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日落平原 二
當夜,阿爾法小隊為新人舉辦了歡迎儀式。
廚子負責烤瞪羚,他代號原本不叫廚子,但做飯很好吃,大家逐漸都這麽叫了。廚子很有一手,會娴熟地使用當地的調味料,其中一些我甚至游蕩了七年都要叫不出名字。
“太攀,來來幹杯~”卡麗不懷好意地端着啤酒走過去,手搭在他肩膀上。
“這裏還有黑啤?”太攀接過。
“在基桑加最不缺的就是武器和酒,有錢你可以搞到一車RPG~”
卡麗竟然噴了香水,一股子沙漠玫瑰的味道。
我遠離他倆,自顧自拿了一瓶,坐在車頭上。
“多多指教,Bunny。”太攀走過來,他腳下的硬底靴子襯得腿筆直修長。
我擡手同他碰杯:“祝你活的比我歷任搭檔都久。”
“那真是多謝了。”
啤酒很苦,我并不喜歡喝,不喝又要被嘲笑是個小孩。小隊裏酒量最大的是卡麗,她本人在不斷灌醉小男生中鍛煉酒量,實戰型選手。
但今晚她顯然是失策了。
太攀對大家的敬酒來者不拒,微笑着喝下一罐又一罐,泰然自若,中間邀請我一起放水,被我無情拒絕。
“兄弟,你怎麽想不開來這裏?”大胡子拍着太攀的肩膀問。
“賺錢娶老婆。”他淡淡道,眼神瞥向我。
“哈哈哈哈~那你和Bunny有的聊了!”
“怎麽?你也要娶老婆?”
我自認這是一個澄清我不是他戀愛對象的絕好機會,要将他邪惡的念頭掐死在搖籃裏。我無比絲滑地從兜裏掏出錢包,抽出照片,這是當時去徐鶴家我倆拍的合影,我清清嗓子——
“看!這就是我前男友,我倆多麽般配啊。我們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男才男貌,順便說一句,他一個人占了才貌雙全。他膚白貌美,大學文憑,上能赤手空拳打擂臺,下能夜夜笙歌一晚用光一盒套,補充一下,最大碼哦。胸大腰細屁股也翹,既能暖被窩又能賺錢養家……”
太攀從我手裏抽出照片看了一眼:“我腰也很好。”
“我這輩子只愛他!我就是吊死在這一棵英俊潇灑的樹上了!”我像個忠貞烈女一樣對天發誓。
“啧啧,每次看到這一幕,都不得不說,小寡夫就是香啊。”廚子在一旁嘀咕。
“你這麽愛他,幾年不回去了?”
我語塞:“七年吧……你不懂……”
“請開始你的陳述。”太攀饒有興致地靠在車上,悠閑地端着易拉罐。
“他家裏太有錢了,他爸棒打鴛鴦,我又生不出小孩來繼承那百億財産,我自卑、我擺爛、我自暴自棄,我配不上他。”
“那我沒錢,多了一個優點,我長得也不比他差吧?”
卡麗突然大喊:“太攀!你是死Gay!”
“大姐頭,這反應也太遲鈍了哈哈哈~”衆人哄笑。
“你還觊觎我們全隊一枝花!”她手指着太攀的臉。
對方攤手:“你們忍心看他守活寡?”
我大喊:“不!我此生非他不可山無棱天地和此恨綿綿無絕期!”
太攀上手揉了一把我的頭:“來,敬偉大的愛情。”
卡麗凄慘舉杯:“敬我第七十八次失戀。”
過了零點,晚上有點涼,我裹着毯子,坐在篝火傍邊,枯枝已經燃盡,發出細小的碎裂聲。我擡頭看天,銀河橫貫天空,古老的神靈注視着平原。
“真是漂亮的星空。”他也席地而坐,一手撐着身子,一手拿着最後一罐啤酒。
我看向他身後,橫七豎八倒了一地人……
你們怎麽回事啊!完全被新人騎在頭頂上了喂!
“怎麽都醉成這樣。”
我費勁兒扒拉地給他們一個個拖到帳篷裏,太攀過來幫我。
“不好意思,不小心認真了。”
他左邊扛着大胡子右邊扛着廚子,十分輕松,與我龇牙咧嘴拖着卡麗形成鮮明對比。
“放那兒吧,我來。”
“我能行!”
太攀替我掀開門口的簾子:“哦。”
卡麗醉成這樣還扒拉我的手,迷迷糊糊說醉話:“……寶貝兒你的手好軟……”
我可勁兒往外抽,這個女流氓越扒拉越有勁兒。太攀過來,鉗住她手上的麻筋,我得以逃脫。我們倆又一起收拾了營地,至此,我對新搭檔好感提升一個層次。
“Bunny,你睡哪?”
“左邊的小帳篷,兩張床,咱倆一人一個。你個子高,床可能有點小。”
“一起睡吧?”他安靜地看我。
我搖頭:“我守夜。”
太攀走過來:“喝多了,我也睡不着,聊會?”
