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波詭雲谲

7月22日 5:25 am

瑞士東部 艾羅伊小鎮

清晨的空氣迎面撲來,四十五歲的托馬斯.圖克爾騎着黃色電瓶車往山頂前行。他是一個郵差,在這座只有三千人口的小鎮工作了二十五年,這條漫長的山路他每周都要往返一次。

艾羅伊是個著名的旅游小鎮,擁有鬼斧神工的自然風光,但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從不到山上來,因為從山腳的農場到山頂,包括那棟富麗堂皇的英式山莊三百年來一直都是私人領地,防衛森嚴。

托馬斯不只一次見過身穿叢林迷彩防彈衣,肩挎着自動步槍的保镖牽着阿富汗獵犬在山莊附近的樹林裏巡邏,那些武器他只看電影裏見過。

「吱嘎。」

騎行過被樹蔭遮蔽的最幽暗的一段柏油路後,托馬斯.圖克爾右手捏緊剎車,在一道黑鐵欄栅大門前停下。從這裏到主屋還有半公裏的距離,但他不能再靠近了,他所要做的就是,把那個沒有任何标識的黃色信封袋從他的挎包中取出來,塞進鑄鐵大門上的黑色郵箱,等他離開後,門裏的人會來取走。

手裏的黃色信封袋沉甸甸的,不知道從哪裏寄出,也不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麽東西。但托馬斯就算再好奇也不敢拆開信封,偷窺裏面的內容,他相信這個信封一定被做了隐形記號,萬一他打開了,收件人一定會知曉,那麽他每個月八千瑞郎(注一)的外快也會泡湯。

托馬斯把信封使勁地擠塞進郵箱的入口,聽到咚的一聲,再擡頭向鐵門上門的監視器揮手示意,表示信件已妥投。

這裏每隔一段路便安裝着監視器,他本來可以開車上來,但山上的人不允許他這樣做。

也許是因為汽車不如電瓶車那樣容易被觀察,這些人就像防範未知的瘟疫一樣提防着外人。

托馬斯将車頭轉了一個方向,重新騎上電瓶車,快速地向山下駛去,總之他這周的任務已完成,明天可以不用起得那麽早了,這讓他心情愉快。

*****************

洛克山莊宅邸內——

「早上好,聖者大人。」

裝潢奢靡的主人房卧室裏,年輕的黑衣侍者們拉起厚重的繡花窗簾,管家和女仆則用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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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盤端來英式早餐茶、烤香腸、黃油吐司、水煮西蘭花等豐富的早餐。

一個黃色信封袋随着托盤也被放在上面。

卡俄斯輕輕點了點頭。

他穿着純黑色真絲睡袍,背後豎起的靠枕也是深色的,這更顯得他銀白的長發非常特別,華美得就像珠寶。

卡俄斯沒有拿起管家放在他面前的熱毛巾,蒼老的深紫色雙眸注視的是托盤上的信封袋,管家立刻拿起它,用上衣口袋裏串着金鏈子的小剪刀剪開它的封口。

安保部門早已掃描過這個信封,不管任何爆炸物、有毒物質都無法送到卡俄斯大人的面前。

拆開信封後,管家并未查閱信封中的內容,而是把信封袋重新放回托盤上,然後一躬身,說了句:「大人,我們五分鐘後再進來服侍您。」

便和屋內的侍從、女傭一起走了出去。

聽到輕微的關門聲後,卡俄斯拿起信封袋,抽出裏面的東西——

這是一本全彩印刷的袖珍鳥類手冊,卡俄斯将小冊子翻到第五十頁,看到書頁的中間被挖了一個兩公分寬的長方形凹槽,裏面嵌着一枚微型芯片,卡俄斯用牛油刀的尖端挖出芯片,把芯片插入床頭筆記本電腦的卡槽中。

不用十秒,電腦屏幕上便出現了一個文件夾,開啓之後,上百張數碼照片的縮略圖便展現在卡俄斯面前。

他的食指滑動鼠标打開其中一張:

穿着藍色休閑西服的卡埃爾迪夫坐在沙發上,手裏捧着一本很厚很古老的手工書,這本書世界上僅存六本,封面是黑羊皮,記載的是遠古宗教的象征符號和已經消失的秘密儀式,最近的黑市拍賣價格是三千萬美元。

