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車子駛入場館後門，一路進了車庫。宋頌收拾好東西，得知比賽還沒開始，小聲詢問自己能不能去大門看看。
關注這游戲職業聯賽這麽久，這還是宋頌第一次來現場看比賽。
餘浪穿上常服，拎起副駕駛上放着的隊服外套，順手鎖上車：“行。”
他囑咐道，“岚姐讓我把你的隊服全套帶過來了，上面有你的ID，鴨舌帽也有，你想戴的話，也可以。”
“可還沒有官宣……”
“沒關系，很多粉絲會訂做戰隊logo的帽子，再附上自己的游戲ID，問題不大。”
宋頌搖頭：“太招搖了，就這麽去吧。”
餘浪擡手把鴨舌帽往下壓了壓，遞給宋頌一個沒拆封的一次性口罩，帶着她一起進了電梯。
電梯的廣告位貼的都是有關巅峰杯的活動海報，C位選手就是SANK的兩位。
宋頌盯着汪五時好半晌，腦袋被餘浪敲了下。
“總看別人家選手幹什麽，看這兒——”餘浪手指在某處點了點，“也看看自家的人，嗯？”
宋頌側擡着頭看他一眼。
随即又看回原處，“你和SANK的Yiran對過槍嗎？”
“魏依然？當然遇到過。”
“誰更厲害？”
“一半對一半。”餘浪背靠着電梯壁，掃了眼海報上的兩個人，又迅速轉開，“她是最強狙擊手，我近戰當然比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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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正式加入ZYG，在以後的訓練賽上也能遇上這位頂尖狙擊手吧。
和這麽優秀的人同場競技，就算是對手，也很值得。
宋頌又把視線落回海報上，ZYG報上來的名單裏，還有個女孩。
長相甜美，紮着雙馬尾，臉上還有點嬰兒肥，右下角白色小字标注ID：[ZYG-Xun]
宋頌突然想起什麽：“剛剛那局游戲，我最先打倒那個ID叫XX2的……”
餘浪：“夏尋，青訓招上來的替補，正式ID叫Xun。”
宋頌放在口袋裏的手指不安地攥起。
餘浪安慰道：“人很好，不是個事兒多的妹子，你們應該相處得來。”
宋頌輕皺起眉，沒吱聲。
電梯上行到達一樓。
餘浪看看時間，知道宋頌想感受一下賽場外粉絲熱情，只讓她先去外面搭好的遮風座椅等着，自己去買東西。
宋頌掃視一圈，最後選擇在一個角落裏等着餘浪回來。
一旁的花壇處圍了四五個年輕男女，戴着圍巾和手套，在原地邊跺腳取暖邊商量應援口號。
別人家粉絲都成群結隊，相比起來，這裏顯得十分冷清。
“ZYG牛逼！ZYG最棒！”
“土死了！能不能來個有內涵點的！”
“這叫直白！直白你懂嗎？！”
“……”
游離在讨論團隊之外的女生轉開視線，想到心儀戰隊近期一直不太好的成績，免不了難過失落，轉眼看見花壇邊上蹲着的女孩子，口罩外一雙好看眼睛時不時往這邊瞟。她走過去，坐在宋頌身邊，問道：“小妹妹，你來看比賽嗎？是哪家粉絲？”
宋頌眼睛掃過他們正在調試的小燈牌。
上了觀衆席，這塊微弱的燈牌，一定會淹沒在其他戰隊巨無霸的光裏。
“ZYG，”宋頌回答，“我是ZYG新粉。”
“真好，我們也都是ZYG的！大家都是一家人，從今以後我們就是異父異母的親姐妹！”
一旁的朋友們還在讨論等會的場上情況，有的還在預判賽場上可能發生的種種意外事件。
女孩凍得臉有點紅，她看着宋頌，生怕“新人”脫粉，滔滔不絕道：“新粉對吧？我跟你說啊，咱們這幾個選手的實力都很強，只不過是在上屆聯賽裏打的不好，就那一次大賽拉閘！其他都好着呢！”
