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客至

劉氏帶程氏母子回了家,魚文翰将他們安置在西邊的廂房,又請了大夫給程氏看病。程氏自然是一番感恩戴德,魚文翰卻擺擺手表示不用在意。

晚上,劉氏一邊幫魚文翰寬衣,一邊跟魚文翰說着話:“……妾就是看着這母子倆可憐!一個女人帶着孩子從池州趕到長安,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總不能眼看到了長安門口,反而倒了下去。希望夫君不會怪妾擅做主張!”

魚文翰卻拉着劉氏的手沿着床坐下:“夫人請放寬心,某不是見死不救之人。自然不會怪夫人,夫人救人做的對!這孤兒寡母的确可憐,那程氏身體不大好,短期內并不能上路。不如我們代程氏給她夫君送個信,讓他夫君前來迎接,豈不是兩全其美嗎?”

劉氏高興地說:“夫君說的是,是妾想左了!既然如此,妾明日就跟程家娘子商量一下。”

翌日清晨,劉氏跟魚幼薇到程氏房中說話,跟程氏表達了魚文翰的意思。本以為程氏會滿口答應,誰知程氏卻有些為難的樣子,倒是阿宣滿口答應,還勸程氏:“阿娘,你不是跟我說,阿耶一直記挂着我們嗎?阿耶知道了我們在這裏,一定會高興地來接咱們的。到時候咱們再風風光光地跟阿耶回家,不是很好嗎?”

一副很期待地樣子,又喃喃自語:“不知道阿耶長什麽樣,不知道阿耶會不會喜歡我。我這麽刻苦讀書,連先生都誇我,就是為了不給阿耶丢臉。阿耶的學問一定是極好的,否則別人怎麽會稱阿耶是“小杜”呢?”

小杜?魚幼薇感覺自己眼皮跳了一跳:杜牧?這家夥是大詩人杜牧的兒子?昨天沒有仔細看,今天梳洗一番,別說,這孩子長得是不錯,的确有幾分讀書人文質彬彬的樣子!

阿宣意猶未盡:“我這次來京城,那些同窗還托我給他們帶阿耶的親筆詩呢?他們真是糊塗了,這次咱們要是找到了阿耶,自然是留在京城一家人團聚了,怎麽可能回去呢?

不過,君子不可以失信于人。既然答應了他們,阿耶的親筆詩,倒是可以給他們寫信寄回去。”

說完又拉着程氏的胳膊問:“阿娘,你說阿宣說的對不對?”大大的眼睛裏寫滿了期待。

程氏見兒子興致勃勃的樣子,到了嘴邊的話轉了一圈,又咽了下去,點點頭算是回答他了!

劉氏雖讀書不多,但是唐朝是非常推崇詩人的。這裏又靠近長安,杜牧名氣又大,所以劉氏自然也是多多少少知道杜牧的。忙恭喜程氏:“程家娘子真是好福氣,居然給杜牧做夫人,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呀!怪不得阿宣長得如此讨人喜歡,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原來是名門之後呀!

程娘子,你放心,我一定将你們母子在我家的事情告訴杜大人。程娘子有什麽話,要一并帶去的嗎?”

程氏搖搖頭,劉氏忙又說:“呀!是我糊塗了,有什麽話自然是見了面再說!千言萬語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呀!我這就跟夫君說,馬上就安排人!”,說完忙又高興地走了,那樣子竟是比程氏還要高興。

魚幼薇看着自己心性單純的母親,這樣替別人高興。一方面是因為同是女人,心中可憐程氏,看到程氏的夫君這麽有出息,替程氏高興。令一方面,是因為唐朝的風氣就是如此,哪怕不識字的人,聽到詩人這兩個字也會肅然起敬。這個時代,有文化有學識的人,比當官的更能得到人的尊敬!

魚幼薇看着程氏欲言又止的樣子,只希望母親不要好心辦壞事。不過,她們母子進京尋親遲早要面對這一幕的,不是嗎?既然如此,就順其發展吧!希望杜牧的人品跟詩一樣受人推崇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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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阿宣現在這樣高興,到時候,如果杜牧靠不住,巨大的落差,不知道這孩子能不能受得住。魚幼薇忍不住将阿宣拉出門外,輕聲地問:“阿宣,你阿耶真的是杜牧嗎?”

阿宣卻有些奇怪地看着魚幼薇說:“當然了,阿耶還能亂認嗎?”