卡俄斯的書房裏便有這麽一本。

而穿着黑色POLO衫和棕色短褲的晏子殊正坐在卡埃爾迪夫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左手握着平板電腦,右手肘撐在沙發扶手上,雙腿交叉着架起擱在腳凳上,全神貫注地看着什麽。

卡俄斯微微皺了皺眉,打開下一張照片,卡埃爾迪夫已不在看書,而是站在晏子殊面前,和晏子殊說着什麽。

再下一張照片是卡埃爾迪夫彎下腰,微笑着親吻晏子殊的嘴唇……。

卡俄斯的眉心深深糾結,連續三個月的嚴密監視,他所得到的基本是這樣的照片。很顯然,卡埃爾迪夫完全沉浸在戀愛中,已經徹底抛棄了他身為王者的尊嚴和責任,為了一個男人——為了一個警察,卡埃爾迪夫将要毀掉整個家族。

卡俄斯從筆記本卡槽中取出存儲芯片,指尖用力地将它撚碎,然後把這些不起眼的碎片丢入紅茶杯中,面無表情地望着前方的壁爐,沉思着。

是時候該讓卡埃爾迪夫明白抛棄應負的責任會是什麽下場。早在六、七年前,卡俄斯就擔心過他們無法控制愈來愈強大的卡埃爾迪夫,但那個時候,他們既沒有可以替代卡埃爾迪夫的繼位人選,也沒有可以掣肘卡埃爾迪夫的利器。可現在不同了,他們有那個警察。卡埃爾迪夫對他愛得越深越盲目,對他們便越有利。

卡俄斯打開電腦桌面上一個名為「夜鷹」的文件夾,雖然十聖者從未把晏子殊放在心上,但他們擁有晏子殊的一切資料:他依然在世的家人、他的朋友、同事,他所關心、在乎的人,還有他厭惡的人、他的敵人。

在這份資料裏,不僅詳細記錄着晏子殊作為刑警的豐功偉績,也記錄着晏子殊從出生至今的人生軌跡以及日常生活,甚至包括他六歲時的牙科診療記錄。

文件夾裏價值最高的資料,是一份晏子殊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的,高度機密的心理催眠治療的詳細記錄,恐怕連卡埃爾迪夫也不知道有這樣的治療存在。

十聖者的特工們花費了很多精力,費盡周折才得到它。

可以說,這個文件夾就是晏子殊,卡俄斯根本無需派出殺手,只需要打一、兩個電話,就能讓晏子殊陷入重重危機中,卡埃爾迪夫的弱點——還真是脆弱。

但是卡俄斯并不想那麽快就處理掉晏子殊,因為他的目标并不是晏子殊,而是卡埃爾迪夫。他要小心謹慎地放下一個又一個砝碼,直到那個重量壓垮卡埃爾迪夫為止。

而晏子殊,就是那個最重的砝碼。

7月20日 11:05 am

美國紐約第五大道第四十二街公立圖書館

瑞切爾.帕頓站在紀念品商店的明信片貨架前,把她一副連接蘋果手機的耳機塞進耳朵裏,不過她既沒有打電話也沒有聽音樂,這只是一個讓周圍的游客和店員不要注意到自己的小動作,她制造出了一個想要獨處的氛圍,那麽周圍的人就會下意識繞開她,去別的展示貨架挑選紀念品。

瑞切爾拿起一張油畫明信片,看着上面細小的英文「彼得.保羅.魯本斯,《亞當與夏娃》,公元1577-1640年」。

她皺了皺眉,漫不經心地放下明信片,拿起另外一張。

瑞切爾在等一個線人,那是個活躍在黑市的情報販子,專門通過各種非法渠道搜集情報再高價出售給需要的人,年齡約三十多歲,名字叫:迪倫.貝塞特。

這顯然是個假名字,而且不止名字是假的,可能他的駕照、學歷證書、SSN(注二)等一切都是僞造的,不過她也不可能指望這類人告訴她真名。

瑞切爾先是從一個前CIA特工——也是她的前男友詹姆斯.帕克那裏探聽到這個名字,然後她又使出渾身解數通過黑客網絡找到了他。礙于她CIA情報分析員的身份,對方不願意與她交易,于是瑞切爾又花了很長時間,費了很多口舌去說服對方。