說完，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紙做的手環，上面是現在ZYG在役幾人的Q版人像，黑底白字，帶着粉絲滿滿的期待。
“這個送給你，就當是姐妹間一點點小小的贈禮啦。”
宋頌道謝，借着戴紙環低頭的動作隐去情緒。
最不能掉以輕心的就是大型比賽，何況在那一整個賽季中四人配合的不好，活生生從頂級聯賽滑進次級聯賽。為了給喜歡的戰隊足夠的面子，女孩也刻意避開了這段。
女孩嘟囔道：“別急呀，等他們找到新的突擊手，頂替上冬曉的位置，成績都不是問題！餘裏真的很強！”
突、擊、手。
宋頌轉過頭，入目是她難過惋惜的表情。幾步遠的小團體，似乎也默契地聊到去年的PEL，臉上都帶着不忿。
——“已經找到了。”
戴着口罩本來就阻隔聲音，加上宋頌聲音又輕，小棉襖沒聽清，皺眉反問：“什麽？”
“沒什麽，”宋頌從花壇上下來，動動腳活動蹲麻的雙腿，看向遠處拎着兩杯奶茶的人，“我朋友來了，我先走了。”
“再次謝謝你的手環。”
巅峰杯是官方和游戲贊助商以及四大直播平臺一起組建的線下賽，分別在每年的六月和十二月。四天正式比賽加一天娛樂賽，打出主播＋職業選手的旗號，每年都能吸引大量粉絲觀看。
今天就是十二月賽程的最後一天，被譽為“随便打打玩玩放輕松”的娛樂賽。
職業選手還好點，人氣超高的只有那幾個，場上多數還是主播粉絲占了大半。一眼望去，安檢入內的通道排的滿滿當當。
餘浪直接帶着她走了稀疏的員工通道，宋頌雙手捧着那杯熱奶茶，上揚的嘴角還沒有壓下來。
餘浪打趣：“小宋老師，咱能有點志氣嗎？拿了個手環就能高興成這樣？要等你回基地看到你的周邊，那不得每晚抱着睡覺？”
宋頌認真地回答他：“你既然叫我一聲小宋老師，也不能平白無故讓你白吃這個虧是吧？”
餘浪：“？”
宋頌：“小宋老師告訴你，我現在手上戴的是粉絲對你們的愛。”
随後，她手心朝上伸出拳頭，五指并攏，做了個緩緩張開的動作。
餘浪看完：“……？”
宋頌語重心長：“餘同學，眼光要長遠，格局要大。”
餘浪忍不住笑了起來。
開始生怕她對新環境陌生排斥，目前看來，擔心都是多餘。
還有十分鐘開賽，餘浪把宋頌交給休息室的經理周岚，邊走邊套上隊服外套，跟上大部隊末尾，準備上臺。
周岚知道餘浪近期總是在感冒的邊緣徘徊，想着這是娛樂賽，不參與正式成績排名，現在吃點藥養上兩天就能好，于是拉住他：“你要吃點藥再上臺嗎？”
餘浪鼻音已經淺了很多，是好轉跡象。聽完周岚的話，他輕笑一聲：“那明天的頭條有了，就叫——《ZYG前替補隊員現一隊隊長場上打盹，成績不怎麽樣倒挺能作》。”
周岚擺手讓他趕緊走。
“來啦？”周岚拉起宋頌的手，輕輕拍了拍，一臉慈愛，“一路上累壞了吧？房間給你收拾出來啦，等比賽結束，好好回去睡一覺。”
宋頌一默：“今天不打磨合嗎？”
周岚笑笑：“不打，他們也休息，所有的事情明天再說。”
她攥上宋頌手腕，剛想說太瘦應該多吃點，手指碰上紙環，溫言問道，“這是在外面遇上粉絲了？”
宋頌點點頭。
主持人宣布開始的聲音通過話筒傳播進整個場館，周岚推開休息室的門，又把餘浪的常服外套放好，像個不放心女兒的老母親，耐心囑咐：“開賽了，你在這兒待會，等結束跟我們一起回去。這個電視連着直播，礦泉水在那裏，想喝自己拿。還有這個餅幹，雷寶讓我帶給你的，怕你餓着……”
宋頌乖巧應好。
周岚把人安排完，踩着高跟鞋去了大休息間，所有戰隊的教練和領隊都在那裏觀看現場直播。礙于宋頌目前未官宣的身份，不能被攝像機拍到。
走廊裏空蕩蕩的。
宋頌走進去坐下，牆上挂着的電視轉播着現場情況。
她猶豫了一下，打開直播app，順便還能看看有趣的彈幕。
比賽已經開始，鏡頭切遠景讓所有選手都入了鏡，每個人手上都拿着贊助商專門為游戲定制的手機。宋頌還沒看得清ZYG各個選手坐的位置，導播就切進了比賽的海島圖。
