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翌日, 天?清氣朗,惠風和暢。
陸知晚翹着腳在麗風殿養傷時,蕭景廷在養心?殿旁敲側擊顧首輔:“朕知顧公一心?為社稷百姓, 但偶爾還是得抽出些功夫關懷家?人。聽聞上月武威将軍又添一孫,顧公與他同是知天?命的年?歲, 膝下卻空空蕩蕩,難道顧公不羨慕天?倫之樂?”
顧首輔被皇帝這份特?別的關懷弄得摸不着頭腦,面上受寵若驚應下,待離了?養心?殿,心?裏仍在琢磨這話中?深意。
陛下是嫌他年?歲大了?,想?要他致仕返鄉?
還是兒子顧容予的婚事未定, 陛下有意搭橋牽線?
亦或是暗諷女兒早先的善妒手段,故意敲打?可觀陛下這和顏悅色的态度,并不像這個意思。
待到傍晚下值回?到府上, 顧夫人見他心?不在焉, 不禁追問。
顧首輔将白日皇帝所?言據實告知, 顧夫人聞言也是又驚又恐:“陛下怎麽突然說起這個?”
“君心?難測,我又怎知。”
老倆口對着思索好半晌, 顧夫人一拍額頭,一臉了?悟:“我知道了?!”
顧首輔蹙眉看她:“你知道什麽了??”
顧夫人走到窗旁掩了?窗, 才壓低聲音道:“遼東王此番回?京,不就是為兒擇媳,為女擇婿麽?世子選了?京城媳婦,定是要跟着回?遼東的。至于郡主, 那可是要嫁到京城來的……遼東王與太後的舊事, 旁人不知,咱們心?裏可門清。”
提起過往, 顧首輔老臉劃過一抹不自在,當年?妹妹與蕭憲是因?自己才結識,卻彼此錯過。現下雖都已年?過半百,憶起前半生,仍是遺恨無窮。
“若是蘭純郡主能嫁到我們家?,既了?卻他們倆人當年?遺憾,又可籠絡遼東王對朝廷的忠心?……”顧夫人聲音愈發小了?,眼底閃着精明的光:“再來,咱家?地位越穩,虞兒離後位也就越近,老爺,這可是一舉三得的好事呀!”
內宅婦人都看出的利害,顧首輔如何?不明白,只是:“陛下并未提及遼東王,不一定是那個意思。”
顧夫人這時就有些鑽牛角尖了?,雙眼一吊:“那你想?想?,滿京貴女哪個能配得上咱們容予?也就蘭純郡主能配上。”
先帝子嗣蕭條,莫說被迫害的皇子,就連公主到了?都沒?剩一個。不然就顧夫人看來,自家?如此出衆的兒子尚公主都綽綽有餘。
夜闌人靜,幾聲蟲鳴響徹夏夜。
昏昏燭光下,顧首輔捋了?捋颌下稀疏的花白胡子,面色凝肅道:“總歸容予現下去了?江南,還要數月才回?,先觀看一陣再說。”
顧夫人嘴上應了?聲“也好”,心?下卻已将遼東郡主蕭蘭純視作兒媳第一人選,尋思着這些時日多尋機會與她接觸,熟悉一下才好。
***
皇宮之內,陸知晚養腳傷期間,太後派人來問過一回?,另還有幾名想?與她套近乎的妃嫔也來拜訪,除此之外,她在麗風殿的日子可謂是清靜自在又無聊。
人一無聊,就忍不住胡思亂想?。
這些時日,陸知晚又将原著的劇情仔仔細細盤了?一遍,基本可以确定,若想?要靠一己之力推翻原劇情,保全現下這種在後宮混吃等死的太平日子,難度不亞于她去考清華——
原文作者簡直是男主趙文紹的親爹,一路給男主狂開金手指,男主就像那有九條命的貓妖,遇到任何?險境都能化險為夷,同時還會收獲一批忠心?耿耿的追随者、稀世珍寶、以及各類美女。
至于女主豫章王之女蕭寧寧,只是男主後宮之一,正房大老婆。
這也是陸知晚無法忍受顧容予被辜負的一點——蕭寧寧放着一心?一意待她的顧容予不要,非得和一群妾侍搶男主這根風流髒黃瓜,她到底圖什麽?