最後聽到瑞切爾願意用八千美元去買一條未經證實的小道消息,這名從未露面的情報販子才松了口。

不過對方不願意到蘭利去,而是要求瑞切爾親自到紐約公立圖書館,會有人把她想要的情報傳遞給她。

至于報酬,瑞切爾拜托她的朋友通過網絡虛拟物品交易的方式轉給了對方。

也就是這一次情報交易既安全又隐秘,沒有人會在意她在做什麽。

瑞切爾放下明信片,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11點15分,對方遲到了五分鐘,這不是好兆頭,她可能被出賣了,CIA知道了這次交易,她未經上級批準擅自交易黑市情報,她會被停職調查,還會被開除。

就在瑞切爾胡思亂想之時,一個頭戴黑色棒球帽,穿墨綠格子呢襯衫及卡其布長褲的高大男人突然站到她身旁,右手插進褲子口袋,左手挑選着展示架最高處的明信片,并小聲說道:「別擡頭也別東張西望,靜靜地聽我說就好。」

瑞切爾略低頭瞄了一眼男人的鞋子,一雙白色網球鞋,鞋碼在11和11.5之間,鞋子非常幹淨,沒有任何記號,她也聽不出男人的口音,他的英語标準得就像新聞主播,她很難從中追蹤到什麽。

不過有一點很明顯,這個男人是左撇子。

瑞切爾以輕微的點頭做回應,男人一邊假裝欣賞着手裏的明信片,一邊說道:「我不能保證這個傳聞是真的,不過,你問我帕西諾和‘夜鷹’的關系,據我所知他們之間沒有什麽交集,只是——」

「只是什麽?」瑞切爾焦急地問,換來對方不快地冷哼,「去年聖誕節,黑市BBS上出了一個賞金破記錄的獵殺令,獵殺的對象是‘夜鷹’。內容是:無論誰,在什麽時候、什麽地點,以任何方式殺了‘夜鷹’,就能獲得五千萬美元的獎賞。」

「五千萬?!」瑞切爾簡直難以相信這個金額,一般來說五十萬的賞金都足以讓殺手們趨之若鹜了。

「是的,所以整個黑市都沸騰了,但也有不少人覺得這是一個陷阱。畢竟‘夜鷹’很有名,他親手逮捕了不少危險分子,interpol視他如寶藏,非常保護他。現在,已經很少人能提供關于‘夜鷹’的情報,比如他的真實姓名、年齡、國籍等等。他的照片就更加罕見。interpol的內部文件都被嚴格加密了,只有極少數人能有權力閱讀。」

這些事瑞切爾都知道,因為她入侵interpol的服務器後,也僅僅查出獵狐行動的報告裏,那位匿名的國際刑警原來是「夜鷹」。難怪高層直接把這個情報剔除,因為「夜鷹」多次和CIA、FBI、NSA等情報組織合作,鏟除了多個販毒、軍火走私大集團,絕不可能是腐敗的警察。無論CIA還是FBI的高層都很信任他,當然也全都保護着他。

畢竟,他們都需要interpol的全力配合與幫助,才能在全世界抓捕罪犯。

瑞切爾曾經從同事們的口中打探「夜鷹」的消息,但收集到的只有「聽說他長得很帥,像模特。」這樣不知真假的八卦。

也許因為她的職位太低,沒有人會對她說真話。又或者那些人也不了解「夜鷹」。瑞切爾有時覺得,「夜鷹」正是被那些不了解他的人給「神話」了。

「聽說有人要暗殺‘夜鷹’,所以interpol在釣魚,當時也有這樣的傳言。」男人接着說道,「一些人在觀望,但是更多人想賺錢。他們一看到獵殺令就開始采購軍火,包括地獄火傭兵團。」

