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櫻林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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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櫻花林秘事,悸雲并沒有聲張。她知道自己改變不了什麽,依舊與烏年延雨二人做着同窗。只是偶爾與兩個人打過幾次照面時,眼睛裏都多少帶着不易令人覺察的鄙夷。

此時正是胡玉先生的思政課。胡玉先生身體抱恙,未曾出席,依舊是豐七代教。

這晏希,連自己的表哥授課也不怎麽給面子,依舊照常在課上玩鬧。豐七竟也由着她胡來,分明沒有要管教的意思。

“窈玉,你聽說沒有?隔壁朱老的學子們暗地裏給班上的俊男美女排了個美人榜,把他們班上的青年才俊們都依次分了個排名。要你說,我們班的男女榜首分別是誰呀?”

窈玉搖搖頭道:“竟還有如此無聊之人,有那閑心不如替我多寫幾份課業。至于我嘛,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天生臉盲。看誰都長得一樣。不過女學子嘛,當然是你跟悸雲最好看了。”

“小馬屁精。”晏希敲了敲窈玉的頭。“要我說,我們班那烏年堪當榜首,只可惜英年早婚啊。”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悸雲冷不防說了一句。

往常這種話題,悸雲通常是從不參與的,今日倒不知為何突然來了興致。

“喲,他是惹到你了?你激動什麽?”晏希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打趣道:“莫不是你私下追求遭人慘拒,這才因愛生恨吧?”

“胡說什麽。”

悸雲白了晏希一眼,竟像是有些惱了。

晏希反倒覺得越發不對勁,平日裏悸雲對這些泛泛之交的人物,往往雲淡風輕,更不屑于背後議論。今日也不知是吃了什麽槍藥,如此一反常态。

“悸雲同學,課堂上如此用心不專,你可對得起胡玉先生對你的期望?”

冷不丁傳來豐七的聲音。是點名道姓的批評。

悸雲自從入學以來,還未曾出過如此大的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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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來。”豐七并不想輕易放過她。

學堂中學子們的目光盡數齊刷刷地射在了悸雲的身上。若目光也可以穿洞,悸雲現在應該渾身上下都是窟窿。

晏希着急忙慌地向豐七使眼色示意他手下留情,可那豐七卻像是沒看見似的,油鹽不進。

“你來說說,我方才都講了些什麽?”豐七顯然知道悸雲方才正與晏希一道開小差,自然是答不上來的。

悸雲此刻臉像火燒雲一般,十分窘迫,腦子裏亂做一團。

“我不知道。”她方才的确走神了。

悸雲垂下頭,不敢看豐七的臉。

“請你出去。”豐七的聲音擲地有聲。

胡玉先生最受器重的門生,品學兼優的學監,竟被新來的助教趕出學堂。如此大事,也不知會在博園裏引起多大的轟動。

晏希原想追出去,但卻被豐七一個眼色制止了。礙于豐七的身份,晏希多少是有些懼怕他的。

只是他表哥,平日裏多麽溫順和藹的一個人,也不知何故,對這悸雲卻是半分不留情面。

悸雲心裏有些委屈,但她卻也說不上來自己是因何委屈。若是依照她以往的性子,應是毫不在意才是。

興許是因為,那個将她逐出教堂的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吧。

多少,還是希望自己在那個人眼裏,是個優秀的人,這才不愧他當年的救命之恩。

難得的心煩意亂。

卻也是難得的空閑。

想不到悸雲這個博園裏大名鼎鼎的好學生,竟也有在學園內四處游索,做閑雲野鶴的一天。也好,人生起起伏伏,總要遇着低谷,就由着性子,舒坦一回吧。

不知不覺,竟又來到那片粉櫻林。

櫻花已開放半月,悸雲忙于學業武功,還尚未踏足過。

櫻林深處,傳來了一男一女的交談聲。

倒不是悸雲有意偷聽他人的談話。

原本正打算轉身離去的悸雲,因聽清了女子的聲音而停下了腳步。

那聲音她聽了幾十年,又怎會聽錯。

只是丫丫此時怎會出現在這櫻林裏,與她交談的男子又會是誰?

自打大媽媽去世之後,丫丫便接管了炊事房,斷了學業。這自然是丫丫求之不得的事。她自小就厭惡學業功課,此時現身博園,自是蹊跷。

悸雲選擇了一條較為隐蔽的路線,逐步靠近聲音的來源。

“你不要欺人太甚!”

