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話音落下, 帷帳內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

陸知晚:“???”

「他在說什麽?」

「剛才不?是還一本正經地說不?是那個意思,現在突然來這?個?還叫我主?動?」

“你似乎很懂男女情//事。”

蕭景廷翻過身,衣料摩擦的細碎聲在黑暗中格外明顯:“那麽如你我這?般, 牽了手,擁抱了, 也睡在一起了,接下來難道不?是你來吻朕?”

「……這?理直氣壯的口吻是怎麽回事?而且什麽叫我很懂男女情//事?難道我在他面?前暴露過lsp本質?不?應該啊……」

陸知晚正納悶,腰間忽的被捏了一下,她回過神:“陛、陛下,您真?的要臣妾……吻您?”

輕柔的嗓音洩着?一絲局促。

相比于她的緊張,男人認真?而肯定:“嗯。”

陸知晚一聽, 也知是躲不?掉了。

雖不?知他為何心?血來潮想這?麽一出,但親一下也不?是什麽難事。

思及此處,她撐起半邊身子?, 借着?幔帳透出的光, 大致看清男人的面?部?輪廓, 單手挽起耳邊的碎發,緩緩俯身向下。

靜谧夜色裏, 倆人距離一點點拉近,龍涎香氣愈濃, 心?跳聲也越發鼓噪。

他的嘴……應該是在這?裏吧?

陸知晚屏住呼吸,飛快往下啄了一口——唇瓣碰上男人的鼻梁。

她一怔,蕭景廷似也怔了下。

“不?對。”他道:“再來。”

“……失誤失誤。”陸知晚讪笑,臉頰卻不?可控制地滾燙。

再次嘗試, 她的唇瓣印在他的左臉。

“還是不?對。”

哪怕四周黑成一片, 陸知晚仍舊從他這?聲音裏聽出一種?“你行?不?行?啊”的質疑。

「你還嫌棄我?呵,笑話!」

胸口憋着?一口氣, 說出的話卻是溫溫柔柔:“陛下,這?兒太黑了,勞煩您将幔帳掀開些。”

這?龍床太大,陸知晚又睡在裏頭,要想掀簾子?得先翻過蕭景廷再打兩個滾兒。

聽到她這?請求,蕭景廷配合地将那逶逶垂下的幔帳往旁拉了一些,外頭燭光漏了進來。

雖不?算明亮,但足夠看清彼此的模樣。

陸知晚垂下眼,看着?靜靜躺在身側的蕭景廷,昏朦燭光映照下,他眉眼深邃,薄唇輕合,濃密長睫在眼下投着?一小片陰影。

有那麽一瞬間,陸知晚覺得他宛若童話裏等待王子?親吻解救的睡美?人——

盡管睡美?人并不?會像他一樣,露出一副“你磨磨蹭蹭到底行?不?行?”的不?耐眼神。

稍定心?神,陸知晚再次朝這?張英俊又欠扁的面?龐傾去。

有了光亮,這?一次她找準位置,輕巧而準确地在那兩片形狀好看的淡粉色薄唇啄了一下。

待擡起頭,對上男人漆黑的狹眸時,她心?跳驀得跳得飛快:“好…好了。”

蕭景廷眉心?輕折:“你的臉很紅。”

陸知晚:“……”

“陛下你讨厭啦。”

「狗男人閉嘴。」

蕭景廷抿了下薄唇,方才那飛快接觸留下的溫熱,短促得都叫他來不?及反應。

眼見陸知晚要起身,大掌搭上那把纖細腰肢,往下按去。

陸知晚:“陛下?”

蕭景廷黑眸深暗,定定望着?她:“你在敷衍朕。”

“臣妾冤枉,便是陛下借臣妾一百個膽子?,臣妾也不?敢敷衍您……”

“那再來。”

“???”

