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趙鶴自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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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多日的歷練,晏希對府中的大小事務處理起來,是越發得心應手。今日她也終于得空,特地到悸雲屋裏探視。

悸雲手上的傷自打換上接亭贈予的藥膏後,便恢複的很快。原來久久不愈的傷口如今已經迅速結痂,傷口較淺的位置痂皮甚至已經脫落,長出了新的皮膚。

至少看起來,遠遠沒有之前那麽吓人了。

“喲,晏大管家怎麽有空到我這裏來了?”悸雲打趣道。

“瞎說什麽呢,我也就是暫時替趙管家打理一二。等他病好了,這些活我還是要一個不落的盡數推回給他的。”晏希輕哼一聲。

“趙管家的病還沒好嗎?”悸雲皺眉,言語關切。

算起來悸雲休養傷病也将近一月,之前倒是并未聽說趙管家有什麽舊疾,竟就這麽一病不起了。

“好什麽呀。趙鶴一天沒放出來,趙管家的病能好?”晏希扁扁嘴。

其實晏希心裏都清楚,趙管家那不是身病,是心病。

一則是挂念自己兒子的安危,二則是趙鶴犯下如此罪行他實在難辭其咎,三則他家夫人欠了賭債的事,恐怕也是紙包不住火。

三者疊加,不管有病沒病,找借口不出現就對了。

“你打算将那趙鶴一直這麽關着?老爺馬上就要回府了。趙鶴往日裏也是時常在老爺面前走動的。你如此行事,遲早會被老爺知道其中的內情。”悸雲分析道。

“我這不是正頭疼嗎?”晏希伸手捏了捏鼻尖,繼而又求助悸雲。“軍師大人,有沒有什麽好建議?或者你想怎麽處置他呢?我都聽你的。”

悸雲見晏希撒嬌的模樣,笑着由她将這塊燙手山芋塞給自己。

“放了吧。”悸雲簡簡單單地說了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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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晏希很是詫異。“那怎麽行?你忘了往日他是怎麽對你的?我一看見你的手,我就恨他和丫丫恨得牙癢癢。”

悸雲心裏咯噔一下。

盡管她表面上裝作不在意,但心裏還是在意的。

盡管藥膏的藥效很好,她恢複的也很好。可這只手終究是使不上勁。別說是拿劍了,現下連稍微有些重量的東西她都無法拿取。

這只執劍的手,多半是要廢了。

晏希看出了悸雲的異樣,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又找補道:“你放心,只要安心養病,你的手一定會好起來的。”

“那還用你說?”悸雲一掃陰霾,打趣晏希,将真實的情緒都隐藏到內心深處。為得只是不讓晏希擔憂。

“是是是,就算我不說也一定會好的。”晏希笑嘻嘻道。

“還是說回正事吧。經歷這一回,我想趙鶴已經改過自新痛改前非,不會再起什麽禍端了。況且我已與他說和,今後他不會再與我們作對。”悸雲用左手舉起一盞茶喝下。現下她的左手已經使用得很是娴熟。

“你與他見過了?他沒對你怎麽樣吧?”晏希皺眉。

“他能怎麽樣?我就是讓他一只手,他也打不過我。”悸雲像是聽了個笑話一般。

“也對。”晏希聽畢,像是放心了,又思索了片刻,才道:“行吧,那就放了吧。趙家欠債的事,我已經花錢擺平了,希望他真的能改過自新才好。這樣也不枉我們這些年的同窗之誼。如此一來,晏府便只是少了個炊事七房的管事,父親那邊,倒也還瞞得下來。”

說罷,晏希便叫了個小厮過來,命他去柴房傳話,叫護衛門把趙鶴放了。

悸雲見此事晏希已經拿定了主意,便與她在其他事上說笑起來。

二人許久未曾如此談天說地,很是暢快。

不知不覺間,竟已到了深夜。晏希因處理府中大小事務,近些天也認識了不少名流。今夜便是要與季家大小姐相約吃飯,未到飯點便走了。她知道悸雲不喜應酬,便留她在屋裏好好養病,沒有讓她一同前去。

又是一碗苦口的良藥下肚。

也不知道這蟑螂藥一般的中藥還要喝到幾時。悸雲雖心知良藥苦口,可也對每日必喝的藥湯嫌棄不已。

“姐姐不好了,出事了。”

悸雲剛把剩下的藥盡數咽下,便瞧見接亭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

“出什麽事了?”悸雲急忙問道。

“趙鶴死了。”接亭方才跑得急,順了口氣才緩緩說道。

“什麽?”悸雲驚訝得站了起來。“上午不是才剛放的人嗎,怎麽突然就死了?”