對于戀愛腦,陸知晚一直無法理解,也不再去想?那些,“管他們愛恨糾葛,反正我躲遠些就對了?。”
只是她該怎麽躲,何?時開始躲,躲到哪裏去,這些都得好好考慮,提前規劃。
若她沒?記錯,趙文紹和豫章王造反,起碼也得三年?後。三年?的時間,挖一條出宮地道太難,挖個狗洞總可以?
思及此處,陸知晚從床上爬起,稍作梳妝,便讓秋容姑姑帶她到皇宮各處逛一逛——
要逃跑,總得先熟悉地形,她穿過來快兩月了?,皇宮到底多大,她至今都不清楚。
秋容姑姑見她想?出門逛逛,自也樂意引路:“宮裏各處的花兒都開得正好,先前您臉上紅疹未退,養了?好一陣子,後扭了?腳,又在屋裏悶了?些時日,如今好容易能出門了?,定要好好看看這滿宮繁花。”
陸知晚開始還沒?覺得什麽,秋容姑姑這樣一說,她頓覺自己此番穿越真是命運多舛,又是馬蜂追、二次落水,還險些毀容、扭了?腳,算起來真沒?幾天?安生日子。
“那就有勞姑姑帶我逛逛了?。”
“婕妤客氣。”
秋容姑姑是宮裏的老人,有她引路和講解,陸知晚沒?多久對這座恢弘宮殿也有了?個大致了?解。
接下來的幾日,她一有空就讓秋容姑姑帶她四處閑逛。
蕭景廷這陣在忙春稅之事,難得有了?空,記起後宮還有個不叫人省心?的女人,随口問着一旁研墨的餘明江:“陸氏這幾日在做什麽?”
餘明江撚着墨條的手停了?下,納罕看了?眼皇帝。
往常陛下一得閑,總是先問起錦貍苑的貓兒們,如今竟先問起陸婕妤。
好在那位陸婕妤的行程十分簡單,餘明江攏着袖子,恭聲答道:“陸婕妤這些時日都在宮裏四處閑逛。”
“閑逛?”
蕭景廷擰眉,若他沒?記錯,那女人是個十足十的懶鬼,能坐着絕不站着,能躺着絕不坐着,現下竟會連續多日在皇宮裏閑逛。
這不正常。
“将秋容喚來,朕要問問。”
餘明江見皇帝神情嚴肅,也不敢耽誤,忙命人去麗風殿傳喚秋容姑姑。
不多時,秋容姑姑便出現在養心?殿中?,将這幾日陸知晚都逛了?什麽地方,問了?些什麽,如實禀告。
得知她有時在一個地方都能來回?轉上許多遍,蕭景廷眉心?擰得更?緊。
秋容姑姑見皇帝皺眉,心?下惴惴,目光疑惑地看向餘明江。
餘明江會意,斟酌着語氣,彎腰低問:“陛下,可是有何?不妥?”
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桌案,蕭景廷若有所?思地沉默。
良久,他吩咐秋容姑姑:“回?去後就當無事發生,且看她接下來會做什麽。”
秋容姑姑和餘明江皆摸不着頭腦,卻也只得按照皇帝的吩咐去辦。
接下來幾日,陸知晚仍是早出晚歸,名義上閑逛,實則踩地圖。
此刻的她尚且不知,她這行為已完全暴露在皇帝眼皮底下,且被皇帝判定為不正常。
“小彩雲剛來錦貍苑時,也出現過這種情況,整日裏在籠子裏走來走去,一遍又一遍。一開始朕還未多想?,直到有一日它以頭撞牆,試圖自殘。陳金喜尋訪不少經驗老道的馴獸師才知,小彩雲先前養在野外,一朝被圈養,生活環境變得枯燥單調,缺乏刺激,壓力過度而?導致心?病。”
蕭景廷負手立于窗畔:“那陸氏在宮中?四處晃蕩,可不就如小彩雲當初一樣?”