「好家夥,敢情點到為止已經滿足不?了他這?麽個新手,還想要法式熱吻?」

「問題是法式熱吻我也不?會啊……算了,先堵上他的嘴,其他再說。」

深深吸了口氣,陸知晚單手撐在蕭景廷身邊,又一次吻了上去。

他的鼻梁太高,她只能偏着?臉吻,這?次嫣色唇瓣貼上之後,并未立刻挪開,而是刻意停留着?。

陸知晚在心?裏默默數着?數,她尋思着?唇貼唇,堵個二十秒應該夠了吧。

然而時間在這?一刻,好似變得格外漫長。

她的注意力漸漸被唇上的觸感所?吸引,原來平日裏吐出冷淡言語的唇瓣,親起來也是軟軟的、溫熱的,像在親吻柔軟的玫瑰花瓣。

唇上熱意悄無聲息蔓延,叫人面?頰愈燙,心?跳愈快,咚咚咚的聲音敲擊耳膜,分外明顯——

而當男人張開嘴,輕輕含咬住她嘴珠的一霎,心?跳猶如坐了火箭“咻”一下飙到最高處,陸知晚呼吸窒住,大腦也變得一片空白,只不?斷重複着?一個聲音,他怎麽會。

怎麽會張開嘴。

怎麽會掐緊了她的腰,舌尖卻像剛破殼的小蛇,笨拙而冒失地撬開她的牙齒。

怎麽會鑽了進去,像是敲擊着?她這?還條虛張聲勢卻沒破殼的小蛇,淺淺試探着?,而後勾着?她的舌纏繞,放肆又大膽,輕而易舉就掠奪了她的空氣。

屬于男人的龍涎香氣絲絲縷縷湧入鼻尖,什麽堵個十秒二十秒在這?一刻統統都被抛在腦後,她好似被拽進一片玫瑰味棉花糖堆成的雲彩裏,身子?變得軟綿綿,腦袋變得暈乎乎,一種?難以言喻的微醺感圍繞着?她,她沉淪其中,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綿長的吻總算結束。

再次睜開眼,陸知晚雙頰已是緋紅一片。

她呼吸有些急亂,輕輕喘着?,一雙清靈的烏眸也蒙上了層濕漉漉的水意,添了幾分媚态。

蕭景廷的情況并不?比她好到哪去,堅實的胸膛起伏得厲害,望向她的那雙狹眸暗色沉沉,又灼灼發亮。

像是黑夜裏泛綠光的狼,貪婪瞄準他的食物。

陸知晚被那眼神看得心?裏發虛,剛才那深吻給她帶來的沖擊太大,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上她都還沒緩過來,下意識求饒:“陛下,時辰也不?早……唔!”

腰肢再次被大掌掐住,男人另一只手罩住她的後腦勺,不?由分說摁了下去。

唇又被堵住,哪怕她在上,他在下,她也絲毫無法掙脫。

又是一次深吻。

好似第一次吃到肉的野狼,他抓着?陸知晚,親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是那種?不?管不?顧直到窒息的深吻,極盡親密。

吻到後來,陸知晚心?裏直呼救命。

「沒人告訴我,接個吻比跑八百米還累啊!頂不?住了,嘴巴好像要親破了……」

在男人唇瓣稍松之際,陸知晚忙擡手抵住了他的胸膛,偏過臉去:“陛下,不?要了……”

這?聲嬌柔喑啞的‘陛下’一出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這?也太嗲太媚了吧。

比她平時故意裝出來的夾子?音更加勾人,這?要是去開直播,能騙的男人褲衩子?都不?剩。

「他不?會覺得我在這?玩欲擒故縱吧……?」

不?等陸知晚開口解釋,男人的唇再次覆了過來。

這?次并沒有深吻,而是在她的唇瓣碰了碰,又輕輕舔咬着?,無聲地表達着?親近,陸知晚甚至想伸手撸一撸他的腦袋,說一句“好了好了聽話別鬧了”。

這?太奇怪了。

她皺着?眉想,卻并不?讨厭。

男人在她唇邊流連了好一陣,直到呼吸又變得有些粗重,才将她松開,推到了一旁。

陸知晚:“……”

「什麽拔吊無情的騷操作?剛才還抱着?我大貓貓一樣舔舔舔,現在又一把推開?人格分裂實錘了。」

她剛想開口問,身側的男人先出聲:“你…感覺如何?”

“.......”

沉默兩息,她嬌羞捂臉:“陛下讨厭,這?種?事叫臣妾如何開口呀。”

「再說了咱又不?是在doi,接個吻還需要用戶反饋?」

獨愛?她又在說什麽怪話。

蕭景廷稍緩氣息,待身上那陣竄動的燥熱壓下後,這?才重新拉下幔帳,又一把撈過陸知晚的腰,将人攬入懷中。

“反正是第一次,若有不?足之處,改日再試再改。”

沉啞的嗓音緩緩從頭頂傳來,分外灼熱的氣息叫陸知晚渾身都不?覺繃緊,若說先前她心?裏存了些偏見,經過方才,她可以确定,蕭景廷不?是不?行?,而是很行?。

就那接吻那個狠勁兒要是再進一步,她怕是要被他拆吃入腹。

思及此處,她悄悄咽了下口水,小腰也往外挪了些,嗓音放輕:“臣妾都聽陛下的,只是今日太晚了,明早陛下還要上朝,早些歇息吧……”

蕭景廷聞言,也沒多說,只低低嗯了聲,便将懷中綿軟的身子?擁緊得更緊,阖眸睡去。

***

這?一夜陸知晚睡得很不?安穩,大抵是那一次又一次親吻的緣故,她做了一個冗長的不?可言說的夢。

前頭那些她記不?大清,只記得蕭景廷為她修建了一座極盡奢靡的高臺,在一個清風徐來,皓月當空的良夜,他帶着?她登高賞月。絲竹悠悠,美?酒香濃,就在明月圓滿之際,身旁的蕭景廷突然變成了一只獸人,轉身把她撲倒……

“不?要——!”