魚幼薇又問:“那你阿耶之前有沒有找過你跟你阿娘?”

阿宣想了想說:“這個…好像沒有!”

“那書信有嗎?”魚幼薇繼續問

“這個,好像也沒有!許是,阿耶太忙了吧!”阿宣有些不太确定,眼神也有些閃躲。

“那你怎麽知道,你阿耶就是杜牧呢?萬一不是的呢?”魚幼薇更進了一步

阿宣卻有些激動:“怎麽會不是呢?阿娘跟外翁都說我阿耶是杜牧,阿娘是不會騙我的!”嘴上說的很肯定,但是眼神卻有些游離。

魚幼薇見初步目的達到,繼續追問:“好!就算你阿耶是杜牧。那這麽多年他都沒有找過你們,連書信也沒有。你就相信他真的是太忙了嗎?萬一他根本就把你們忘了呢?”

阿宣聽了魚幼薇這樣問,呼吸越來越急促,最後捂着耳朵大聲說:“不會的,阿耶不會忘記我跟阿娘的!不許你這樣說阿耶!” 嘴上說的堅信不疑,帶着哭腔的聲音卻出賣了他,最後的幾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不知是在說服魚幼薇還是在說服自己。

魚幼薇還想再說,阿宣卻捂着耳朵跑進屋裏了。魚幼薇嘆了口氣,自己的話,這孩子明顯是聽進去了。古人早熟,一個女人帶着個孩子,肯定受盡了流言蜚語,自己不想阿宣到時候受到太大的打擊。如果,自己猜錯了,最好不過。如果自己猜對了,那麽今天的話,也算是提前給阿宣打了預防針了。

果然,下午劉氏再去看程氏,就發現阿宣明顯不如早上那麽歡呼雀躍,心中只當阿宣是高興壞了。

魚文翰得知程氏要尋的人是杜牧,就略有些踟蹰,怕自己這樣貿然上門,有些冒昧。事情是真的還好,要是程氏認錯了,記錯了,或者杜牧根本不願意相認的話,于自己、程氏母子都不是好事。思慮了半天,魚文翰還是沒有想到好的方法。

魚幼薇進來的時候,見自己的父親正在書房來回踱步,心中有些訝然:沒有想到阿耶居然這麽熱心腸!

正欲說話,管家韓叔來到門口說:“郎君,門外有客人到了,說是姓薛,是郎君的同窗。”

魚文翰一聽很是高興:“哦?快請進來!”

說完又忙叫住韓叔:“還是我親自去吧!你去叫夫人煮茶。”

院子很小,魚文翰幾步就走到門口,拱手問候:“博明,我猜着你這兩日要來!快些進來!”,那人也拱手問候,魚文翰邊說邊将人迎至客廳。

魚幼薇陪劉氏上茶,見門口兩人脫了的鞋履皆是幹幹淨淨、一塵不染,料想這問客人應該是個極愛幹淨的人,心中頓時增加了幾分好感。

進入屋內,一個着天青色袍衫的男子正與魚文翰迎面跽坐于案旁。兩人此刻正親熱地交談,一副異常熟稔的樣子。魚幼薇料想這人應該就是魚文翰前兩天提到的好友—薛慕之。

果不其然,魚文翰招手喚過女兒:“蕙蘭,這是阿耶的好友至交,你可喚他薛叔父。”

魚幼薇忙屈膝見禮:“蕙蘭見過薛叔父!”

那男子忙扶起魚幼薇:“蕙蘭快起來,真是好孩子!”說完仔細的打量了魚幼薇一番。

又看向魚文翰:“怪不得恩兄你一直誇獎這個女兒多麽聰穎,我只當原本低調內斂的恩兄有女之後轉性子了,今日一見,才知兄所言不虛呀!”

魚文翰很是受用,并不謙虛,甚至有些洋洋自得:“那是自然,我魚某人的女兒,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兩人皆開懷一笑,很是爽朗。魚幼薇這才發現平時不善言辭的阿耶此刻竟也有如此幽默的一面,這個人居然跟阿耶如此親厚。

薛慕之又問魚幼薇:“你阿耶說你書讀的是極好的!待會叔父考考你。若叔父的問題,你都答得對,叔父是有獎勵的哦!”一副大人誘惑小孩子的樣子。

魚幼薇知道父親與此人關系非同一般,況且自己也對這個人印象不錯,所以非常給面子含笑答應,忙給兩人端茶奉水,自然又惹得薛慕之好一頓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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