在旁伺候的餘明江聞言,一時啞然,緩了?好一會兒,悻悻試圖分辨:“陛下,小彩雲是豹子,陸婕妤是人……”
他本想?說“人與獸類如何?能比”,話到嘴邊,忽又想?起在陛下心?裏,貓兒們的地位遠勝過人。
某種角度來說,陛下将陸婕妤與小彩雲放在一起提及,說明陛下待陸婕妤看重?。
蕭景廷也看到了?餘明江的欲言又止,黑眸輕眯:“大伴兒覺得朕說的不對?”
那稍稍拉長?的低沉尾音,叫餘明江頭皮一緊,背也躬得更?深,連忙道:“陛下聖明,是老奴糊塗愚鈍。”
蕭景廷掃了?他一眼,沒?說話,只轉臉望向昏蒙蒙的天?邊。
一彎冷月高懸在飛檐之上,幾顆細碎的星子點綴在旁,閃閃發光。
靜默看了?一陣,蕭景廷忽的開口:“朕記得前兩日欽天?監來報,說是月中?有流星奇觀?”
餘明江愣了?下,颔首稱是:“徐監正還說,這場流星雨是二十年?間最盛大的一場,若要觀景,東山望月臺最佳。”
他邊說邊打量着皇帝的神情,輕問:“陛下可有意一觀?”
蕭景廷垂了?垂眸,面容平靜:“的确有段時日沒?出門,就趁這機會,帶陸氏一道出去轉轉。”
餘明江笑?道:“是,老奴明早就下去安排此事。”
蕭景廷淡淡嗯了?聲,轉過身?,瞥見餘明江那堆滿慈藹笑?容的臉,驀得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朕是怕她會像小彩雲一樣撞牆。小彩雲撞牆,大難不死。陸氏撞牆,死不死另說,本就不聰明的腦袋撞得更?傻,豈非給朕添麻煩。”
餘明江啞然,也不敢多說,只順着這話點頭:“陛下仁慈。”
***
“要去看流星雨?”
得知皇帝邀約的陸知晚一下從床上坐起,滿臉驚詫看向夏禾:“還是二十年?難得一見的流星雨?”
「好家?夥,流星雨啊,穿越必備神器啊。」
「沒?準借着這一場流星雨,我就穿過去了?呢!果然老天?不會辜負每一個在外漂泊的孩子!」
她越想?越激動,只是那激動勁兒很快就被理智沖淡——
她是吊威亞摔下來的,現代的屍體會不會早就被火化了??那就算穿回?去,也成了?一小撮骨灰,都不用走兩步,風一吹就散了?……
想?到那個可能,陸知晚抱着綿軟綢被陷入沉思。
“主子,伴駕同游多好的事啊,而?且這回?還是去看流星!”夏禾雙手捧心?,滿眼憧憬:“話本裏都寫了?,良辰美錦,花前月下,情到深處,你侬我侬……”
“都叫你少看些話本……”
若是換做和旁的男人出去游玩,也許是真的浪漫之旅。可有了?上回?被老虎豹子吓了?一跳的前車之鑒,陸知晚對于和蕭景廷一同出行,滿懷警惕。
誰知道是去看流星雨,還是山區變形計呢。
“那主子您去還是不去?”夏禾歪着腦袋,巴巴望着她。
陸知晚摸了?摸下巴,思忖好一會兒,才無奈點頭:“去吧。”
反正她也沒?有拒絕的權力。
而?且出宮走走,了?解一下宮外情況,也算為以後出宮生活提前做功課吧。
平淡的日子一旦有了?個盼頭,時間好似都變得快了?起來。
轉眼到了?月中?,按照欽天?監的推算,這二十年?難得一見的流星雨将在今夜亥時降臨。
離京城三十裏外的東山,早在三日前就設下精密布防,保證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一入夜,山上燃起的火把将盤旋上山的通道照得亮如白晝。
陸知晚坐在馬車上,掀簾往外看去,瞧見那一只只在風中?搖曳的火把,眼皮跳了?跳:“山林幹燥,舉這麽多火把,不怕火災麽。”
一旁閉目養神的蕭景廷聽得這話,緩緩睜開眼,往那趴在窗邊的清麗身?影瞥了?眼。
她關注的角度,總是出乎意料。
待車駕緩緩停下山門入口,蕭景廷掀簾下車,又吩咐餘明江:“大伴兒,命他們滅掉一半火把。”
餘明江詫異:“陛下?”
