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蘇岩走出酒吧,看見站在不遠處的齊宥,稍稍怔滞了一下。
如果把人群比作流彈,齊宥就是其中的一枚,很不湊巧,這枚子彈打中了蘇岩,更不湊巧的是正中要害,取出來會停止呼吸,不取又疼痛難捱,可也正因了這痛,蘇岩感覺自己還活着。
他慢慢走上前去,見面是無法避免的,“好久不見。”盡管心潮澎湃,臉上卻波瀾不興。有的人會一夜之間變得成熟,懂得僞飾,這是可悲的,因為它是一種病态,就如同蚌孕育出的珍珠,自然成熟的水果當然比打催熟劑的水果有味得多。
還是那張純真質樸的笑臉,像明月一般,但眼神中卻多了一絲疏遠與淡漠,是因為那個男的?齊宥勉強壓下去的火氣又冒出了一點星光。
見他不說話,“是來見朋友還是來散步的?”蘇岩繼續說,口氣随和得像在聊家常。
“離那個棕發男人遠點。”面無表情,口氣生硬。
蘇岩愣了愣,随即反應過來,“那是亞麻色。”好心糾正,學長的頭發整得真失敗,不止他一個人弄錯呢!
“管他什麽色,給我離那個臭小子遠點就對了!”顏色是浮雲,分貝不由的加大了。
“那個臭小子叫白裏。”蘇岩依舊微笑着。
“你……”齊宥氣得說不出話來,這小東西老是抓不住重點,管他什麽百裏,千裏,萬裏的,總之,給他滾得遠遠的!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你們同居了?”聲音變得柔和,狀似不經意的問。
蘇岩的笑容僵住了,表情有點失落,原來自己在他眼中是這樣的,一個朝三暮四的人啊!
“是的。”輕快的聲音把齊宥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抹痛楚在心底閃電般的劃過,讓人來不及捕捉,怒氣消融在血液中,裝在口袋裏的拳頭緊緊的握了握,許久才平靜的開口:“他不适合你。”
他不适合你适合?你适合你幹嘛走啊你?冷冷的盯了齊宥幾秒,扭頭離開。
“小岩,別犯傻,作為一個朋友……”蘇岩打開齊宥欲拉他胳膊的那只手,怒吼道:“他媽的誰是你朋友?你誰呀你?你是我爹還是我媽?憑什麽管我的事?誰适合誰不适合我自己知道!難道你比我還清楚?管別人的內務事幹嘛呀?您要是閑着沒事路旁扒垃圾去?”
吼完後揚長而去,呵!居然是一朋友!他見過朋友可以上床的,自己可沒見過,媽的!本來想和平相處的,看這第一炮開得,啧啧!火藥味十足啊!把腳邊的一個易拉罐踢飛,“滾蛋,越遠越好!”
齊宥愣了片刻,他從來沒有看見過這個樣子的蘇岩,這小孩兒脾氣挺大的呵!一個禮拜不見,牙齒磨得這麽尖!“說得一點都沒錯,我幹嘛管他!”齊宥賭氣般的說道,“不識好歹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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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我手中有幾顆星星,猜到了有獎賞哦。”蘇岩甜甜的笑着。
“什麽獎賞?”白裏好奇的問,蘇岩作了個噤聲的手勢,故作神秘地笑笑。
“五顆?”
“哇!真厲害,思路怎麽理的你?”
“因為五角星嘛!”
“呵呵,傻人有傻福,下面兌獎時間。”說完,蘇岩把腦袋向前湊,越來越近,離對方的唇還有一厘米的時候突然被平地的一聲吼給吓退了。
“不允許,我決不允許!”齊宥被自己的喊叫吓醒,“我操!”低聲怒罵一句,用掌心揉揉額頭,又是一個夢,最近怎麽淨做些奇形怪狀的夢?
三點鐘了,披着一件外套來到陽臺,沉睡中的城市顯得格外的寂靜空曠,有些喜歡在夜間活動的人兒還點着燈,齊宥抽出一支煙,打了好幾次火才點燃。
為什麽會做那種夢呢?都說夢是人潛意識裏的反映,難道自己對小東西的喜歡不止一點點?不然為什麽當別人接近他的時候會生那麽大的氣?夢到他被車撞的時候會那麽恐懼不安?而想到他的時候內心就變得寧靜祥和?
我還是喜歡他的。這個結論讓齊宥哭笑不得,當初是自己把他從懷中推離的,現在又得去拉回來?但讓他看着自己喜歡的人投入別人的懷抱,他還真做不到!既然還有興趣,那你就陪到我興致磨光為止吧!
齊宥的視線化成繩索牢牢的将蘇岩縛住,冷着一張臉對其他服務生的詢問充耳不聞,就等着蘇岩為他效勞,他還就不信這個邪了!
蘇岩知道他在看他,也知道他的目的何在,憑什麽得自己先低頭?他又沒有錯!
