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大地大,他該到哪裏去找這個蘭京呢?
因為習武的原因,他每次都會自己到廚房找吃的,對于這個蘭京,小長恭是有點印象的—沉默寡言,他怎麽也沒有想到,他戰神般的父親,會死在這樣一個人的手裏!直到現在,他還以為這是一場夢!
但是小小年紀的高長恭,就已經有了非凡的指揮領導能力,他記得斛律将軍提到,他是南梁的大将,也記得不久前,斛律将軍說南梁局勢不穩,蘭京既然在東魏沒有牽挂,那他必然會回南梁。
既然他曾經是個将軍,必然知道聲東擊西,所有人都會認為,他此時會通過小路潛回南梁,卻偏偏有可能會走官路。
那他如何在這人來人往的官路上找到這個人呢?
小長恭暗暗忖道:“若當真是他刺殺,他真的可以毫發無傷麽?九成也不可能全身而退,那沿路的藥方一定會留下他的痕跡的。”
想到這裏,小長恭從邺城出發,一路沿着官道往南梁走去。
就是此時,另一個少年從馳騁的馬車上跳下,直到馬車到了府中,奴仆掀開車簾的那一刻,“啊”的一聲叫了出來,“五公子不見了,五公子不見了”
他們口中的五公子便是走在官道上,不知道身在何處的宇文憲。
五歲的小宇文憲嘴裏含着根草,自言自語道:“這會他們應該到府中了吧?他父親知道他不見了估計胡子都氣的上了天了吧!”
小宇文憲嘿嘿的笑道,“誰讓他逼着我去上學來着!我偏要去找王将軍!你以為你把他調往同州,我就會乖乖回家啊,我才沒有三哥那樣聽話呢!不過話說回來,我現在在哪啊?同州在哪個方向啊?”
正如小宇文憲料的那般,他的父親宇文泰聽到他半路逃跑的消息,氣的差點背過去,“找,把長安城給我反過來也給我把五公子找出來!”
“怕是現在五公子,現在已經不在長安城了。”尉遲迥雖然不太想招惹,現在火大的宇文泰,但還是硬着頭皮解釋道,“五公子這次把值錢的東西,全給帶走了。”
“什麽!”宇文泰的胡子氣的都翹了起來,“逆子逆子,我怎麽會有如此大逆不道的逆子,他這是要活活氣死我啊,這逆子什麽時候才能像他哥哥們那樣,讓我放心啊。”
宇文泰惡狠狠地拍着桌子,“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候,那邊發生了這麽大的政變,他還不給我老實蹲在府中,還想着到處給我闖禍!”
“要不要派人告知王雄将軍……”
宇文泰哼了一聲,把頭扭到一邊,“不管他,那小子有膽子跑,就讓他跑,不讓他吃點苦頭,他就不識好歹。”
“可畢竟是非常時期,五公子還小,怕……”尉遲迥還沒有說完,就被宇文泰打斷,“你也太小瞧我宇文家的人了!此事你便不要再管了。”
走出書房,尉遲迥吩咐旁邊的人,“你派人通知王雄将軍一聲,暗中尋找五公子的下落,務必保護好五公子的安全,不到萬不得已,不可現身。”
那人不解的問道,“剛剛大人不是……”
尉遲迥嘆了一口氣,“五公子畢竟還是個孩子,主上怎麽能跟個孩子置氣呢!若真有什麽閃失,怕是後悔都來不及了。行了,你就這樣去安排吧。”
他又接着補充道,“若有危險,不惜一切平安,帶回五公子。”
阿憲,在外面玩夠了就回家吧,如今風雲變幻,你可真的要好好的護住自己,平安的歸來。
尉遲迥擡起頭,看着湛藍的天空,卻怎麽也看不到天的盡頭。
權利更替,怕是要變天了。
“大夫,最近有沒有受過刀傷的人來看病?”小長恭不知道這已經是第幾家藥房。
坐堂的大夫是一個老人,摸着胡須上下打量了一下小長恭,連日的趕路,不舍晝夜的奔波,本來就有幾分清瘦的小長恭現在也只剩下一雙大眼,白淨的小臉上也沾上也些許塵土, “是和家裏人走散了?”老大夫問道。
雖然回答了很多遍,但這次小長恭還是偏過頭沒有正視他的眼睛,心虛的說道:“恩。您見過這樣的人麽?”
