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受戰隊經理周岚指示，餘浪只身開車來機場接人，月初才在俱樂部見過，他自以為能把宋頌一眼認出來。
然而，等周圍人陸陸續續走的差不多了，也沒見着人出來。
知道宋頌是一個人跨越幾百公裏過來，餘浪不免有點擔心，急着撂電話：“行了，晚上巅峰杯你不也在？賽場見吧。”
那邊在聽到“巅峰杯”三個字時笑聲停住，有着故作淡定的語氣：“怎麽？人還沒接到？”
餘浪敏銳感覺到對面的情緒變化，皺眉：“你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最近事兒多，煩。”對方頓了頓，嘆氣，“你去找人吧，回聊。”
電話被挂斷，餘浪有些莫名其妙。正想着，後腰被極輕的戳了一下。
像是手機一角，小心翼翼、克制的提醒他回頭。
餘浪微微側頭。
女孩挽着低低的馬尾，眉眼随和溫柔，好看的眼睛正盯着他。
細白的手指捏住手機的右下角，還保持着手機朝前的姿勢。
就是這雙手操作着游戲人物，把ZYG的青訓隊在海島圖裏殺了個片甲不留。
單肩小挎包，單手拉箱，厚厚的羽絨服搭在胳膊上，穿着件純白色毛衣。怎麽看都是個酷姐。
“隊長？”她輕聲喊。
難怪剛才沒認出來……在俱樂部試訓那會兒，宋頌穿着乖乖巧巧的白色襯衫，左看右看都是個甜妹。
甜妹到酷姐，這風格差的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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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浪愣住，很快反應過來，接過宋頌手裏的拉杆箱，手一頓，又低頭看看：“你就只帶了這些行李？”
他單手把行李箱提起離地面一米，“這麽輕？”
宋頌一笑：“沒什麽東西要帶。”
只帶了幾件當季的衣服，以及電子産品。
餘浪帶着她往外走，也沒再多問。在群裏發了個“已接到人”的消息後，順手往上翻了兩頁因為接電話而錯過的聊天記錄。
越看嘴邊笑意越深。
坐駕駛室後面、還綁好安全帶。
這些是需要周岚交代的嗎？？？
餘裏：[……？/引用@經理周岚：寶，待會兒上車以後……]
按照約定好的時間，這幫人應該在前往巅峰賽的路上。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周岚回複的消息，估計是在車上讨論賽場戰略。
收好手機，餘浪轉頭問：“你爸媽這麽放心，讓你一個人飛這麽遠？”
宋頌別開和餘浪對視的眼睛，看向前方來接孩子的父母，十分平靜：“他們很忙的，沒時間顧得上我。”
餘浪伸手，擋住一個即将撞上宋頌的中年男人，而後，才接着說：“沒事，以後俱樂部負責你全部的出行和安全，讓叔叔阿姨放心。”
宋頌應好，眼看着要出門，無聲地把外套穿上。
餘浪停下腳步等她，唇邊笑意加深：“想去哪裏，可以直接聯系司機師傅。如果不想，也可以告訴我。”
宋頌默了聲，擡眼：“謝謝隊長。”
“嘶——”
餘浪倒抽一口氣，側低着頭，“有人說過你很适合去當小學老師嗎？”
“？”
宋頌顯然沒想到，餘浪會問一個和今天所有事件完全不沾邊的問題，只茫然地輕皺起眉頭，認認真真回答餘浪的問題：“……沒有。”
“那以後有了。”
餘浪從口袋裏變出一袋小圓餅餅幹，“是吧？小宋老師。”
宋頌：“謝——”
後一個謝字在餘浪含笑的眼睛裏被卡了回去。
小宋，老師。
教小孩子懂禮貌的，小學老師。
“……”
這人！！
這人！！！！！！
宋頌的目光在餘浪的臉和手中的餅幹來回打量兩圈。
賭氣似的把餅幹奪了過來，再也沒看他。
餘浪笑着把口袋裏瘋狂震動的手機拿出來。
經理周岚：[請把我女鵝安全帶回來，有獎勵給你/抱拳 @餘裏]
圈內著名雷王：[還有這等好事？！]
圈內著名記憶大師：[還有這等好事！？]
餘裏：[說說看？]
經理周岚：[下個月城市賽的好苗子，統統交給你，帶領他們雨林自閉城roll點一日游]
圈內著名雷王：[啊，這不就是傳說中那個，雨林對跳練槍法的魔鬼訓練嘛哈哈哈哈哈哈真快樂呀]
圈內著名記憶大師：[恭喜兄弟！賀喜兄弟！這樣的好事兄弟們就不參與啦！]
餘裏：[/再見]
到了車邊，餘浪率先給宋頌拉開後排車門，笑着看她把安全帶系上，又貼心給她關好門。
宋頌轉過頭，看他把行李放進後備箱，還擡眼朝她笑了笑。
“……”
果然是人送外號“浪裏小白龍”的選手。
浪是真的浪。
餘浪開車很穩，沒有周岚說的這麽差。半路在紅燈前停下，餘浪從扶手盒裏拿出瓶奶，往後一遞。
