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孟允棠茫然:“什麽……什麽掃興的話?”
“說柳士白。”
孟允棠想了想, 道:“我好久沒見着他了。”
賀砺倏地扭過臉來,伸手一把将她摟進懷裏,道:“這話說的, 好久沒見他,想他了?”
“誰想他了?這不是你讓說的嗎?”孟允棠頭枕在他胳膊上, 氣鼓鼓地嘟起嘴巴。
賀砺見了,湊過臉去親了一下,又親一下,意猶未盡,想要深入,又怕失控, 最終還是躺平,看着帳頂道:“既然不随我去幽州,那你縫嫁衣吧, 待我回來就來娶你。”
孟允棠道:“你還沒提親呢。”
“提親快, 婚期也盡量定得近一些。若是八月成婚, 你還能在湯池裏玩水避暑。”狗竹馬又開始誘哄頭腦簡單的小青梅。
孟允棠卻是有腦子的,道:“待你回來都七月了, 八月怎麽可能來得及,斷來不及的。”
“那就九月, 不能再遲了。”賀砺道。
“為何要這麽趕?”孟允棠不理解。
“真不明白?”賀砺側過臉看她。
孟允棠搖搖頭。
他側過身來,将孟允棠一把揉進懷中,從上到下緊緊貼着,嗓音沉沉地在她頭頂問道:“明白了麽?”
孟允棠雙頰爆紅, 忙不疊地推開他, 想起身下床,又被他按住。
“別動, 不碰你。再說會兒話。”賀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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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允棠趴在他身側,把臉埋在胳膊彎裏,心髒咚咚直跳,一動不敢動。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不要獨自去偏遠的地方,你和你家裏人都是。我會留人随身保護你們,不要嫌麻煩,出門就帶上他們。”
孟允棠見他說正事,就把通紅的臉微微側過來,瞧着他。
“叫你阿爺也別忙着出去找差事,省得中人圈套,先把身子養好了,別留下病根才好。其它的,等我回來再說。”
孟允棠默默地把腦袋重新枕在他胳膊上。
他伸手摸了摸她熱烘烘的臉,道:“這幾個月就安分地呆在家裏繡嫁衣吧,可以準備一個小冊子,若有人欺負你,就記下來,等我回來跟他們算賬。”
“嗯。”孟允棠伸出胳膊搭在他身上。
賀砺垂眸看了看,問:“勾引我?”
孟允棠羞惱:“我抱你一下就算勾引了?”
“怎麽不算?你跟我說句話都算。”
“你、你讨厭!”
兩人笑鬧一陣,賀砺胳膊肘撐起身子,道:“不早了,你睡吧,我回去了。”
孟允棠忙伸手拽住他的袖子。
賀砺停住,笑意盈盈地問她:“怎麽?舍不得我走?”
“你別走了,我怕又有人要殺你。”孟允棠有些緊張道。比起羞赧,對他安全的擔憂更勝一籌。
賀砺知道上一次的埋伏也不過是迷惑他的手段而已,真正的殺局根本就不在長安。但看着小娘子紅豔豔的雙頰,晶亮的眼眸,想着這一去兩三個月見不着,他便放縱自己又躺了下來。
“真的要留我過夜?不怕我對你怎樣麽?”賀砺故意逗她。
“你不會的。”孟允棠摟住他的脖頸,把臉挨在他肩上。一別兩三個月,她也舍不得。
賀砺無奈,道:“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分寸,我可不是從廟裏出來的。”
“我不管,你……你忍着。”孟允棠語氣嬌蠻。
賀砺忍不住伸手掐她的臉,道:“還蠻橫起來了?”
“不是說近墨者黑嗎,你也不看看我是跟誰在一起。”孟允棠理所當然道。
賀砺手搭着額頭笑。他忽然有些期待,他的小青梅要是被他給帶壞了,會是什麽模樣?
月上中天,花影搖曳,夜蟲唧唧。
夜深了,兩人還在床帳內喁喁私語。
“新買的鹦鹉會說話了麽?”