“嗯啊。”
畢竟作為新搭檔,多交流還是必要的,至于他是不是Gay,我覺得他多半在跟我開玩笑。
“你戴的什麽東西?”他指了指我的項鏈。
我張口就來:“定情信物。”
太攀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繩子好髒。”
“你不懂,這上面還留着他的體溫。”
其實是我根本摘不下來。
“啧。”他曲腿,手肘擔在上面,直勾勾看我。
“你不是Gay吧?”我反問。
“不是。”
我松了一口氣:“果然!你其實是為了躲避卡麗的性騷擾!”
“噓。”他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嘴唇,“所以要拜托你配合我,親愛的搭檔。”
“也不是不行,只要你愛幹淨不嫖娼,早晨洗臉刷牙晚上洗襪子,吃飯不吧唧嘴,每周一次搞衛生……先這些,我們可以成為好朋友。”
“……你事真多。”
我裹緊毯子:“不愛幹淨是找不到老婆的。”
太攀看了一眼我裸露的手:“下午就想問你的手怎麽了。”
“我的手嗎?”我低頭仔細端詳,上面布滿了裂縫,像幹涸的河床。
“剛開始有點紫外線過敏,曬的。”我邊說邊露出胳膊,“剛來那幾個月,反複起泡、潰爛,癢得我睡不着覺。”
“怎麽治好了?”
“頭兒找了當地巫醫,給我全身塗了一次黑乎乎的泥巴,強烈懷疑是動物的糞便,就跟跳進糞坑一個味道。明天我帶你去集市巡邏,你會看到巫醫。”
他專注地看着我的手指,眼神十分奇怪,像看什麽寶貝一樣,這家夥不會有什麽特殊愛好吧?
“你看啥呢?”
“你來這裏肯定不是為了錢。”
“你也不是。”我反擊道。
太攀坦然承認:“确實。”
我倆的聊天到此為止,誰也沒有繼續問下去。
下半夜,我把廚子叫起來,然後回小帳篷睡覺。太攀平躺在折疊床上,腳超出床邊一塊。我看他毯子掉在地上,想了一下,還是撿起來扔在他肚子上。
他竟然立刻睜眼:“下半夜了?”
“嗯。”警覺性還挺高。
“晚安。”
“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們簡單吃過早飯,其實就是土豆和番茄罐頭,我驅車帶他踩點。今天是土著的集會,他們會在每月的滿月前一天舉行。
到了地點,我拿着小隊采購的物品單子和兩套白色長袍。
“穿上,把你的槍藏在裏面,跟緊我。”
太攀很安靜,緊緊跟在我身後,有時候在人群中甚至貼到我背後。
我回頭瞪他。
“有點緊張。”他咧嘴笑。
路過一個攤子時,他突然低聲問我:“那是什麽?”
上面的東西可以湊一本人體解刨書的配圖,各類手指頭,幹癟的腿骨,小孩子完整的頭骨蓋,泡在藥瓶裏的眼珠和生殖器……
我低聲道:“巫醫。”
他只是嗯了一聲:“我知道,為什麽價格這麽貴?那是什麽人的屍體。”
我驚訝于他敏銳的觀察力,确實,在其他攤子上還都是物物交換的時候,巫醫攤子的顧客掏出來罕見的銀幣。
“覺醒者的。”
“什麽?”他皺眉。
“走吧,離開這裏再說。”我低聲拉着他胳膊離開。
回到車裏。
“他們賣覺醒者的屍體。”
“沒錯。你不知道嗎?這裏的雇傭兵不招覺醒者。跟別的州不同,整個卡拉大陸的原始文明把覺醒者當做異類,是可以被狩獵的’動物‘,昂貴的藥材,當地人很迷信,堅信吃了這些’藥‘,包治百病,屬于最貴的醫療資源。有的家庭出現覺醒者小孩後,甚至會主動販賣出去。”
“邪惡的文明啊。”
“而我們的任務,其中很重要一項,就是解救他們。”
“很危險,這會引起當地人仇視。”
“沒錯,但也很有意義不是嗎?”
“這是你來這裏的原因?偉大的戰士?覺醒者的守護神Bunny先生?”他調笑着湊過來。
“啊對對對對。”
“我猜還不是。”
我一個急轉彎把想他甩過去,沒想到他勾住我的衣服,害得我領口斜到一邊。
這一路我們還遇見了野象群,幾頭小象好奇地朝車子看過來。
“友情提示,不要離他們太近,象媽媽踩汽車就像踩玩具車一樣,這就是我第二任搭檔慘死的原因。”
“很漂亮的象牙,沒有偷獵者嗎?”
“這就是我第二任搭檔慘死的原因。”我重複了一遍。
太攀站起來,坐在椅背上眺望象群:“他混進小隊,實則想盜取象牙,被你發現了?”
“是啊,為了給他幕後同伴一個警告,我們把他捆在車上,沖進象群裏。哦,他的屍體讓我想起來了今早的番茄罐頭。”
他低頭看我,眼睛被陽光穿透,像琉璃一般,這一瞬間我的心狂跳,太像了……
“你緊張什麽呢?”太攀俯身端詳我,“我不喜歡大象的牙齒,放心吧。
作者有話說:
有沒有機智的小讀者發現我這個月一號開始每天都更新3000+了~
希望能堅持到月底,這本書也打算那時候完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