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官方這次的星代賽是第一屆，說白了就是想來一波熱度，可靠消息，最後還會選個什麽 ‘雙子星’……都不重要，重點是，一、二月份大家都沒有正式比賽，你們就當是練兵，Song就當是去切身體驗一下我們說過的各戰隊打法。”
顧北方在白板上寫寫畫畫，加上電腦上的地圖PPT作為講解，眼下一片烏青，“昨晚和冬曉通了個宵，我們一致認為，現在的打法要改。”
作為指揮位的餘浪，戰隊所有的布局和戰略都要依靠他做出準确判斷。這次調整戰略，他必須是最先适應的那個。
他側着身，一條手臂搭在桌上，手指輕扣桌面。許久，擡手用食指指節蹭了蹭下巴，擡起淺褐色的眼睛：“改打法是什麽意思？”
餘浪坐的離白板最遠，他拿起激光筆，在白板某處畫圈，“這個不沿用？”
顧北方一頓，隐晦地開口：“現在很多戰隊都熟知我們的戰略，尤其是……那個戰隊，總要有新法子應付。”
餘浪眼神沉了沉，手指向下搭上電競椅扶手。
顧北方把新戰略仔細解釋一遍，分配每個人任務後做總結：“新打法給你們兩個字，敢打。”
他最後看向宋頌，“你們中間，只有Song能做到這一點。”
宋頌是路人王出身，每場游戲看中的是自己的戰績夠不夠漂亮，誤打誤撞成為了幾個人裏，最有膽識的那個。
“現在的戰略還是以前那套，遇到強隊就畏畏縮縮，拿了車就跑，雖然能保證隊伍滿編，可對我們更重要的，是分數。”
顧北方看了眼一直沉默的餘浪，接着說：“官方下發通知，今年PEL全新賽制，前兩個圈打人雙倍淘汰分，即淘汰一人得兩分，再加隊伍排名分，只要吃雞，單排名分就有十二分入賬，這分都不香嗎？”
雷寶把棒棒糖從嘴裏拿出來，指着白板：“這不是逼着人前期打架嗎！”
顧北方：“對，就是要增加看點，想要分就要打架，官方可是盼着選手對跳roll點啊。”
Momo接話：“顧教話說的太早啦，我們還沒拿到PEL的入場券，怎麽計劃的這麽早？”
“早個鬼！你們要是進不去今年的PEL，等到年中轉會期，全部把你們挂牌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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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北方最不能聽這種喪氣話，收拾東西邊往外走邊念叨：“回家找個廠上班吧打什麽職業啊……”
等他一走，雷寶把棒棒糖咬的嘎吱嘎吱響：“還找個廠上班……顧教這是逛論壇看彈幕挺多啊，連網絡噴子經常罵我們的話都知道？”
Momo：“我願稱老顧為——ZYG頂級沖浪男選手。”
雷寶：“那岚姐就是ZYG頂級沖浪/女選手……”
剩下的時間全部交給他們自己訓練，就算雷寶和Momo偷懶，顧北方也相信餘浪能把這倆人拉回來。
宋頌和夏尋不用說，都是專心訓練想拿好成績的選手，在訓練上一定不會懈怠。
宋頌的機位在餘浪旁邊，她側頭看看隊長的臉色，把雷寶給的棒棒糖遞了過去。
“薄荷味的，”宋頌把糖推到他面前，“不膩。”
餘浪拿過來，上面還沾着少女手心的溫度。
“顧教——”
顧北方停下腳步，回頭看着來人，表情一僵，而後就笑：“基地就這麽大，跑這麽快幹嘛？”
夏尋平複好呼吸，話到嘴邊卻怎麽也問不出口，她的眉頭一點一點皺起來，手也默不作聲背到身後。
顧北方不止是戰隊教練，也是領隊，對這些孩子們不能再熟悉了。
夏尋久久都沒開口說話，顧北方了然：“你是想問星代賽的事？”
夏尋原本和顧北方平視的雙眼垂下來，直到看見木質地板——
視線定格。
剛剛在會上，顧北方安排好所有人的訓練重點，唯獨對她的前期訓練只字未提，夏尋已經慌了。
顧北方強迫自己挂着得體的笑容，艱難裝出輕松的語氣：“小尋，這次的星代賽是雙排，就算不上場，我也希望你能保持平時練習的狀态。”
夏尋低垂着頭，沒說話。
顧北方裝模作樣看時間，勸道：“時間到了，回去訓練吧。”
說完，拉開小會議室的門走了進去。
透過磨砂玻璃落地窗，走廊上的人影許久都沒動一下，過了幾分鐘，緩緩往前走了。
方向卻不是訓練室。
顧北方心裏很不是滋味：“這孩子問到我跟前，我真是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俱樂部的選手都由他親自選定，每一個都是他看着過來的，餘浪他們三個還早些，尤其是宋頌和夏尋，他還是兩人職業生涯的領路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怎麽做都為難。