悸雲躲在一處枝幹較大的櫻花樹下,她身形消瘦,樹幹正好為她提供了遮蔽。她透過櫻林的縫隙,看清了男子的容貌。

是趙鶴。

悸雲想起來趙鶴這段時日總是因故缺席課堂,今日也是如此。此刻卻又分明身在博園,也不知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只是看兩人鬼鬼祟祟的神情,商量的多半不是什麽好事。

“那就請趙公子,好自為之。”丫丫笑得不懷好意。說罷便轉身離去。

趙鶴卻仿佛在思索着什麽,在原地踯躅,沒有離開。

悸雲沒有再藏躲,這不是她的行事作風。

趙鶴也發現了她,神情若有所思。

“你怎麽在這?”趙鶴逼問,悸雲竟感覺到一絲殺氣。

但趙鶴的武功,并不是她的對手。

“上課不認真,被趕出來了。”悸雲倒是實誠。

趙鶴忍俊不禁。對他及對博園成千上百的學子來說,大名鼎鼎的好學生被逐出學堂,的确是件樂事。

“你也有今日?”趙鶴又恢複了往日裏趾高氣昂的模樣,反諷道。

“倒不必急着挖苦我。反倒是你,連着數些時日不去上學,怕是想被勸退不成?那趙管家的臉面怕是不知要往哪擱了。”悸雲也不示弱。

“管好你自己!”

趙鶴本就是個沒什麽肚量的人。也只有面對江枝時,才往往笑臉相迎。如今悸雲此番說辭,顯然惹怒了他,讓他氣不打一處來。

“我自會管好自己,希望你也是。”悸雲話裏有話,也不知趙鶴聽出了幾層。

“你方才都看見什麽了?”趙鶴有些自亂陣腳。

悸雲心中暗暗盤算,最終沒有戳穿趙鶴。

“能看見什麽?看見你一個人在這來回踱步,也不去上課,倒像是着魔了似的。”

趙鶴并不應答,将信将疑地看着悸雲。

“悸雲,可算找到你了!”晏希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手裏還拿着一串鮮紅的冰糖葫蘆,三步并作兩步走往悸雲的方向奔來。

晏希身後跟着的正是窈玉。窈玉今日穿了一條淺粉色的輕紗長裙,為避免紗裙碰到地上的泥濘,她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擺,一蹦一跳地走過來,模樣甚是可愛,卻也因此腳步不由得變慢。

不像那沒心沒肺的晏希,一襲輕裝上陣,靈活得像只小兔子似的。不一會兒便走到了悸雲和趙鶴的身旁。

一見到晏希,趙鶴又恢複了那副謙謙君子的模樣。

悸雲掐指算了算時間,眼下确實正是放課的時辰。

“趙鶴,你怎麽也在?”晏希這才發現悸雲身旁站着的男子,是趙鶴。“你可好些日子沒來學堂了,小心我跟趙管家告狀。”

“小姐……我家中突然出了些變故,這才無暇抽身,父親他……應該知道的。”趙鶴支支吾吾的模樣一看便有貓膩。

晏希也不拆穿他,她還當趙鶴是沉迷美人榻下,金屋藏嬌。不過這血氣方剛的适齡男兒,談情說愛很是正常,晏希才不願多管這等閑事。

但若是悸雲喜歡上哪家男兒,她肯定比任何人都要上心。

“正巧你們倆都在這,有件事要與你們說。”晏希扯了扯悸雲的衣袖,與她站在一旁。“方才的思政課上,臨哥哥安排了民間調訪作業,正巧我們幾個都在一組。”

“民間調訪?”悸雲和趙鶴幾乎異口同聲,難得的默契。

“我跟你們一樣,起初聽了也是一頭霧水。按臨哥哥的說法,每五人以小組需選取一處地點,對當地的政務、民情進行實地調查、巡訪。回來後還要整理成文章,便是半學年思政課的最終成果。我們四個加上江枝正好湊夠一個小隊,我就自作主張報上去了。”

悸雲大概聽明白了這個所謂的民間調訪是怎麽一回事。內心不禁佩服豐七好聰明的頭腦。僅是利用一門思政課,就無形中給自己培養了無數的眼線,他自己倒是省了不少的事。

此番思政課的成果,只怕也要成為豐七向豐朝皇帝邀功的一環。

“哦?要去哪?”悸雲問道。

“烏江鎮。”窈玉不知何時已經跟了上來,腮幫子被冰糖葫蘆塞得鼓鼓的,直叫人想捏上一把。

烏江鎮距離博園不遠不近,行馬車也需兩三日方能抵達,要進入鎮中心還需走一段水路,沒有十天半個月只怕是回不來。

“臨哥哥可特地跟我說,烏江鎮山好水好,最适合游山玩水。不瞞你說,他還給我走了個後門,讓我優先選擇地點呢。”晏希一臉得意的模樣。

“是呀,班上的人可都羨慕死了。烏年和延雨剛好也選了烏江,烏江可是他們倆的地盤,我們去了那,肯定不愁吃喝。”

不愧是窈玉。只怕此刻,她眼前已經有無數的山珍海味在輪回轉圈了。

悸雲想起那日烏年延雨二人的荒唐行為和豐七暗中推動他們前去烏江鎮的舉動,隐約覺得這極有可能是豐七在下的一盤大棋。

也許,早在十四年前,悸雲就是豐七早已布下的一顆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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