巅峰杯的娛樂賽裏，所有的雙排都是随機匹配。
好巧不巧，餘浪匹配到的随機隊友就是頂級戰隊的女狙擊手，ID：SANK-Yiran，圈內相當有名的女職業選手。
也是他們剛剛在電梯裏聊的主人公之一。
礙于Yiran的圈內地位，導播很懂的切換了兩人的場內語音。
魏依然在地圖上标點：“你去紮反坡，吃這隊。”
餘浪應聲，開車到達指定地點。
依然又說道：“我給你架背後，你可以試着抽靶。”
“……魏依然，我才是指揮吧？”
“趕緊抽！不抽炸死你！”
“……”
彈幕都被[哈哈哈]占領，宋頌笑着把彈幕縮到屏幕一半，又調成半透明才作罷。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海島圖研究所西邊的野區，有個反斜坡，拿着倍鏡可以看到宿舍樓活動的兩個“敵人”。餘浪和依然已經鎖定兩人位置，死死架住。
解說A：“Yiran拿出了她的狙！六倍的M24，能不能再創造移動靶爆頭的操作……漂亮！Yiran一槍擊倒！”
解說B：“餘裏也上了！餘裏可是賽場上著名的猛男指揮！看他能不能跟上Yiran的節奏，滅掉全隊……哎，人頭被搶了？！”
系統播報：
[SANK-50使用Kar98k狙擊/槍淘汰了文思]
解說A：“可惜了我們大主播文思！不過還是恭喜Yiran拿到全場第一個擊殺！不愧是和平精英第一女狙/擊手！Yiran厲害！餘裏配合也很到位！兩個人這是強強聯手！”
解說B：“我願稱之為[随即匹配最強組]——之一！”
[50哥牛逼！！！]
[50有毒吧？娛樂賽這麽較真？？]
[電子競技菜是原罪，這主播菜還不讓人說了？]
[話是這樣說，娛樂賽又不計入總積分，不至于吧……]
[文思家粉絲別洗了，給你們千萬級主播留點最後的顏面吧]
[實話說，50哥從ZYG轉去SANK以後，越來越狂了]
[心疼我餘裏！曾經的隊友是對手肯定特別難過！]
……
魏依然啧了一聲，悄悄觀察餘浪的臉色，語氣卻很歡快，半開起玩笑：“上屆我是娛樂賽的打工皇帝，官方還給我弄個牌子舉着，殊榮似的……衣缽傳承，今年到你了啊弟弟。”
餘浪神情很淡，手機往下拿，頭很自然低下去，游戲中操縱的人物也從外面回到了屋子裏。
來不及調整情緒，魏依然開始報信息：“車聲！有人送快遞！110方位，準備——”
餘浪下意識出槍！
系統播報：
[你的隊友ZYG-餘裏使用M416突擊步/槍擊倒了GRE-檸檬鯨]
深谙娛樂賽性質，魏依然沒把人補死，蹲在二樓打能量，感嘆道：“兄弟相愛相殺？跟你們關系最好的戰隊不就是GRE了嗎？”
巅峰杯的娛樂賽可以打開全麥喇叭，只聽那邊的人吐槽：“至于嗎至于嗎至于嗎！不就是去你們基地蹭了頓飯嗎！還打我！”
“五盤，”餘浪打開全麥，“五盤糖排。”
[哈哈哈哈哈真的假的]
[我聽說了！這事兒是真的，檸檬鯨那天帶着整個一隊加教練五個人拿着碗筷直接去隔壁蹭飯，ZYG基地阿姨足足做了五盤糖排]
[GRE每個隊員直播的時候都誇過ZYG阿姨的糖排！]
[哈哈哈哈哈哈我直接笑到頭掉進鍋裏！]
[前面那個倒也不必如此哈哈哈]
……
正賽過于嚴肅和冷酷，因而喜歡看熱鬧的粉絲都更偏愛娛樂賽。官方在娛樂賽上也下足了功夫，知道哪些選手和主播有梗，就多放誰的鏡頭。
比如現在，鏡頭又轉向相愛相殺的餘浪和檸檬鯨。
都是圈內好友，餘浪給他丢了個急救包：“讓你隊友來——”
“砰”的一聲，耳機裏傳來狙擊/槍出鞘的聲音。
系統播報：
[SANK-50使用Kar98k狙擊/槍淘汰了GRE-檸檬鯨]
系統播報再一次彈出熟悉的ID時，不止是場上的魏依然和檸檬鯨，連同在休息室的宋頌都皺緊了眉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