“還沒有。”
“你有認真教嗎?”
“當然了!”
“那就是智力問題了,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鹦鹉。”
“你這嘴要是真的不會用,改天我可以幫你縫起來。”
“縫是不可能給你縫的,你要說封住還有可能。會封嗎?要不要我教你?”
“不要,哈哈哈,讨厭,你走開。”
賀砺擁着懷裏香香軟軟的小娘子,感覺自己簡直是自尋煩惱。
這心猿意馬的,根本睡不着。想找點甜頭,卻又明白甜頭過後是更折磨人的煎熬,就這麽睜着眼一直熬到晨光熹微。
懷裏的人兒早不知在何時就睡了過去,此刻長長的睫毛安然地阖着,雙頰白裏透粉,紅潤的雙唇像某種熟透的甜蜜的果實。
他俯下臉去,親了親那紅嫩的雙唇。
她輕哼了一聲,睫毛微顫,但可能還是太困了,并未醒來。
賀砺一手墊着她的腦袋,将自己的胳膊抽出來,把枕頭拉到她腦袋下面,放她枕在枕上。
他坐在床沿上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察覺再不走,可能就要将她擄走時,才強迫自己扭頭離開。
明日啓程,今天還有許多事情要安排。
賀砺回到衛國公府沒多久,內侍魚有淼踏着朝聞鼓來了,說太後有請。
賀砺目光沉了沉,掩住眼底那點不耐煩的神色,跟着魚有淼去了大明宮。
“你昨晚去哪兒了?”太後面色緊繃,手指不知怎麽受了傷,宮女跪在一旁屏氣凝聲地給她上藥包紮。
賀砺也不隐瞞,直言道:“孟家。”
太後揮退侍女,氣急聲低:“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去花前月下!”
賀砺悠然道:“有心情花前月下,自然說明現在也不過尋常時候。”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你不知道幽州大都督淩金鬥與秦衍是什麽關系?你是怎麽想的?這會兒去幽州向北平郡王請罪,那幽州于你而言,與龍潭虎穴何異?你為何就不能……穩當些?”太後頗有些頭痛道。
賀砺緩緩擡眸,目光堅凝宛如實質,看着太後道:“若我只求穩當,姑母早就見不着侄兒了。”
太後隐隐蹙眉,不語。
“我知道這是秦衍老賊特地為我做的一個局,姑母請勿擔心,靜候侄兒破局的手段便是。”賀砺道。
從大明宮出來,賀砺回到衛國公府,去書房修書一封,喚鹿聞笙進來,道:“這次幽州之行,你不用去。”
鹿聞笙急道:“阿郎,你此行兇險,某想随行。”
“無妨,死不了。你留在長安,有更重要的任務。”賀砺将手中寫好的信遞給他,叮囑道:“保護好孟小娘子,若孟家那邊有什麽十萬火急解決不了的事情,你拿着這封信到輔興坊東南角找魚宅,将這封信遞進去,那是魚俊義的私宅。”
鹿聞笙接了信,表情糾結,沉默不語,顯然對于自己此番不能随行一事不能釋懷。
賀砺看着他道:“你一再撮合我與孟小娘子,想必心裏明白她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麽。從幽州回來我就會娶她。此番托付給你的,是我唯一成家的機會與餘生的幸福。”
鹿聞笙站直身子,單膝下跪,叉手铿然道:“定不負阿郎所托!”
賀砺颔首,又道:“至于林小娘子與林小郎君,以及他們的丫鬟,如要出門,不必攔着,暗中跟随便是。不要讓她們去打擾孟小娘子。”
“是。”
“派人去叫張伯興來見我。”
張伯興随叫随到,賀砺故意将他晾在外頭半個時辰才見。
“張侯,我為你新謀了一件差事,绛州銅冶使,想來不出三日封官的旨意便會下達府上。”賀砺端着茶杯,有些漫不經心道。
張伯興呆住。
驚喜來得太突然,他一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聽到回應,賀砺擡頭看他:“怎麽?這差事,張侯不喜歡?”
