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客棧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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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城之後,悸雲直奔客棧而去。

今日趕路時淋了不少雨,渾身黏膩。她只想快些找個地方落腳,好趕緊換身幹淨的衣裳。

“你跟着我做什麽?”悸雲回頭,見那鎖面囚犯一路跟着自己,忍不住問道。

鎖面囚犯隔着一小段距離停下了腳步,眼睛卻定定地看着悸雲。

“你沒有錢?”悸雲将腹中的疑問脫口而出之後,才頓覺自己方才所提及的問題究竟有多愚蠢。

一個身陷囹圄的囚犯,又怎會有銀兩傍身。

送佛送到西,悸雲朝着鎖面囚犯的方向走了幾步,淡淡道:“跟我一塊走吧。”

鎖面囚犯依舊不言不語,但腳步卻是跟着悸雲移動的。

“你是不是不會說話?”與鎖面囚犯并肩行走的悸雲微微側首道。

鎖面囚犯依舊沒有說話。

“嗯……”悸雲有些苦惱,這回恐怕真是遇上個啞巴了。

若真是個啞巴,連如何與之溝通,都是個問題。

悸雲不免有些抓耳撓腮,拍了拍腦袋道:“要不,我就叫你小啞巴吧。好嗎?”

她一雙晶亮的眼睛,在月色映照下仿佛會說話一般靈動。

鎖面囚徒微微一怔,點了點頭。

“太好了,原來你能聽見我說的話。”好幾番自言自語之後,總算有了回應。

不知怎的,悸雲竟有幾分高興。僅僅是不能說話,怎麽也比又聾又啞要好些不是?

不一會兒的功夫,二人便走到了華陽縣內的一家客棧門口。

“老板,給我兩間廂房。”悸雲一進門,便吆喝道。

客棧老板聞言,慢悠悠地從後廚走了出來,打量了悸雲二人一眼,白眼頃刻間便是要翻到天上去。

估摸着是客棧老板細究二人的裝束,不像是什麽顯貴人家,又是外地人做不得常客,便有些懶得搭理。

“等着。”客棧老板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悸雲見狀,看了看小啞巴,無奈地扁了扁嘴。

又是個見人下菜碟的勢利眼。

“客房只剩一間了,要是不要?”客棧老板擡頭,聲音尖細得猶如蚊子哼哼一般。

“沒有其他的房間了嗎?差些的也行。”悸雲扯了扯嘴角。

“你們不是一起的嗎?”客棧老板這才注意到小啞巴臉上的面具,覺得新奇便盯着多看了幾眼。

“是,是一起的。”

“鬧別扭了?”客棧老板頭向後仰了仰,拿起戴在胸口的放大鏡片,透過鏡片看向二人。

“沒……”悸雲被問得一時語塞,吞吞吐吐不知所雲。“诶,是,是鬧別扭了。”

“究竟是還是不是?就剩這一間房,愛要不要。別的地兒你們也不用去問了,整個華陽縣就我一家客棧,愛住不住。”客棧老板将房間的鑰匙甩在了帳臺之上。

悸雲略有些猶豫。

她武功高強,足以自保。雖不擔心小啞巴能占她什麽便宜,但畢竟男女有別。

即便她不介意,也得征求小啞巴同意的不是?

“行……行嗎?”悸雲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小啞巴停頓了幾秒,點了點頭,算是應允。

悸雲見小啞巴沒有異議,便付了房錢。而後,同小啞巴一起,走到了位于客棧二樓東廂盡頭的客房之中。

客房面積并不算大,卻也不小,僅僅只睡兩人,實在綽綽有餘。

一打開房門,迎面而來便是一塊荷塘月色的屏風,屏風右側擺放着一張紫光檀孔雀絲翎檀雕羅漢床,右側則鋪有一塊涼席和幾個茶蒲團子。

悸雲自小便住慣了糙野之地,這間客棧于她而言,已是很好。更何況她原本便只打算在華陽縣将就一夜,第二天一早便繼續趕路。

于是她想也沒想,麻利地将屏風扭了個直角後,便徑直走到涼席之中。

“今夜你睡床,我睡涼席吧。你久處囚車之中,風餐露宿,一定睡得不好。”悸雲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然而這份好意,小啞巴卻并不領情。

他二話不說便走到悸雲跟前,抓着她肩膀的一塊布料,将她揪了起來,并拉到了屏風那面。

在悸雲仍舊傻愣之時,小啞巴迅速地将她打散在涼席上的行李重新裹好,扔了過去。

沒想到小啞巴看似瘦弱,力氣倒還不小。

小啞巴還用手比劃了幾下,仿佛在說悸雲睡那頭,他睡這頭。

看着小啞巴指手畫腳的模樣,悸雲竟覺得他笨拙得有些可愛,便沒有推拒,走向了這間客房中只此一張的檀木紅床。

悸雲躺在床上,隔着屏風細細打量着藏于朦胧薄紗之後的那個人。

小啞巴此時又是直挺挺地坐在蒲團之上,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隔着屏風的屏障,他們互相都無法确認對方的眼睛是否正在看向自己。