“是,是放了出來。可方才就有人發現趙鶴吊死在了自己屋內的房梁上,像是自缢身亡的。我也是恰巧路過時,聽見幾個婢女在他屋內慘叫後,又見鬼似的跑出來,上去問了才知道。”

“走,去看看。”悸雲皺眉,抓着接亭的衣袖要去看。

兩人兩步并作一步走,迅速到達目的地。此時趙鶴的屋外已經圍滿了一群人,可誰也不敢走進去去瞧。

大家見是悸雲來了,都識相地讓開一條道,讓她進去。

現在晏府的人可都在傳,凡是得罪悸雲的人,都沒有什麽好下場。先是丫丫,現在又輪到趙鶴。

因此現下,府裏的人見到悸雲,都好似見到活閻王一般,躲得遠遠的。

只見趙鶴早已被人從房梁上取下,平置于地板上,蓋上了白布。

趙管家告病在老家休養,消息一時半會還傳不到他那,但恐怕很快就要傳到了。

也不知道趙管家夫妻倆,都是年過半百的人,要如何承受這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喪子之痛。

悸雲輕輕地将白布掀起,見了趙鶴最後一面。

只見趙鶴嘴唇發黑,一雙眼睛因充血而發紅凸起,舌頭長長地伸出嘴外,面目早已扭曲不堪,遺容很是猙獰,早已不複往日的俊逸神采。

悸雲不忍再看,深吸了一口氣,替他合上了雙眼,并将白布重新蓋好。

盡管從前對趙鶴多有不滿,可畢竟多少還有些許一起長大的情誼在。一條鮮活的人命就這麽消失在自己面前,又怎能不讓人心生嘆惋。

無論當時是如何明争暗鬥冷言相對,如今面對的卻已是一副即将化為黃土的冰冷軀殼。又有什麽好鬥,有什麽好不滿的呢?

“趙兄!”

此刻江枝也已聞訊趕來。見悸雲一聲不吭地蹲在一旁,便知道趙鶴的死已經再也沒有回寰的餘地。雙腳便像塞滿了鉛石一般,每挪動一步都要費上好大的勇氣。

他甚至沒有勇氣掀開白布看趙鶴最後一眼。

多年的兄弟情誼,眼看摯友已逝,心中亦是悲痛萬分。

“不再看他一眼嗎?”悸雲悶悶地問道。

“不了。”江枝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又站了起來。

就這麽站了好一會兒,似乎在心裏已經同這位摯友說完了訣別的話語,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看似淡漠無情。

但悸雲知道江枝是個重情義的人。

有時候,最深的悲痛往往都是藏在心裏的,那些浮于表面的情感,往往才不可靠。

悸雲又停留了一會兒,直到晏府的下人将趙鶴挪去了臨時的斂房也沒有離開。

趙鶴的房間布置的很是雅致。雖說他不是什麽豪門貴公子,但衣食住行亦十分講究。清書雅畫,一樣不落。

悸雲撿了張書桌旁的凳子坐下,久久無言。

屋外烏泱泱的看熱鬧的人群早已散去。

一場喧嚣終将落幕。

“姐姐,我們不走嗎?”接亭提醒道。

悸雲這才回過神來,看窗外清風朗月,夜色已深,是該離去了。

悸雲站了起來,正欲離開之際,眼角卻瞥見了一個被揉搓後随意丢在一旁的紙團。

“江兄展信安。近些日來,我行事糊塗,如今自食惡果,實乃咎由自取。若我早些聽取江兄勸告,恐怕不至于步入萬劫不複的境地。我決意為我的錯誤言行付出代價。此次一別,将是天人永隔,再難相見。我對世事已無留戀,唯一挂念……”

信寫到此,便只留下一個粗粗的暈開的墨跡。墨跡下的字跡已經混作一團,再也叫人分辨不清。

想來是趙鶴寫到此處時,觸動了心弦,又因是禁忌之事,最終還是将它塗抹了去。

即便看不清字跡,悸雲對信上的內容,也已心知肚明。

她知道趙鶴心中始終挂念的那個人是誰。

可是卻說不得,說不得。

悸雲最終帶走了那個紙團,還吩咐接亭,仔細将趙鶴的屋子打掃幹淨,不敢出現的東西決不能出現。

既然人都已經死了,那就給他留好最後的顏面,保存一個好名聲吧。

走出趙鶴的房間後,悸雲并沒有直接回到自己房中。而是繞過亦幽湖,走了遠路。

她在江枝所住的院子外,來來回回走了很久很久,最終還是沒有進去,轉身離開了。

回屋後,悸雲起了個火折子,将紙團燒毀。既然趙鶴最終沒有将這封信給出去,而是揉作一團扔掉,恐怕最終亦是說服了自己,最終将此事放下。那悸雲也就遵從他的遺願,不再多生是非。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又何必再背負沉重的枷鎖,就讓他不知情地好好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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