“不不不,不是,只是……這銅冶使位卑而任重,按規矩不都是河中監軍兼任的麽?”這樣的大肥差,一向是朝中打破頭也未必搶得着的,就這麽落在他頭上,張伯興覺得自己簡直像在做夢。
“規矩,不就是用來打破的麽?張侯安心上任便是,都知道你背後是我,無人敢尋你的麻煩。”賀砺淡淡道。
張伯興忙起身,激動地叉手道:“多謝大将軍提攜。”
賀砺擺擺手示意他坐下,道:“你張家于我有恩,這都是應該的,不必挂懷。今日找你來,是為了另一件事。”
張伯興道:“大将軍盡管吩咐,某無有不從。”
賀砺望着他道:“孟家老太太是你張家出去的人,你去跟她說一聲,別仗着長輩的身份幹涉晚輩的生活,尤其是孟老三一家。別自找不痛快,孟七娘要是不痛快了,我就不痛快,我要是不痛快了,那誰也別想痛快。”
“是是是,既然是大将軍的吩咐,我一定好好去跟我姑母說。”張伯興暈乎乎的,滿腦子都是“銅冶使”三個字,冥冥中仿佛看到他張家的門楣在他這一代金光萬丈。
賀砺冷眼瞧着他泛紅的面頰與晶亮的額頭,随口問道:“綏安伯府現今情況如何?”
張伯興呆了呆,勉力找回一絲清醒,道:“還好,只是罰沒了家財,前段時間我已送了些錢財過去資助他們的生活,以後也會繼續管他們吃穿的,斷不會讓他們因為短了錢財去煩擾孟老三一家。”
賀砺滿意地一颔首,道:“如此甚好。”
午後,賀砺正在做臨行前的最後準備,鹿聞笙來報,說孟小娘子來了。
孟允棠來到外書房時,一張小臉被曬得紅彤彤的,額上鼻尖上蒙着一層細汗,亮晶晶的,和她的眼睛一樣。
“上哪兒去了?弄得這一身汗?”賀砺起身,一手牽了她,吩咐仆人去給她打水擦臉。
“不用了,我就來看看你,馬上就回家了。”孟允棠道。
賀砺揮退仆人,低頭望着抱着他腰的小娘子,笑道:“怎麽?我還沒走,你就開始舍不得了?”
“嗯!”孟允棠點一點頭,松開他,往他腰間一看,發現沒挂荷包,就問:“你怎麽不挂我給你的那只荷包?不喜歡嗎?”
“喜歡,舍不得挂,風塵仆仆的給弄髒了怎麽辦?”賀砺擡手,拇指刮去她鼻尖上那點晶瑩的汗珠。
“弄髒了也沒關系啊,我那兒還有七個呢……”孟允棠說完發現不妥,不好意思地垂下腦袋。
賀砺果然笑了起來,道:“還有七個?我走後你一年為我繡一個?”
“我只是為了打發時間才繡的。”孟允棠嘴硬。
賀砺握住她的雙手,道:“以後別繡了。小時候我笑話你繡的荷包醜,其實就是看你繡荷包時總是戳傷手指頭。你也真是倔,紮到手指頭就掉兩滴眼淚,掉完了袖子一抹眼睛,還繼續繡。我讓我阿姐給我尋摸一幫繡娘回來,以後你要繡什麽,都讓她們繡去。”
“嗯!”孟允棠開心地點點頭,她對女紅這種費時費力的事情其實一直都沒有多大的興趣。
她從懷中摸出一枚用紅布縫出來的三角形平安符,道:“我去廟裏為你求了一枚平安符,你出門的時候,就把它放在荷包裏。我知道很可能沒什麽用,但,萬一有用呢?”
賀砺從她手中接過那枚平安符,右手按着她的後腦勺将人捂進懷中,溫聲道:“沒事的,此行就是路途遙遠耗時久了些,不危險。好好在家呆着,等我回來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