那是個非常有名的雇傭兵團,長期活躍在阿富汗、伊拉克等戰亂國家,戰鬥實力很強,其中至少有一半的隊員是特種兵出身,還有人是前克格勃特工,瑞切爾在情報簡報上看到過。

「後來呢?」

「可能是訪問量太高,不到半天,BBS突然癱瘓,等BBS恢複後,賞金也被取消了。這件事後來鬧得很大。」男人翻過明信片的背面,像是被吸引了,仔細地看着它。

「那這事和帕西諾又是什麽關系?」瑞切爾納悶地問。

「因為發布賞金的人就是他。」

「什麽?」

「是他在黑市BBS懸賞‘夜鷹’,也是他取消了賞金,總之你問我帕西諾和‘夜鷹’之間有什麽關聯,這就是我唯一能查到的關聯。」

瑞切爾愣住了,假若帕西諾懸賞過「夜鷹」,那麽就是說,「夜鷹」卷入獵狐行動中絕不是報告中所寫的意外事件,帕西諾想要綁架的目标本來就是「夜鷹」。FSS為什麽要掩蓋這一點,「夜鷹」到底知道什麽秘密?

最重要的是CIA高層是否清楚這樣的內幕。

「但是,」瑞切爾較真地道,「你說過這個情報不一定是真實的。」

男人輕輕聳肩,放下明信片:「是,這種消息的來源都是匿名的,沒有人會蠢得跳出來說他知道內情,你不可能找到爆料人,因為他(她)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這是什麽意思?」就算作為情報分析員,瑞切爾也還是首次聽到這樣的事。

「流言、傳聞、揣測、八卦,從黑市傳出來的信息從來不是完整的,就像磁盤碎片,而且每天都有新的流言在産生。它們來自世界各地的網絡、各種陣營的人。除非你能動用整個CIA的資源,否則憑你個人永遠都不可能證實它的來源,還有真假。」

「但還是能找到線索,對吧?」瑞切爾急切地道:「我想要‘夜鷹’的個人資料,既然他那麽值錢,你們應該有他的情報?」

瑞切爾相信「夜鷹」不可能完全隐形,總有人知道他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模樣,而只要知道了「夜鷹」的真實身份,那她的調查進度就會突飛猛進。

不同于之前的滔滔不絕,男人突然沉默了。

「我可以給你現金,兩萬怎麽樣?我要他的名字和照片。」瑞切爾以為男人是在等她開價。

「不行。」男人拒絕道,轉身想要離開,「你要的情報我已經給你了,其它的你自己去解決。」

「等一下!」

迫于無奈,瑞切爾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男人又高又壯,大概超過一百八十五公分,不過瑞切爾并沒有擡頭,而是非常配合地不去看他的臉,問道,「三萬美元,這是我全部的錢了。」

「這不是錢的問題。」

「哎?那是什麽?」

男人沒有回答,粗魯地拽下瑞切爾的手臂,快步走了。

瑞切爾沒有追出去,因為那樣做太顯眼了,但她也不會讓線索就這樣斷掉,這個男人——不管他是叫迪倫.貝塞特還是別的什麽,肯定知道「夜鷹」是誰。

瑞切爾從口袋裏掏出手帕,小心地包裹住男人親手碰觸過的明信片,只有指紋能令「迪倫.貝塞特」無處可藏。

當然這樣做是不對的,她不該私自調查她的線人,這會讓他的身份和情報網絡暴露。

——「瑞切爾,我不管你想要查什麽,但是你要小心一點,黑市有黑市的規矩。」

她的前男友在電話裏這樣說,但瑞切爾覺得黑市的存在本身就是違法的,它都沒有法律,何來的規矩.

不管怎樣今天的收獲不小,瑞切爾還是很高興,她的直覺果然是正确的,「夜鷹」——才是CIA最該關注的人。

*****************

法國裏昂 7月20日 23:50 p.