蕭景廷撣了?撣袍袖,看着身?後走下來的陸知晚:“陸婕妤擔心?走水,就照她說的辦吧。”
餘明江看了?眼陸知晚,忙下去安排。
陸知晚也沒?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吐槽,蕭景廷竟然真的聽進去了?。感受到左右宮人看來的敬畏目光,她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心?下暗暗嘀咕——「他這麽一弄,好像真有點寵妃的意思了??」
“白日天?氣炎熱,入夜出行,更?為涼爽宜人。”
蕭景廷牽過陸知晚的手,在宮燈照耀下,緩緩拾級而?上。
“陛下英明。”陸知晚知道今日要登山,特?地穿了?一身?輕便的豆綠色裙衫,頭發也盤成最簡單的圓髻,以竹青色碧玉簪固定,左右另簪了?兩朵粉白相間的芍藥絹花,以作點綴。
她一手由蕭景廷牽着,一手稍稍拎着裙擺,慢慢往上爬。
也不知是在宮裏圈養太久的緣故,還是這具身?體體質太嬌弱,走了?沒?一會兒她就累的不行,額上也冒出一層細細密密汗水。
好在東山不算太高,且離欽天?監推算的時辰還有些閑暇,他們走走停停,也不算太辛苦。
約莫爬了?小半個時辰,一行人到達東山頂上的望月臺。
此乃東山之上最佳觀景點,山水交映,視野遼闊,放在現代高低要被商家?圈起來,拍游客照二十元一張。
現下這未經現代污染的亭臺裏,挂滿輝煌精美的宮燈,韶粉色的輕紗幔帳,亭中?鋪着柔軟奢華的羊絨地毯,桌上用镂空雕花金銀盞盛滿新鮮的瓜果糕點,鎏金酒壺旁還放着兩枚小巧的酒杯。
燈火盈盈,熏香袅袅,觀景氛圍感直接拉滿。
「沒?想?到餘總管一個太監,這麽懂制造浪漫?難道他和夏禾一樣,私下也偷偷看話本?」
陸知晚心?下咂舌,耳畔忽的傳來一聲低笑?。
她怔了?怔,扭頭看去,身?旁男人俊顏淡漠,半點不見笑?意。
見她看他,他還皺眉,一臉奇怪:“看朕作甚?”
“沒?…沒?什麽。”難道剛才那聲笑?是自己聽錯了??
稍稍斂眸,再次擡頭,她笑?得天?真明媚:“沒?想?到這亭臺布置的如此精美,今夜與陛下共賞流星,定會令嫔妾此生難忘。”
蕭景廷不置可否,擡了?擡手指:“坐吧。”
陸知晚爬山也爬的有些累,也不與他客氣,走入亭中?坐下,慢慢吃着水果糕點。
晚風習習,夜色朦胧,美酒在手,美男在旁——
如果這美男的脾氣不那麽古怪,且能做到全程不說話,陸知晚覺得這次游玩體驗還挺不錯的。
飲過兩杯果酒後,閑着也是閑着,陸知晚主動與蕭景廷攀談起來:“陛下怎麽突然想?來看流星?”
蕭景廷姿态慵懶地斜坐,修長?冷白的掌心?把玩着杯盞,語調也懶懶的:“想?來不就來了?,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陸知晚一噎,讪讪端起酒盞:“是,乘興而?來,盡興而?歸,陛下頗得魏晉名士的随性?風流。”
蕭景廷看着她費勁兒誇他的模樣,笑?了?笑?:“你若是個男人,留在朕身?邊也不錯。”
「我去,你小子果然好男風?」
“……”
蕭景廷面色微僵,緩了?口氣繼續道:“朕的意思是,你留在朕身?邊當個太監,每日聽你阿谀奉承,亦可作解乏之用。”
陸知晚:“……”
「我謝謝你的賞識哦。」
「這個鬼天?是一點都聊不下去了?,也怪我吃飽了?撐着竟想?和他尬聊,還是閉嘴吃糕,等着流星雨吧。」
大抵古代欽天?監的推算有點誤差,亥時都過了?,卻遲遲沒?見到流星雨的影子。
反倒山頂開始挂起大風,嘩啦啦吹動着亭臺四周懸挂的紗帳,險些糊了?陸知晚一臉。
“陛下,這個風好像有些大……”
“還好。”
“……”陸知晚抿唇,默默伸手将他頭頂的一片葉子拿開,而?後靜靜望着他。
那清淩淩眼神分明在說:您确定這叫還好?