對別人都是有說有笑的,獨獨跟他打照面的時候面無表情,以前只知道這個小東西愛瞎折騰,沒想到鬧起情緒來也這麽厲害!齊宥低下頭微微一笑,遲早得把你磨成鵝卵石。
“哈羅!我來了。”白裏滿面春風的打招呼,“進程還算順利!”
“順利就好。”蘇岩衷心的為他感到高興。
習慣性的捉起蘇岩的手,那種陰冷的感覺又來了,轉過頭,剛好與齊宥四目相對,冷冰冰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栗,昨天的大哥大?這就是那種詭異氣息的來源?連忙把自己的爪子收回。
還算識相!齊宥目光柔和的轉向蘇岩。
我擦!這是什麽情況?白裏偷偷的小心翼翼的打量齊宥,這人跟他那可愛的小學弟有一腿?不帶這麽雷人的!
齊宥這回真的是失策了,直到蘇岩下班,也不曾搭理過他。
“小岩,我們談談。”終于還是忍不住了。
“好啊!”蘇岩揚起可愛的笑臉,他倒想聽聽他要談些什麽?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不是嗎?
“有些事情是我做得不對,我們把它忘了成嗎?”
他哪裏不對?做事情從不拖泥帶水,幹淨利索着呢!他以為這是寫作業?寫錯了就劃掉,另起一行?忘?說得輕巧,要實際做到談何容易?“說完了?就這些?我可以走了吧?”沒等對方回複,提腳便走。
“小岩,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摸樣,他承認,是自己傷害了他,但也不至于打擊到性格都扭曲的地步吧!以前的他可乖巧多了!
“哪個樣子?我本來就這樣!”忍不住拔高聲音,從前是我愛着你,愛到迷失了自我,現在小爺不要你了!要把你埋葬!徹底的埋了!
他不知道齊宥現在的決定,即便做鬼也不會放了他,何況目前是半人半鬼……
是啊!人本來就是很複雜的動物,他不能指望一個人只有一兩面,不再糾結于此了,反正這也不是重點!“離開那個男人。”語氣沒有轉圜的餘地。
蘇岩眼睛睜得溜圓狠狠的瞪着他,他真以為自己和學長同居了?好歹也相處了一段時間不是?自己就這麽不值得信任麽?信任這玩意兒是花錢買來的?連粉筆屑兒那麽一點他都不舍得給?“呵!這可真傷腦筋,我現在正迷戀着他呢!離不開。”
“你存心氣我是不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是不是?”齊宥怒火中燒。
“我可沒那麽大本事讓您生氣!那多少得有點分量不是?至于您的話那可是字字玑珠啊!我恭恭敬敬聽着牢牢記着吶!連一個标點都沒落下!”是啊!齊宥的話他都用血寫在心裏,想忘都忘不掉!正因為如此,他才恨自己入骨。
“蘇岩!”大聲怒喝,這個牙尖嘴利的小東西,齊宥的太陽穴隐隐作痛,這比想象中的要棘手啊!事情怎麽會演變成這樣!
瞎嚷嚷什麽!他還沒到古稀之年呢!耳朵沒聾,瞪個屁啊瞪!要是含情脈脈的凝視他樂意奉陪,這種大眼瞪小眼的游戲他早就不玩了,懶得理!扭頭就走。
齊宥的怒火在體內四處流竄,叫嚣着沖出桎梏,一點也沒把自己放在眼裏啊!猛地扯過他的胳膊使勁往後一拉,蘇岩因為這一猝不及防的舉動趔趄了一下,含憤的眼睛直瞅着他,怎麽着?君子不行換小人了?
“最後一遍,離開那個男人。”一字一頓,語調極為沉靜,臺風眼附近往往是最為平靜的,這意味着暴風雨的來臨,只可惜兩個處在盛怒之下的人摩擦出的不是火花,而是一火球……
“離或者不離,都是我自己的事,我親爹親娘都管不着呢!你憑什麽……”
“就憑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齊宥冷冷的打斷他。
蘇岩怔了怔,随即笑了,笑得有些古怪,“別傻了,兩個大男人,說什麽第一個,也不怕笑掉別人的大牙,即便有這麽一說,也行!我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主宰我人生的不是第一個,而是最後一個!大叔,你要把世界上我倆以外的男人全殺掉嗎?”斜着眼睛看他,目光中帶有些許挑釁,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也不知道蘇岩今天吃了幾個豹子膽!
這話的意思是,他會努力的紅杏出牆?做夢!他會把自己的圍牆砌得聳入雲霄,光滑得連壁虎都爬不上!某人隐忍多時處在崩潰邊緣的怒氣終于爆發了,板着蘇岩的肩用力的把他推到牆上,“蘇岩,你他媽的給老子記牢喽!我是第一個,也絕對是最後一個!沒有中間!”誰敢處中間?
