許多夫妻情份來,如今是再也分不開的了,我雖然嫉妒之心甚重,心裏卻也明白你不是那樣水性之人,只因自小比旁人少了父母呵護嬌養,方才這般重情重義。
如今方才你問我可願意為了你與咎殃為敵,我不是全然舍不得他,只是你說他前世是你雙生之體,我是怕萬一錯手傷了他,豈不是惹你傷心,是以方才遲疑起來,并不是對你存了二心,這樣解釋,不知道你信不信呢?”
樓至聽了這話方才暫息了雷霆之怒道:“你這是說的什麽話,難道我叫你為了他出手傷他不成?不過是讓你戒備着,萬一他給那前世魂魄奪舍重生,你我也好有個照應,決不能教他傷了我的孩兒罷了,咎殃那樣清清白白的一個好孩子,我怎麽舍得叫你傷了他呢。”
劍布衣聞言方才放心笑道:“我早知道你不是那樣心狠意狠的人,如今就這樣辦罷,你此番遠道而來必然辛苦,不如就去我們王上那裏将息一夜,我自然有法子探聽到咎殃宮裏的消息,一旦有了王嗣的消息,我必然進去傳遞給你知道的。”
樓至聽聞此言,知道這師弟辦事素來妥當,因點點頭道:“既然你這麽說,我就講雲朵的安危托付給你了,好歹留心,就是再晚我也等你。”那劍布衣聞言點頭去了。樓至見他出離了房門,稍等了片刻,推門出來傳喚宮女,教人引着自己回在那天之厲的寝宮之中,但見他正在內間批閱奏折,見樓至來了,連忙起身謙讓,一面打發跟前服侍的人都出去。
樓至此番與天之厲心中再無隔閡,到了他房裏倒也随意,将懷中的孩兒已經安睡了,因動作輕柔将他安置在天之厲命人專門預備的麟趾床裏,一面閑看那床上精雕細刻的百子圖樣。天之厲見愛妻此番母儀之态,因上前緊挨着他做了,一面看看孩子,柔聲說道:“方才與驸馬談妥了麽?”
樓至聞言點了點頭道:“現下我不想與你們那咎殃王子有什麽沖突,他那個症候你也是親見的,發作起來不認識旁人,并不是有心擄走咱們的孩子,此番若是劍布衣能夠得手探得孩兒的蹤跡,咱們也犯不着跟他撕破了臉,只是你日後少教他掌管皇極殿的差事,你們兄弟姐妹幾個也多防着他一點兒便罷了,他給人生魂入體也夠可憐了,千萬別為了我的事再難為他。”因說着,到底心裏沒底,将頭一歪靠在天之厲懷中磨蹭起來。
天之厲見此番妻子撒嬌,因十分心疼将他樓在懷中道:“驸馬辦事素來妥當,我那幼弟凡事都聽他做主的,此番前去定然不差,這件事情若是真的,只怕他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