她從噩夢中驚醒,正好對上蕭景廷望過來的疑惑目光:“嗯?”

陸知晚看着?面?前這?張淡漠的俊美?臉龐,又想起夢裏那體?格挺拔那也挺拔的獸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強烈羞恥叫她恨不?得當場鑽洞。

「瘋了瘋了真?是瘋了,我怎麽會做那種?夢,這?叫我以後還怎麽直視他?」

将她臉上精彩紛呈的表情盡收眼底後,蕭景廷捋了下袖口,好整以暇睇向她:“你又做了什麽奇怪的夢?”

陸知晚表情一僵,飛快擡頭看了蕭景廷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都是些不?靠譜的夢,臣妾也記不?太清了……”

“這?樣。”蕭景廷将信将疑,也沒再多問,在陸知晚那張泛着?薄紅的臉上逡巡一番,忽的開口:“既然你今日醒的這?樣早,那就陪朕一道上朝去罷。”

這?話猶如一桶冰水,瞬間沖走了春色夢境帶來的暧昧羞恥,将陸知晚拽回了冷酷的現實世界,她的腦子?也冷靜下來,不?可思議地看着?面?前之人:“可不?久前,臣妾已陪您去過早朝了。”

「這?是真?不?把我上次說的話當回事,一門心?思要往昏君的道路上發展?」

“上朝實在無趣,朕本就厭煩這?每日朝會的規矩,一想到朕在前頭聽那些老頭子?拉來扯去,而你在被窩裏睡得正酣,心?下就不?大痛快。”

蕭景廷朝她微笑:“陪朕一起早朝,或者朕與你一同睡覺。”

陸知晚:“……?”

人幹事?

她的內心?是拒絕的,但一想到眼前的男人沒準真?的會脫了衣袍又躺回床上和她一起睡,咬了咬牙,還是擠出一個勉強笑容:“既然陛下想要臣妾作陪,那臣妾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蕭景廷這?才滿意地勾了勾唇,轉身吩咐餘明江取來先前那身太監衣袍。

看着?男人離去的高大背影,陸知晚心?下狠罵,狗昏君,要不?是同在一條船上,我管你死?活!

***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上朝陸知晚再沒了先前的緊張。

她一襲青色太監袍,垂首站在朱漆高柱旁,邊偷偷打着?哈欠,邊興致缺缺地遺憾,可惜顧容予去了江南,不?然還可以看看美?男打發打發時間。

這?想法才将冒起,頭頂莫名感到一陣涼意。

難道睡眠不?足禿頂了?她默默擡起頭,一雙漆黑眼珠滴溜溜環顧四周,最後确定那陰恻恻視線的來源——坐在龍椅上的那位活祖宗。

「那般看我作甚?難道打哈欠被他發現了?朝臣們正在彙報着?國家大事他不?認真?聽,盯着?我個小太監看個什麽勁兒?昏君!」

心?下雖是百般吐槽,面?上她卻不?敢久視上方,看了一眼就連忙收回目光。

大殿之中,戶部?官員彙報完春稅事務,錦衣衛指揮使?刑舟舉起笏板,上前一步:“啓禀陛下,微臣有奏。經錦衣衛調查巡訪,涉關呂斯、張昭潛案的主?要參與者共六人,造謠傳謠者共抓捕三百八十一人……”

錦衣衛指揮使?是個身形魁梧的男人,黑皮膚闊臉龐,一看就不?好惹的。此刻他口若懸河地彙報着?那位張少卿案件的有關情況,言辭犀利,字字铿锵,莫說是正襟危站的朝臣們,就連昏昏欲睡的陸知晚也打起精神,豎起耳朵聽着?。

待聽到收捕的主?犯裏有幾人與異地藩王來往密切,借着?張昭潛案故意大做文章,煽動人心?時,陸知晚面?色一凜。

「聽這?意思,還不?止一個藩王有異心??也對,江山誰不?愛呢,何況現在坐江山的是這?麽一個不?靠譜的。我要是藩王,有兵有錢有野心?,也想出手搏一搏,富貴險中求嘛。」