利夫.雷德曼斜躺在電腦椅上,嘴裏叼着一支鉛筆,左手拿着一份皺巴巴的舊報紙在玩填字游戲。他需要放松一下他的大腦,不然他的大腦就要爆炸了,大多的信息,太多的壓力,還有太多的咖啡。

只不過——那幾袋從牙買加進口的頂級咖啡豆倒是可以找晏子殊報銷,其它還有海鮮匹薩、牛肉漢堡、品客薯片等等。因為晏子殊說過,所有的開支都由他負責。

想到晏子殊通過電子郵件看到一長串賬單的驚訝表情,雷德曼的嘴角就上翹,一臉壞笑。

當然,雷德曼并不是付不起咖啡錢,作為interpol特聘的高端技術型人才,他的薪酬并不低,有十二萬美元,他還憑興趣愛好做一些兼職,比如參加游戲職業比賽,幫朋友的公司建立防火牆,光這些一年就至少有八萬美元的入賬,此外,他每年還能從祖父創立的家族信托基金裏領取三十萬美元。

也就是他每年收入超過五十萬美元,比晏子殊還有錢。

雷德曼只是想看到視頻通訊中,晏子殊發現賬單裏的「牙刷及戒煙糖」的有趣反應。

‘十把牙刷?你在開玩笑嗎?’

‘超市在打折呀,而且我的牙刷壞了,必須要買。’

‘那尼古丁戒煙糖呢?’

‘它也在打折。’

‘你又不抽煙!’

只是這些都是雷德曼的遐想,實際情況是,當晏子殊看到看到這樣幼稚的惡作劇賬單,他的反應會是——沒有反應。

「……醫療器具?太簡單了,s……c……alpel。」

雷德曼拿着鉛筆自言自語地填寫着橫向格子中的單詞,忽地,一陣嘀嘀聲從他的臺式電腦中傳出,雷德曼倏地坐起身,看着書桌上的電腦屏幕。

——他的書桌有三米長,擺放着四個二十七英寸的DELL液晶顯示器,其中三個正在日夜不休地顯示解密進度,另外一個是他的電子郵箱界面。

雷德曼很驚訝,因為那封在屏幕中央顯示的新郵件,是他曾經以為不可能再等到的回信。

=七號草莓醬手打版=

大約五個月前,晏子殊潛入雪狼位于拉巴特的秘密據點,并通過手機發回數十張照片,照片上的這些人物不出一周就被确認了身份,因為interpol有着強大的情報網絡,和CIA、MI6等著名情報機構也有着深入的合作關系。但其中有兩個男人,一個年紀在三十歲上下,深黑短髪、臉龐瘦削,戴銀邊框眼鏡的男子,以及一個五十多歲,肥胖的圓臉上留着絡腮胡,鼻子紅彤彤,一頭白髪亂翹,穿着舊夾克和牛仔褲的白種男人。

他們的訊息全然空白,沒有人知道他們叫什麽名字、從事什麽職業,因為他們既不在各警局的意外事故名單裏,也不在失蹤人員名單裏。

他們可能還活着,所以無人報警,但也可能已經沉屍某處,再也不可能被找到。

雷德曼知道晏子殊對這兩人格外上心,因為沒有人會為了綁架、謀殺無名之輩去雇傭雪狼,那可是至少二十萬美元的報酬。

現在,突然有人回複了interpol總部發出的尋人郵件,雷德曼驚訝極了。

他飛快地點擊鼠标打開郵件。郵件來自俄羅斯國家中心局,他們從俄羅斯北疆哈坦村的警察局裏,找到了裏昂總部想要尋找的人,并且發來了他的護照電子檔案和一些基礎數據:

姓名:羅曼諾夫·伊戈爾

性別:男。

出生日期:1963年1月12日。

婚姻狀況:未婚。

親屬狀況:父母已逝、無兄弟姐妹、無子女。

出生地址:俄羅斯,卡紮奇耶邊疆區,哈坦村42號。

現今居住地址:不詳。

職業:莫斯科大學語言學教授已于四年前因酗酒鬧事被校方辭退。

研究方向:古代語言,包括古埃及語、古希臘語、日耳曼語等。

這位教授可追查到的數據非常少,離職前他居住在大學提供的教職工宿舍樓裏,離職後他在莫斯科老城區的公寓樓裏租住了九個月,搬走後就無人知曉他的新住址。

他也從未回過老家。

而根據護照信息,羅曼諾夫|伊戈爾教授最後一次的入境地址為南非共和國,時間是一年前。

雷德曼皺了皺眉,更疑惑了。一來,他不明白這個既沒有錢也沒有名的教授有什麽地方值得雪狼去追殺。二來,這位教授進入南非已是一年前,這意味着很多可以尋找到他的線索可能被破壞,但不論如何,雷德曼還是快速地敲擊鍵盤,把羅曼諾夫|伊戈爾教授的資料寄送給了南非海關和警察局,請求他們協助調查。