悸雲開始好奇,面具背後的那張臉,究竟長成何種模樣。

随着這段時間的相處,悸雲越發肯定小啞巴并不是壞人,也越發堅定自己劫囚的做法十分正确。

“小啞巴,你為什麽會被抓起來,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壞人。”悸雲冷不防問道。

問完之後,她又頓時覺得自己可笑。

明知道小啞巴并不會說話,還提出一個顯然無法得到回答的問題。

小啞巴一動不動,也不知道他究竟聽見悸雲說什麽了沒有。

“你知道嗎?你真的很像我的一個朋友。”悸雲轉過身,平躺在床上,一雙眼睛怔怔地看着雪白的天花。

她用眼睛将一張熟悉的臉緩緩地在天花之中勾勒出形狀來。

小啞巴還是沒有說話,可悸雲卻很肯定他聽見了。

只因小啞巴的呼吸,微不可聞地調整了節奏。

“不過你比他瘦得多,也孱弱得多。你呀,病恹恹的。他不一樣,他有一嘴的好口才和一身的好武藝。更厲害的,是他的身份。所以他……總是那樣高高在上,觸不可及。”悸雲喃喃自語道。

興許是因為自己的傾訴對象,是一個絕對不會洩露秘密的人。

悸雲的話,不自覺地多了起來。

又或者,是因為小啞巴太像她心中所想的那個人。悸雲才會不管不顧地劫囚吧。

等到玄觞一事了結之後,悸雲也許會到皇城去轉轉。

僅僅是看看,他生活過的地方也好。

嘭嘭——

小啞巴突然輕輕拍打着屏風,同時也打斷了悸雲的思緒。

悸雲轉頭,略有些不解地看了過去。

只見小啞巴此時正站在屏風的正後方。

因與屏風離得近,在燭光的映襯下,他的身影顯得格外高大。

小啞巴伸出右手,指了指窗外。

從躺在床上的角度向外看去,恰好能看見客房角落的一扇木窗正被風吹開,窗簾正來回地不停鼓動。

本是最尋常不過的景象。

但卻逃不過悸雲敏銳的洞察力。

有人——

悸雲依舊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但藏在被褥裏的手,已默默地摸上了劍柄。

-、二、三……二十。

悸雲不停地清算着不速之客的人數。

竟有二十人之多。

也不知道是沖着悸雲來的,還是沖着小啞巴來的。

電光火石之際,一陣瓦片碎裂的聲音。

無數名黑衣劍客從屋頂處跳下,恍若神兵天降。

悸雲飛身挪到了屏風之處,朝着小啞巴迅速地說了一個字:“走!”

若她判斷的沒錯,小啞巴并沒有半分的武力,留在此處不走,無異于等死。

幸而黑衣人都是沖着悸雲來的,并沒有人對躲至遠處的小啞巴痛下殺手。

此次的黑衣人身手尚且不錯,卻不使用殺招,看來僅僅只為活捉悸雲而來。

可如今的悸雲,武功早已更上一層樓,這些人雖然能于她纏鬥幾個回合,卻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悸雲從不喜見紅,雙方實力懸殊,打鬥進行到末尾,無非是她單方面在耍猴似的戲弄。

其中一個武功最高的黑衣人,氣不過悸雲這般作為,便傾盡全力使出了獨門絕招。

悸雲并不慌亂,游刃有餘地側身閃過。

豈料悸雲的側身,卻讓黑衣人注意到了牆角的小啞巴。

糟了,他怎麽還未離開。

悸雲心中暗道不妙,那黑衣人手中的劍卻直逼小啞巴而去。

黑衣人此時因惱羞成怒,一心只想殺人洩憤,根本不管殺的人究竟是誰。

“躲開!”悸雲大聲喊道。

她抓住手中的短劍,朝黑衣人射去。

可黑衣人手中的劍,比她更快。

雖然悸雲的劍射中了黑衣人的小腿,将他釘在地板上不得動彈。

可黑衣人的劍柄卻還是晃到了小啞巴的手臂處,割裂了他左邊臂膀的衣物和皮膚。

鮮紅的血液,頃刻間便噴湧而出。

濃烈的血腥味在整間客房中蔓延。

剩餘的黑衣人見悸雲已經沒有了武器,盡數撲了上來。

悸雲找準時機,使用玄靈掌将敵人一一擊落在地。

“你沒事吧。”悸雲連忙奔至小啞巴身旁。

小啞巴的嘴唇已經沒有了絲毫的血色。

悸雲扯下身上的一塊布條,替小啞巴做急救包紮。

“好厲害的功夫。”被釘在地上的黑衣人滿目兇光,咬牙切齒道。他如今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悸雲在他面前晃來晃去。

“告訴晏老爺。若真心想要晏希活,就別再派人來抓我。如此只會耽誤晏希的病情。”悸雲冷冷道,将小啞巴背在身上,離開了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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