蕭景廷:“……”
那張冷白臉龐閃過一抹不自在,他皺着眉,扭臉朝身?後喊道:“欽天?監監正何?在?”
欽天?監監正很快被帶了?上來,看到這樣大的風,也有些慌了?:“微臣拜見陛下、拜見婕妤娘娘。”
蕭景廷眯起黑眸,言簡意赅:“流星呢?”
監正扶着快要被風吹走的帽子,咽了?咽口水:“演算結果是亥時,許是還要再等一會兒……”
蕭景廷冷聲道:“那你說說,等一會兒是指多久?”
監正緊張地聲音都發顫:“這…這天?象多變,還請陛下容微臣片刻,讓微臣重?新推演一番。”
山頭呼嘯的風越來越大,隐隐約約還有雷霆聲——
陸知晚看着山風吹起蕭景廷寬大的玄色衣袍,一時都有些分不清,那雷聲是真實存在,還是她根據眼前這人凜冽氣場腦補的音效。
不過他這副黑着臉的模樣,的确駭人。
莫說那吓得戰戰兢兢的監正了?,就連自己在旁看着,都被那強大冰冷的氣勢壓得不敢大喘氣。
在嘯叫的風聲裏,蕭景廷冰冷開口:“朕給你一炷香。”
“一炷香後算不出具體時辰,朕把你變成流星。”
監正頓時面色煞白,顫抖着應了?聲是,趕緊去一旁演算。
陸知晚看着監正那副可憐模樣,心?下唏噓:「打工人不容易啊。」
轉臉再看蕭景廷:「萬惡的黑心?老板。」
這念頭才起,便見身?前男人擡眼,直直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陸知晚神色一僵,剛想?擠出個笑?容,烏黑眼瞳間閃過一道明亮白光,下一刻她的瞳孔急劇縮動——
「好大的閃電!」
絢爛的白光幾乎照亮整片山頭,在衆人驚詫愣怔之際,一陣巨大的“轟隆”聲響起。
陸知晚發誓她這輩子沒?見過這麽可怕的雷電天?氣,那雷聲響起的剎那,她真真切切體會到何?為“震耳欲聾”、何?為“地動山搖”。
可不等她驚嘆,周遭便響起一陣異動與混亂——
“地、地好像在動!”
“真的在動!!”
“快,你們快看那邊!”
“山崩了?!快快快,護駕護駕!”
災害降臨往往在瞬間,眼前情況叫陸知晚大腦一瞬空白,耳畔是不斷響起的嗡鳴冗雜着雷聲、山崩聲、尖叫聲、四處逃亡的腳步聲……
一片混亂中?,手腕被一只有力的大掌牢牢扣住。
她讷讷擡眼,對上一雙黑涔涔的狹眸:“跟緊朕。”
那目光不似平常那般淡漠,此刻凝聚着某種撼人心?魄的力量,莫名叫人心?口發燙,堅定而?踏實。
來不及思索太多,她趕忙跟上蕭景廷的腳步,在宮人們護送下,急忙往下山道路跑去。
幾乎在他們離開的剎那,身?後傳來一聲“轟隆”巨響。
陸知晚回?頭只看一眼,全身?血液都不禁凍住,只見方才那座輕紗燭火的望月臺直接崩裂,化作滾滾巨石跌落山崖。
與死神擦肩而?過的可怕,叫陸知晚心?髒劇顫。
然而?不等她稍作喘息,山體崩裂的速度愈發劇烈,漆黑的裂縫猶如深淵之下蟄伏多年?的巨蛇向他們腳下沖來。
一道又一道明亮閃電撕裂着天?際,伴随着雷聲轟然,豆大的雨點噼裏啪啦落下,兩側的山體也随之崩塌滑坡。
眼見最前頭的幾個宮人被巨石砸中?掩埋,陸知晚心?髒幾乎停擺,救命,這是什麽末日逃生劇本!
神思恍惚間,耳邊驟起一道驚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