顧北方坐下，看向對面的周岚，雙手交叉放在桌上，唉聲嘆氣，又打開微信通訊錄：“你說，能不能從外面俱樂部借一個，打完比賽再還回去？”
周岚瞥他一眼：“你以為我沒想過？”
ZYG走到現在，沒有二隊，也沒有像樣的青訓隊。如果不是一隊這次急需要一個突擊手補位，根本不會有這期青訓。
電子競技，實力優先，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宋頌都是最優選擇。
周岚想起來就頭疼。
“我有個提議，”顧北方起身，在周岚旁邊坐下，“你要不要聽？”
周岚正在寫工作報告，聞言掀了掀眼皮，兩人對視幾秒，她收回眼睛，打字的手不停：“你的提議，我會告訴邵爺。”
顧北方笑：“我還沒說你就知道？”
周岚滿心滿眼都是工作，無所謂地答：“這很難嗎？從高中那會兒，你走路先邁哪條腿我都清楚。”
顧北方把胳膊橫在周岚椅背上，溫柔地撫摸她頭發：“等這幫孩子們拿了冠軍，我們就結婚。”
周岚把郵件發給遠在海外的ZYG老大，關掉頁面，露出的文檔裏是星代賽的報名表。
按照顧北方的最新指示，餘浪作為指揮位，身邊要跟一個近戰能力強的突擊手；雷寶是隊內投雷手，任何時候都少不了隊友架槍。
宋頌和Momo剛好分別補上兩個空缺。
“老顧這意思，餘浪是從 ‘奶媽型指揮’轉 ‘自由人指揮’了呗。”
雷寶打完這把游戲，手機推到一邊，整個人攤進椅子裏，生無可戀地仰着脖子，“攻樓的時候，餘裏是最前的那個；近戰的時候，餘裏是擋傷害的那個。指揮可以倒，突擊不能死～”
餘浪和宋頌這局游戲也剛好結束，摘下耳機，宋頌揉着眼睛，說：“顧教的意思，不止隊長要變，我們也要變。”
雷寶：“變什麽？我雷用的比槍好哇。”
餘浪捏捏鼻梁：“不是說你，是說我們三個。”
雷寶一頭霧水：“你們三個怎麽？”
知道雷寶肯定又沒聽懂顧北方的意思，餘浪把椅子轉了一百八十度，面對面看着雷寶，解釋道：“你剛剛說的不對，我可不是什麽自由人指揮，要轉自由人的，可能是宋頌。Momo後期會轉職突擊手，而我，突擊型指揮。”
雷寶用大拇指按住小指，伸出三個手指頭，瞪大眼睛：“三、三個突擊位？！”
Momo：“是啊，三個突擊位，只是明面上報上去，職業不同而已。”
雷寶艱難地咽了口口水，覺得自己在隊裏變得珍貴了起來。
今晚睡前一定要多吃兩包小圓餅餅幹！
餘浪起身，把睡在桌邊的奶蓋抱着一起上樓：“大家今天都辛苦了，就到這裏吧，早點睡，明天接着練。”
“好咧。”
“好。”
“嗯。”
宋頌右邊是夏尋的位置，到現在都還是空的。
她隐隐有點不安，回到房間拿了一大袋零食，輕手輕腳地站在夏尋房間門口。
這是我的隊友，以後也會是戰友。
宋頌不停告訴自己，這是個坎，她不邁，但你得走。
鼓起勇氣，屈着手指敲了敲夏尋的門。
“小尋，”宋頌抿唇，“是我。”
裏面伴着拖鞋觸地、窸窸窣窣的聲音突然消失，一片死寂。
宋頌等了幾分鐘，手都被零食袋子勒的發白，她怔怔站在原地等着，也不催裏面的人。
挂在牆上的鐘表滴滴答答走過，宋頌數着時間，又過五分鐘，她才再次敲門：“小尋，我有事要和你說。”
夏尋的聲音很近：“……我要睡了。”
“今晚必須說。”
裏面再次沉默，夏尋緩了一會兒，把門拉開。
她連擡頭的勇氣都沒有，看見宋頌手中的東西，沉着聲說：“給我的嗎？謝謝，你可以回去了。”
宋頌把袋子遞給她，伸手按住即将被關上的房門。
夏尋狠狠皺着眉看她：“你——！”
頭發淩亂，一雙眼哭得發紅，隐隐還有眼淚在打轉，一看見宋頌，咬着唇別開眼。
宋頌沒想到夏尋是這種狀态，她手抵着門，直截了當地問：“半個月後的星代賽，你想上嗎？”
提到星代賽，夏尋渾身脫力，大袋零食滑落腳邊，側身背靠着牆滑蹲下，雙臂圍住膝蓋，眼淚止也止不住：“我想……我又能怎麽樣……”
“我連參賽的資格都沒有……”
宋頌在她旁邊蹲下，從口袋裏拿出紙巾，一點點擦拭她的眼淚。
“好好休息，好好訓練，這件事我會找岚姐談。”
夏尋吸吸鼻子，兔子眼看她。話到嘴邊又哽咽：“你能，怎麽談？”
“職業選手，從不畏戰。想打卻沒有機會，就自己找。”宋頌雙膝跪在暖暖的地板上，輕輕地抱了她一下，又松開，“只要你想做，你就可以。”
夏尋愣神地看着她。
“跟我solo，贏了我，我給你當替補。”
“這怎麽行……”
“為什麽不行？”
夏尋把下巴藏進雙臂，哭過的鼻音還很重：“你其實沒必要這樣。”
“電子競技，實力說話。”宋頌笑起來，把夏尋的頭發別到耳後，蠱惑似的開口，“怎麽樣，跟不跟我打？”
額頭觸着手腕，夏尋整個人縮成一團，肩膀從小幅度的顫抖變為劇烈的抖動，擡頭時捂着嘴哭出來，最後幹脆抱着宋頌的脖子大哭：“打……我跟你打……”
“嗯，那就早點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