「就目前看來,為了日後長長久久的安定,削藩得提上議程了。一個(豫章)王也是打,另外什麽建邺王、河西王,也一并處理掉得了。」

她這?邊暗暗想着?,全然沒注意到上首之人投來的複雜目光。

而大殿之中,朝臣們也就如何處理這?些人犯議論起來。

讨論的結果無外乎三種?情況,一部?分覺得該以仁政為主?,那幾個涉嫌與藩王交往過密的可判得重些,至于那些造謠傳謠的人數太多,若是全殺了,難免叫百姓人心?惶惶,應當施行?仁政,小懲大誡才是。

一部?分覺得此次事件發酵太過,若不?快刀斬亂麻,嚴厲處置,将會繼續影響皇室的威嚴與皇帝的名聲。還有一部?分臣子?比較中庸,贊同殺一批,放一批。

陸知晚聽得他們辯來辯去,只覺自己?就像是個牆頭草,一會兒覺得這?個說得對,一會兒覺得那個很有道理,到最後她選擇糾結症都犯了,猶猶豫豫遲遲不?知道該站在哪一邊。

「還好我不?是皇帝,這?也太難選了!比中午點外賣要難上一百倍!」

「也不?知道蕭景廷會怎麽辦?」

她這?般想着?,下意識往上首看去。

高大龍椅之上,那一襲赤金龍袍的男人端坐着?,冕旒後的冷白臉龐一片淡漠,看不?出任何情緒。

而當她目光看過去的剎那,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他好似也往她這?邊瞥了一眼。

陸知晚愣了下,連忙垂下頭,心?裏碎碎念:「首先排除一個錯誤答案,全殺肯定是不?行?的,畢竟快四百條人命,這?一殺妥妥一個暴君之名跑不?了……剛才那位什麽侍郎說的挺對,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堵不?如疏……少殺人的總是對的。」

“不?可全殺,不?可濫用刑罰。”

大殿之上陡然響起皇帝泠泠如沉金般的嗓音,衆臣頓時屏息,齊刷刷看向上首。

陸知晚也不?例外,心?下詫異:「他竟然想的和我一樣?」

“古語有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蕭景廷不?緊不?慢說着?,平靜目光看向錦衣衛指揮使?身上:“替張昭潛喊冤的那兩個書生,革了功名,趕出京去。至于那四個與藩王來往密切的,暫且收押,你仔細盤查,待證據齊全,與刑部?、大理寺三堂會審,公開刑訊。那幾百個傳謠造謠者……”

長指在雕龍扶手上輕敲了兩下,他道:“挑上八個……”

八個剛說出口,他掃過柱旁那道不?起眼的嬌小身影,改口:“六個。挑六個跳的最厲害的,帶去西市口,割舌示衆,待刑罰完畢,與其他一幹人等罰銀二十兩,趕出京城。”

衆臣聽得如此具體?的吩咐,皆是一怔。

自打陛下登基以來,除了對修建錦貍苑這?般上心?,對其他事務皆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态度。便是要做出決策,也都是讓朝臣們自行?辯議,再由內閣權衡出最妥當的方案,交于陛下審閱批紅。

像是今日這?般,還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既然皇帝有了指令,且這?指令也較為正常穩妥,朝臣們自也恭敬聽令。

待這?場朝會結束,文武百官們走出太和殿,三三兩兩聚在一塊兒,不?免提到皇帝今日的異樣。

“陛下今日竟然有在認真?聽政,實在難得。”

“大概是這?案子?牽扯人數太廣,且又涉及藩王、後宮,自要多上些心?。”

“若是陛下能一直這?般勤政,那這?張昭潛死?得也不?算太冤……”

“你不?要命了,這?話豈敢亂說的。”

幾名綠袍官員皆悻悻地壓低了聲音,不?該再多提。

而離他們不?遠,次輔鄒德民與顧首輔并肩走着?,說罷皇帝的旨意,又似随口感嘆了一聲:“今日殿旁左側那個小太監似有些面?熟,顧公可有覺得?”

顧首輔面?龐肅了三分,唇角微抿,再次看向次輔,他語氣平淡如常:“一個小太監而已。”

次輔眉心?微動,面?上舒展笑着?稱是:“應當是我眼花了。”

行?至東角門處,二人分別上了轎。

望着?天邊被雲層擋了半邊的太陽,顧首輔眯了眯眼,沉吟片刻,招手吩咐身旁太監:“勞煩去慈寧宮禀報一聲,午後老臣求見太後,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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