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疑惑
魚幼薇本以為薛慕之會在家中住上幾天。沒想到,用完晚飯薛慕與魚文翰兩人聊了一會,薛慕之就起身辭行了,更沒想到魚文翰也沒有留客。
一家三口将人送至門口,薛慕之拱手請他們留步:“恩兄所托之信,博明一定帶到。夜深露重,還請恩兄留步!”
原來将程氏母子的事情拜托給他了!
魚文翰又囑托:“如果能順利将信送給杜大人自然最好,如有不便博明也不必勉強,為兄再另想他法。”
薛慕之讓魚文翰放心:“即使見不到人,信是一定能夠遞上的。在京城,那些仆人,可不敢随便就将信函匿下的。”
魚文翰點頭稱是,吩咐春虎早去早回,路上不可耽誤,要及時将杜牧的回複傳達回來。又細細地叮囑了幾句,薛慕之這才蹬車離去。
對着漸行漸遠的馬車,魚文翰幽幽地嘆氣:“希望阿宣不似博明一樣才好!”
魚幼薇很好奇:“阿耶!薛叔父是你的同窗嗎?”
魚文翰抱起魚幼薇往屋裏走:“是啊!”
魚幼薇又問:“那薛叔父怎麽叫阿耶恩兄呢!”
魚文翰笑着回答:“這個,說來話長,咱們進屋說!”
魚文翰将魚幼薇放在榻上,對魚幼薇說:“今日你答對了薛叔父的問題,他送的禮物你可見着了?”
魚幼薇點頭:“見着了,是薛濤箋!可漂亮了,蕙蘭很喜歡!”
薛濤箋是女詩人薛濤設計的專門用于書寫詩詞的詩箋。相傳是薛濤用“浣花溪的水,木芙蓉的皮,芙蓉花的汁”制作而成。曾被薛濤用以寫詩與元稹、白居易、杜牧、劉禹錫等人相唱和,因而名著于文壇。
魚文翰點頭:“喜歡就好!蕙蘭可曾發現薛叔父送的可與你平日見得有何不同!”
魚幼薇搖搖頭:“沒有發現,怎麽有區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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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文翰哈哈一笑:“當然有區別,你平時所見都是別人仿制的,今日你薛叔父送的是薛濤的手跡,上面的一筆一畫皆是出自薛濤之手,未假他人啊!”
魚幼薇心中一喜,這可是名人手筆,真跡啊!不對,薛慕之怎麽會有薛濤的手跡呢?兩個人都姓薛,不是兩人是什麽關系呢?心中有疑惑,臉上就顯了幾分。
魚文翰看出來了女兒的疑惑,繼續說:“大約是30年前吧,阿耶在一個晚上救了一個帶着孩子的婦人,那個孩子就是你薛叔父。為了感謝阿耶,你薛叔父就與我結為異姓兄弟,視我為兄。
後來阿耶得知,你薛叔父的母親竟然是當世才女薛濤,我一心渴望讀書,就入到薛先生門下,做了弟子。薛先生一生只有我跟你薛叔父兩個弟子而已。”
魚幼薇沒有想到自己的阿耶竟然是才女薛濤的弟子。在魚幼薇看來,薛濤簡直就是一段傳奇,能與元稹、白居易、杜牧、劉禹錫等大才子論詩,一點也不遜色于男子。還創造了薛濤箋,薛濤酒。在這樣一個到處都是才子的時代,薛濤能夠脫穎而出,豈止是有才就可以做到的。
薛濤終生未嫁,将近四十歲才與愛上喪妻的元稹,兩個人原本也是錦瑟和鳴。都道能寫出“曾經滄海難為水”這樣的詩句的元稹定是個癡情之人,誰知元稹與所有的歡場男子一樣薄幸,最終抛棄了薛濤。
魚幼薇萬沒有想到薛濤竟然還有後人留在這世上。怪不得,薛慕之會願意幫助阿宣,怪不得阿耶會那樣說!
一時間忍不住喃喃自語:“薛慕之,元稹字微之,薛慕之可不就是薛濤思慕微之,思慕元稹的意思嗎?”
這話卻被魚文翰聽了個正着,這令他很驚異:“我只道我兒于讀書寫字頗有天分,不想我蕙蘭竟聰慧到如此。”
魚幼薇聽罷心驚:太投入了,忘記現在只是個五歲的孩子了。
好在魚文翰并沒有繼續糾纏這件事,而是幽幽地說:“是啊,先生一直都思慕着元稹,最後抑郁而終,含恨而死。先生本是賣笑女,看透世間冷暖,可惜遇到元稹,就什麽都不顧得。饒是先生有如斯才華,身為女子,遇到情愛之事,終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
然後又愛憐地撫摸着魚幼薇的頭:“阿耶希望蕙蘭不僅文采卓絕、才華橫溢,更要事事洞明,無論未來如何,定要保護好自己。不可輕易傾心于男子,更不可将男子視為終生的依附。這樣才能一生康健無憂!”
魚幼薇覺得氣氛有些沉重,就仰起頭,用平時魚文翰最招架不住的笑臉:“蕙蘭有阿耶阿娘陪着,定能無憂!”
誰知魚文翰今日并不買賬:“蕙蘭,阿耶要你記着:這世上,無人能陪你一生,護你一世。你要靠自己,明白了嗎?”
魚幼薇乖巧地點了點頭,魚文翰這才舒開眉頭笑着說:“蕙蘭明白就好,阿耶聽說蕙蘭又作了一首詠吟毛驢的歌謠,不若現在唱給阿耶聽可好?”
魚幼薇本不想唱,但看到魚文翰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還是開口将《小毛驢》唱了一遍。
這邊魚幼薇剛剛唱完,魚文翰就哈哈大笑起來:“我兒真是有趣的緊,這毛驢歌比大蟲歌好聽!看來,蕙蘭更喜歡吟詠畜生呀!哈哈哈”越想越有趣,魚文翰又大笑起來。
魚幼薇想起上次唱《兩只老虎》,他也是這樣大笑,不由得有些氣惱,真是沒有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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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魚幼薇躺在床上,瞪大眼睛盯着頭頂的帳幔。回想着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感覺自己的生活不像以前那麽平靜了。先是“滄海遺珠”阿宣,然後是薛濤的後人薛慕之,自己的父親也是身世不明,難道也是像他們一樣是名人的後人?
大唐,是個開放的時代,更是風流多情的時代。才子佳人的故事到處在上演,那些聞名于後世的詩人詠吟很多纏綿悱恻的愛情。只是不知有個能做到人如其詩,癡心絕對。或者,真相是他們從不同的女子身上能得到不同的感覺,所以才會寫出這麽多的絕世好詩,得以受後世景仰?
這樣的一個時代,對女子來說,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活在這個世上,自己要如何立足呢?
今天一天,自己更是見識到父親的多面,晚上父親跟自己講的話,更是晦澀不明。薛慕之的到來明顯影響了父親,究竟是怎麽回事?
如果真如父親所言,男子皆薄幸,女子要依靠自己,那自己豈不是要孤獨一生?還是父親有別的意思在裏面呢?
後面父親讓自己唱歌,分明是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而已,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呢?
魚幼薇覺得自己重生以來第一次感到人生的不确定,第一次開始為自己的以後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