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斯若生氣了
燕遲肯定,江斯若生氣了。
如果是她,應該也會生氣。
燕遲繞過地上那散落的慘不忍睹的玫瑰花,來到江斯若身邊坐下,盯着江斯若看:“抱歉。”
江斯若:“抱歉。”
兩人同時說出話來,讓燕遲微微一怔,只見江斯若滿臉通紅,那雙柔軟的桃花眼裏泛着水霧。
燕遲不由得覺得好笑,冰冷的神色松動半分。
這個家夥,要生氣就不能好好生氣嗎,怎麽看到她還犯慫的。
燕遲:“只要婚期還沒結束,我就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你放心。”
江斯若愣了愣,她低頭看看地上的玫瑰花,又在腦海裏仔細回味一遍燕遲的話,瞬間明白燕遲想要說什麽。
燕遲和前任說話,她喝醋砸花,這很合理。
江斯若覺得有必要澄清,急忙道:“我對玫瑰花過敏。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包間內陷入剎那間的寂靜。
燕遲皺眉盯着她,慢慢地重複:“可剛才我和張曉說話,把你晾在一邊。”
江斯若:“沒事,我不介意的。”
不介意?燕遲挑了下眉:“你不會認為,我給你帶了綠帽子還是什麽的?”
江斯若心細如塵,瞬間明白燕遲的意思,皺眉喃喃道:“你希望我這樣想?”
燕遲:“……不希望。”
“……”
江斯若沒吃醋。
燕遲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居然有點失落。
她說這麽多,難道不是想讓江斯若吃醋麽?
燕遲覺得,可能是最近太忙太累,她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了,江斯若不介意已經是很好,她居然還想讓江斯若發脾氣。
主持人的聲音通過音箱在四周回蕩:“接下來是本場拍賣會的壓軸之寶……”
江斯若一看,只見工作人員搬上來一個深黑色的匣子,匣子打開,裏面的首飾光芒耀眼。
江斯若目光轉了轉,話題轉移的很快:“這是什麽?”
燕遲把目光從她臉上移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把桌上的小冊子推過來。
江斯若這才發現,旁邊放着一份介紹單,上面就已經寫得很詳細了。
主持人:“天然紫羅蘭翡翠手镯!”
“內徑約52.09毫米,厚度約10.2毫米,有證書……”
燈光下,淡紫色的手镯中泛着不易覺察地霧狀的白,卻絲毫沒有影響它原本的色澤,反而呈現出某種高貴的質感。
這場拍賣會燕遲顯然興致缺缺,之前的好幾個大寶都只是随便看看。
江斯若發現燕遲似乎對這個手镯十分感興趣,目光一直黏在上面。
此時此刻,四周陸陸續續有人開始喊價。
“70萬。”
“75萬。”
“75萬一次……75萬兩次……”
燕遲舉了牌:“80萬。”
主持人看她舉牌,急忙道:“80萬一次……”
忽然,只聽隔壁屏風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90萬。”
燕遲喝了口茶,舉牌:“95萬。”
隔壁的男人沉聲道:“100萬。”
主持人有點愣,這塊翡翠估價原本是70萬,現在已經遠遠超出了預期。
主持人試探着問道:“100萬一次……”
“100萬兩次……”
江斯若看了燕遲一眼,燕遲面無表情地放下牌,沒有再喊。
燕遲就是這樣的人,做什麽事都講究适可而止。
燕遲對拍賣會上的東西心裏都有個預估,如果超出這個預算,就算再喜歡也不會再加價。
更何況隔壁的人似乎也很喜歡這個手镯,要是争奪起來,估計價格還要漲。
一縷不高興的神色,在燕遲臉上轉瞬即逝。江斯若看在眼裏。
伴随着壓軸大寶被拍走,下面普通席位的人已經陸陸續續離開。
燕遲也轉頭,示意江斯若離開。
中途燕遲又去了一趟洗手間,讓江斯若先去車裏等。
燕遲從洗手間出來,和助理一起走進電梯。
燕遲看着頭頂不斷變動的紅色數字,忽然問道:“你覺得太太對我怎麽樣?”
助理揣摩着燕遲的心思,笑道:“燕總,太太對您那可是大大的好,可羨慕死我了呢。”
“您是不知道,您出差那會,太太隔三差五就要給我打個電話問您的行程,只是您不讓我告訴她……聽陳姨說太太自從您出差後,太太每天都在家裏閉門不出,心情很低落呢。”
燕遲彎了一下唇,自己也沒發現心中竟升起一股淡淡的開心。
她轉念忽然想到什麽,臉色又沉下來。
離婚之後,她們各有各自的生活。
江斯若再喜歡她,那也不是她全部的人生。
江斯若百無聊賴地坐在車裏等待,腿有一下沒一下的踢着前座。
她忽然看到燕遲的司機小跑着從那邊過來,滿臉堆笑道:“太太,喝橙汁嗎?”
江斯若笑了笑:“謝謝。”
她接過司機手裏的彙源100%純果汁,抿了一口,忽然看到那邊大樓裏走出來一個人。
男人戴着眼鏡,身高略矮,身穿西裝,滿臉嚴肅地從大樓裏走出來。
江斯若愣住了,急忙拉開車門。
男人來到車前,剛想上車,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她:“蔣老師。”
蔣教授回頭,看到江斯若身穿雪白的針織裙,竟然是平時難以見到的名媛打扮,微微一愣:“斯若,你怎麽在這兒?一個人嗎?”