蘇岩張口還想說些什麽,但齊宥卻不給他這個機會,揪住他的頭發使他的頭微微後仰,狠狠的吻了下去,“唔唔唔……”蘇岩的喉嚨裏發出像幼獸受傷般的嗚咽,雙手被反剪着不能動彈。他只感覺到對方的舌頭像發了瘋的野獸在他的口腔中橫沖直撞,他被動的承受着這毫無歡愉可言,粗魯不堪的吻。
每次都是這樣,他只有招架之功,卻無反手之力,媽的!這該死的混蛋!他快喘不過氣了!就在蘇岩以為他會因為一個吻窒息而亡在心裏匆匆拟好遺言的時候,齊宥放開了他。單手撐着牆,別過臉看着地面,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大口大口貪婪的呼吸着空氣。
齊宥勾起嘴角冷冷的盯着他,這只是個小小的懲罰而已,看他還敢不敢跟自己叫板!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大叔您都學會強吻了!滋味不錯,給個好評!”蘇岩咧咧嘴,滿臉毫不掩飾的嘲諷,心裏在詛咒齊宥下輩子當個風華絕代的小受,天天被人壓,日日被人欺,媽的!居然敢把他弄得說個話都嘴痛!
齊宥的耳朵自動篩選,兩眼忽視某人的滿臉憤怒,只聽到“滋味不錯”四個字,微笑着說:“既然還合你意,我不介意再來一次!”
蘇岩頭皮陣陣發麻,下意識的後退一步,卻發現退無可退,他只恨自己不能穿牆而過,這個王八蛋!雖然害怕,但還是勇敢的直視對方,甜甜一笑:“我也不介意。”
這個小東西,不僅情緒鬧得厲害,還執拗的要命!明明眼底就露着一絲恐懼,還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就不懂得察言觀色,适時服個軟麽?
看着那張被自己無情蹂躏的紅唇,皮都磨破了,有的地方還滲出些血絲,可見自己有多生氣!從來沒有一個人能把他氣得失去理智,就沖着一點,這個男孩對于他就是特別的,輕輕的嘆了口氣,收緊雙臂,似乎要把蘇岩嵌入自己體內。
蘇岩被勒得生疼,但左胸膛跳動的那塊小肌肉更疼,怎麽辦?他該怎麽辦?就連這無禮的霸道和這兇殘的暴力他也喜歡。這個該死的壞蛋!為什麽會闖入他的生活?讓他生不如死!鼻子有點發酸,眼眶微熱,有本事你就這樣一直抱着我!再也別撒手!
“小岩。”
“嗯?”
“離開那個男人吧!回到我身邊來!”齊宥口氣溫和,心裏充滿期待。卻不料蘇岩狠狠的推開他,撐大眼睛死死的盯着他,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不能手刃的仇人!
他不懂!他還是不懂!他一點都不懂!那個男人?呵!他以為自己只是和他玩玩?一轉身就可以即刻喜歡上其他人?回到他身邊?怎麽回?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啊!如果不是學長的出現,自己是不是永遠不能見到他?就算見到了,他也不可能和自己說話吧!
這是自尊心在作祟嗎?他丢的垃圾立馬就有人撿了,說明這垃圾還有點用處不是?還不是正宗的垃圾不是?他高傲的心不容許判斷有所失誤,所以想親手把自己徹底變成垃圾再丢是不是?!不能再呆在這裏了,怕自己下一秒不能控制的去卡某人的脖子,失手把他掐死。
剛才還好好的,怎麽又變臉了!這破小孩心性什麽時候這麽陰晴不定了?到底怎麽回事?齊宥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快步追上去,“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我去搭公車!”
“這時候沒公車了。”
“那我打的。”
“打的不安全。”
“我走回去總可以了吧!”
“上車吧!”齊宥柔和的勸說,這麽冷的天……
蘇岩不理他,一個勁的往前沖。
“上車!”口氣嚴厲,怎麽這麽死心眼啊!
蘇岩瞪他,他走他的路礙着誰啦?他體積有那麽大麽?會阻塞交通?大不了讓他的車先走!
“再不上車就上床!”齊宥威脅,反正有現成的,天為被,地為床。
“呵!強吻還不算,還要強、奸不成?您進步可夠神速的!別人坐火箭都還不一定能趕上呢!”整一個衣冠禽獸!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皮厚肉糙,射不死,回頭再把你那倆眼睛給瞪壞喽!這不還在理論階段麽?你要是再不上車,咱倆就實踐實踐!保證你下輩子都忘不掉,不信你試試!”齊宥冷冷的警告,眼神不帶一絲溫度,臉上可以撸下一地的冰渣子!還不聽話,這一夜他就甭想消停!
蘇岩無限委屈恨恨的瞪了一眼這個臭不要臉的,悶悶的向車子走去……
齊宥咧了咧嘴,壞人比好人管用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