“要喝嗎？”
宋頌雙手接過，小聲道：“謝謝。”
餘浪瞥過後視鏡裏宋頌稍稍泛紅的耳朵：“小宋老師，別客氣。”
“……”
“我聽說，你今年十七？”
“嗯。”
“剛考上大學沒幾個月？”
“……嗯。”
一個女孩子，能選這條電競這條路，餘浪很是欽佩，他點點頭，說：“你試訓的時候我不在，沒機會和你打配合，但岚姐給我發了視頻，操作和意識都是一流。一挑三城區戰，打得很漂亮。”
“還好，”宋頌十分謙虛，深知路人王和職業選手的差距，“跟你們比，差得遠。”
餘浪嗤笑：“我們吧，也沒你想的這麽厲害。”
宋頌垂下眼，記憶閃回簽合同那天，周岚拿着蓋章生效的入隊合同，滿眼都是歡喜。
隐約還能看到點點閃爍。
再然後，視線落在她身上，露出欣慰的笑容：“Song，歡迎加入ZYG。”周岚低頭整理桌上散落的文件，小聲道，“終于等到你了。”
宋頌也沒多想什麽，只覺得這是周岚對自己的肯定。
直到，她在論壇裏找到一個去年的帖子，标題十分吸睛——
[如何看待昔日黑馬ZYG戰隊在今年PEL S2上的表現？]
[拉跨！是真的拉跨！1v1莽臉莽不過就不說了，三個人守樓也沒守住我也真是醉了。]
[隊內配合明顯有問題，運營短板太嚴重！我問一句，教練顧北方今天辭職了嗎？]
[一聲呵呵送給這支十八線戰隊，若非汪五時，誰知ZYG？現在五時哥轉會走了，當然就不行了呗。]
[五時帶隊沖ZYG樓的時候，我真是大喊一句牛逼！！]
[你也不看看今天ZYG什麽陣容？一個即将退役的老将，一個替補選手提上來的隊長，一個只能記記消息的自由人，一個啥也不是的投雷手，你指望能打多好？]
[冬曉真是……要配合沒配合，要槍法沒槍法，要什麽沒什麽，還不退役留着過年嗎？]
[沒機會了，PEL跟他們無緣了，明年次級聯賽PEN見吧。]
……
再往後的言論都帶有辱罵性質，可謂不堪入目，宋頌沒看完，就關掉了頁面。
“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餘浪手上捏着個棒棒糖，正保持着往後遞的姿勢，語氣還是散漫閑适，“雷寶臨走前塞給我的。”
宋頌接過來。
糖紙一層一層撕開，她盯着窗外并排停着的黑車窗戶，露出只貴賓狗的小腦袋。
宋頌一向喜歡這些寵物，此刻也只是默默轉開眼，略一思索，雙指捏着撕開的棒棒糖，雙手扶着駕駛室的椅子，小聲說：“隊長，我能問個問題嗎？”
餘浪：“當然。”
“岚姐跟我說，我是隊內突擊手。但是……”宋頌聲音漸漸小了點，“隊內不是有突擊手嗎？”
餘浪穩着車速，隊友游戲失敗後喪氣的表情歷歷在目，他很輕地做了個深呼吸，輕到連宋頌都沒有察覺：“你一個排行榜前三的玩家，聯系你的俱樂部不在少數，說說，最後為什麽選了ZYG？”
宋頌猶豫了下，似乎覺得這話說的有點勢利：“只有ZYG答應我，我只要通過試訓，可以直接打首發。”
“既然許諾讓你打首發，就不會出爾反爾。職業選手，沒人不想進一隊，也沒人不想打首發、沒人想去坐冷板凳看飲水機，你說對嗎？”
宋頌點頭表示肯定。
“至于你說的隊內突擊手冬曉，他早年是打端游PUBG的選手，後來落了一身的傷，手倒還好，就是腰傷嚴重，後來轉來手游俱樂部打和平精英。”
大概是提到隊友的傷，餘浪聲音沉了些，“他頸椎出了問題，本來就要退役。去年的PEL S2賽季……他是硬扛着上的。”
宋頌坐回原位，把棒棒糖放進嘴裏。
甜膩膩的奶糖味散開，她滿腦子都是冬曉和汪五時。
今年的S1賽季結束後，整個ZYG一隊分崩離析，汪五時轉會，剩下的兩個因為個人問題紛紛退役，留了個爛攤子給一隊傷員冬曉和替補選手餘浪。
迫不得已，S2賽季又從二隊調了兩個選手上來救場。
這才有現在的一隊。
原突擊手冬曉，就是被罵的最慘的選手之一。
其次，是餘浪。
宋頌眼神黯下來。
不用回頭，餘浪都猜得到宋頌心情應該是不大好的。
宋頌已是隊內成員，這些都沒什麽好瞞的，他又說：“還有什麽想問的？都可以告訴你。”
“隊長，”宋頌小心翼翼地說，“待會兒我進場館，要門票嗎？”
畢竟俱樂部明面上還沒有官宣，這麽堂而皇之進去，是不是不太妥當？
餘浪好笑地反問：“門票？”
……看來不需要。
宋頌放下心來。
“進場不刷臉，你這聲隊長就是白叫我了。”
宋頌點點頭：“那麻煩隊長了。”
“沒什麽，應該做的，”餘浪拖腔帶調，尤其念着那四個字，“小宋老師，別客——”
——氣。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
駕駛室的座位被人從後面打上一拳。
前座的餘浪眼睛淺淺一亮，無聲笑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