接着,他回複了俄羅斯國家中心局的郵件,感謝同僚們的幫助。

最後他還要寫一份報告,上交給晏子殊以及刑偵鑒證部門的上司。

只是另外一個男人的身份還是無人知曉,難道他和羅曼諾夫I伊戈爾一樣,沒有家人、朋友和同事,行蹤不定嗎?

可總有人認識他吧?雷德曼再次打開黑髪男人的照片,緊盯着它。但很可惜,這張照片拍得太幹淨了。除了男人瘦長黝黑的臉、熨燙得筆挺的黑西服,便是一片修剪整齊的草坪,這樣的景色全世界都有,簡直無從下手。

雷德曼嘆着氣,如果這張照片上有線索,早就被情報分析員發現了,還用得着等五個月嗎?

雷德曼的食指按下鼠标左鍵關閉了照片,忽地,他一愣,又飛快地打開照片,就在關閉照片的一霎那,他注意到男人眼鏡鏡片的一角似乎有一層朦胧的陰影,像是反射了什麽東西。

雷德曼立刻把照片放大了二十倍,那是一小片暗色輪廓,很像樹蔭的倒影。

所以才沒有人在意嗎?雷德曼驚訝地想,截取這部分繼續放大,照片的分辨率不夠,導致放大後的圖像非常模糊,除了一片堆棧的小方點,什麽都看不清。但這對雷德曼來說不是問題,他利用圖像軟件對模糊的區塊進行了處理,不久後,計算機屏幕的中央就呈現了那片「樹蔭」的原貌。

扇石拱門的部分,暗灰色的土磚石說明這扇石拱門很古老,起碼有七、八百年了。而石拱門上的浮雕圖案―

盡管只有很小一部分,也可以看到上面有一張詭異的人臉。

它的雙眼像飽受驚吓一樣用力瞪着,兩株茂盛的綠葉植物從人臉大張的嘴巴裏破土而出,就像兩撇上翹的胡須。

這像是噩夢裏才會出現的怪物,但雷德曼知道它和怪物、噩夢、巫術什麽的都無關,它是著名的——「綠人」③。

「綠人」只存在于基督教堂裏,關于它的故事衆說紛纭,最常見的一種是:在亞當死後,他的兒子把伊甸園智慧樹的種子種在亞當的嘴裏,于是這些種子發芽,長成了參天大樹。

而這棵樹最後被做成了十字架,耶稣被釘在了上面。

「綠人」在全世界至少有幾千個,并不是很罕見,但雷德曼不是因為小時候經常和父母一起去教堂認識它,而是從《亡靈再生》的計算機游戲中。

雷德曼把放大後的石拱門以及「綠人」的圖像作為副本保存下來,接着把它傳送給鑒證科的同事安娜I索科洛娃,她是interpol總部裏少數的俄籍工作人員,四十一歲,專長是古文物的年代測定,畫作、雕塑、古錢幣的真假鑒別等。

安娜對和宗教有關的文物特別感興趣,她在烏克蘭大學助教期間寫過一本書,關于羅馬天主教和東正教堂裏的雕塑和壁畫的共同含義和區別。

因為這本書,國際刑警組織聘請了她。

現在只剩下一個問題,雷德曼瞄了一眼計算機屏幕右下方

顯示的時間,淩晨一點四十,就算照片已經傳送到安娜的個人郵箱裏,恐怕也要後天下午才能知道結果。

因為安娜去了土耳其,有一批伊拉克文物在土耳其海關被截獲,安娜被派去那裏檢查文物的真僞和具體來源,這批文物數量超過二十箱,包括亞述王薩爾貢二世@的雕像,因此時interpol很重視。

兩天的時間并不長,雷德曼可以等,而他現在也該去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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