江斯若想了想,一絲不茍地回答道:“我陪朋友來這參加拍賣。”
蔣教授的臉上出現點笑容:“你朋友也來參加拍賣?買到什麽中意的東西沒有?”
江斯若笑了一聲,搖頭:“沒有,她啥都沒買到。”
她想到剛才在包間裏燕遲那個樣子,覺得好笑,便把那個紫翡翠手镯的事情和蔣教授說了。
蔣教授面露驚喜之色,說道:“剛才報價的是你朋友?好險啊,差點給她搶了去。”
江斯若這才明白,原來剛才坐在她們隔壁包間和燕遲搶手镯的,居然是這位蔣教授。
江斯若:“老師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特別喜歡收集這些古董啊。”
蔣教授笑道:“可不是,源源每天都在家提起你呢,小女孩想你想得不得了,改天來我家,給你看看這些年我的新收藏。”
江斯若笑着點點頭,剛想說話,忽然聽到後面有人叫她。
燕遲:“江斯若。”
江斯若回頭,看到燕遲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車前,朝她點點頭,然後彎腰鑽進了車中。
江斯若會意,對蔣教授道:“老師,我還有事,先走了。”
蔣教授看着燕遲的背影,微微一怔:“小江,你剛才說的朋友是燕總?”
幾日過後姜女士生日,江斯若回了一趟家。
她家住在江城城北的老城區,破舊石板鋪成的道路兩側,是一棟又一棟水泥色的樓房,深紅色圍牆上,各種廣告傳單一張覆蓋着一張。
江斯若剛進門,就聽到客廳裏傳來男孩的哭鬧聲。
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子,躺在地板上打滾:“我要養狗狗,我要養狗狗!”
姜女士從廚房走出來,看了江斯若一眼:“回來了?你弟在鬧呢,要養狗。”
江子城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跑過來看着江斯若,臉上還帶着淚痕:“姐姐,你最有錢,你給我買一只哈士奇好不好?”
江斯若眯眼,拖長了聲音:“哦?你有時間照顧嗎?”
江子城信誓旦旦:“我不上學了,就在家裏照顧。”
姜女士走出來:“別給他買,你爸不喜歡。”
兩人正說着話,那邊的大門忽然被人推開。
女孩從門口進來,一看到江斯若就興奮地大喊一聲:“姐!”
女孩名叫江若楠,是江家和江斯若年齡最相近的一個妹妹。
她比江斯若小4歲,今年大三,就讀于D大表演系。
客廳很吵,電視機開得很大聲,江斯若伸長脖子看一眼,沙發上坐着一對長相一模一樣的女孩,那是江斯若的一對雙胞胎妹妹。
江斯若走進客廳,和她們打了個招呼。
晚飯時,江俞回來了。
“媽媽,今天生日快樂呀!”
江若楠笑着說道:“我還沒工作,沒什麽錢,在外面買了幾只大閘蟹來吃。”
江俞向來不茍言笑,而此時此刻終于露出了點笑意,問道:“斯若,這個大閘蟹你在燕家經常吃吧?只有五只,你讓弟弟妹妹和媽媽吃好不好?”
江斯若和江俞早在三年前那件事發生後便有了隔閡。
她禮貌地笑笑,沒有說話。
江子城歡呼一聲,吃着大閘蟹,眼中隐隐有羨慕之意:“姐姐在家裏天天吃大閘蟹麽……”
江俞:“燕家肯定是不缺這些的。”
他話語中隐隐透着自豪,對自家女兒嫁入豪門十分滿意。
江若楠笑道:“姐姐在家裏是不是每次都讓嫂嫂喂着吃大閘蟹的,就像媽媽喂子城一樣。”
江斯若:“……”
姜女士的臉都要笑開花了:“哎呀當然啦,你嫂子那麽疼你姐姐,肯定舍不得讓她自己剝。”
因為家裏人多,所以飯桌上格外吵鬧,但大家的目光,基本上都集中在小弟弟江子城身上,因為江斯若現在的身份地位,姜女士和江玉時不時的關注她。
江斯若在燕家時很輕松。
但回到家裏,卻習慣性覺得累。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家的格外難念。
江家重男輕女。
姜女士生下江斯若之後,又生了妹妹。
然後沒等幾年又生了兩個雙胞胎妹妹。
依然沒有兒子。
江家那邊施壓,姜女士後來才終于懷上了一個男孩。
所以她們家人特別多。
家庭的壓力很大,江斯若剛畢業那會什麽都做過,賺不到錢。
姜女士還給她找了個男人,那男人死纏爛打追求她好幾個月。
江斯若還記得那年男人來她家“搶親”,要去民政局領結婚證了,江斯若躲在房間裏,哭着給莊似打電話,莊似是她心中唯一能來救她的人。但莊似沒有接電話。
江斯若又冷又怕,把衣櫃搬到門口,才勉強擋住了男人和父親。
第二天,燕家老爺子忽然找上門,和她說了說燕遲和她的婚事,江斯若哭着鼻子,話都說不清楚,至今還記得燕爺爺的那一句“怎麽啦若若,受欺負了?”“燕遲不會讓你受欺負的,你嫁給她,好不好?”。
江斯若點了點頭。
燕爺爺和她說燕遲在國外,暫時不能回來,但她沒想到第二天燕遲居然親自上門,風塵仆仆,面容有些疲憊,氣質還是和以前那樣清冷無塵。
燕遲坐在她房間裏,拿出幾頁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