老大夫想了想,說道:“前天外出就診在來福客棧見過受刀傷的病人,但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不過話說回來,此人的上雖然不在要害,但受的頗深,流血不止。但此人仿佛不在意執意趕路,還是我給勸下了。”
“若真是你要找的人,你要好好勸勸他,不是我危言聳聽啊,在這樣奔波下去,便是不舔新的傷,他也會失血過多而亡啊。”
他會是自己要找的人麽?從邺城出來的一路上,他見過了很多受刀傷的人但均不是他要找的人,這個人會是麽?
由于之前為了追趕一個類似的人,已經偏離了去南梁的路,現在他在金庸城裏,這裏的這個人會是他要找的麽?
“大夫,您能否告知他确切的住址?”
老大夫想了一下,可能此人真的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來福客棧二樓左拐,唔,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第四個房間。”
小長恭道了謝,問清來福客棧的地址便告辭了。
看着小長恭漸走漸遠的背影,老大夫感嘆道,“好俊俏的少年啊!可惜可惜了……”
不管是不是那個人,他是要去看一看的。哪怕天地再大,只要他還活着,他就一直找下去,一個月找不到,他便找一年,一年找不到,他便找十年,十年找不到,他便找一輩子。
也許真的是他的不懈感動了天地,他在金墉城內找到了他的殺父仇人!
正如老大夫所說,他受了很重的傷,他聽說他的那位二叔沖進去,給了蘭京一刀,下手頗重,原來是因為沒有傷到要害,才被他逃脫了。
既然他受了這麽重的傷,那他此時不會是自己的下手!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小長恭雖然此刻想一刀下去,但是還是躲在暗處,等在時機。他已經出現了,便不可能在他的手中逃脫了!
在等在時間時,小長恭想起了邺城的高家,那裏還好麽?自己這麽不管不顧的跑出來,斛律将軍會不會很生氣?他的大哥現在在做什麽?他的三哥會不會因為父親不在了,就又不去上學了?……
原來他還有這麽多的牽挂,原來雖然抱着必死的決心,但心裏還是渴望着回到那個家。
他們說,是蘭京出其不意給了他父親一刀,既然如此,他附加在父親身上的痛苦,他高孝瓘也讓蘭京親自品嘗。
蘭京受傷除了吃飯、治傷外均不外出,在被小長恭盯上的第三天,他離開了來福客棧。
蘭京雇了一輛馬車,小長恭悄悄的潛在馬車底下,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直到繁華的街道遠去,小長恭終于聽到馬車裏的那個人說:“休息一下吧。”
馬車停下來,馬車裏的那個人繼續說:“你去附近,看看有沒有人家,讨杯水給我。”
接着小長恭聽到了漸走漸遠的腳步聲,就是這時候!
小長恭從車上跳下來,直接跳到了馬車上,蘭京本就是将才出身,這麽細小的聲音也沒有逃過他的耳朵,他從馬車側門跳出。
可當他看到對方是個孩子一愣時,就在他晃神的那一刻,小長恭以迅雷及掩耳之勢,将刀插到了他的胸膛,這一刀快準狠,完全看不出是個孩子的手法。
看着沒入胸膛的那把刀,蘭京還有點不相信,自己躲過了那麽多刺殺,眼看就可以回到南梁,就可以有他自己的新的生活,在東魏所受的屈辱,都會随風而去。
明明一切都是那麽美好,偏偏給眼前的這個孩子,一手打破,這個有過數面之緣,他從來都沒有放在心上的孩子,他顫顫的問道:“四…公…子?”
小長恭雖然跟随斛律光将軍多年,但為真正上過戰場,從未真正殺過一人,他第一次殺得便是,與他有着不共戴天的父仇之人。
此時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怕不怕,從知道父親死的那一刻,報仇,殺了這個人,是他全部的信念。
“為何?”蘭京不理解的看着小長恭,
“你害了我父親,難道你不該死麽!”小長恭惡狠狠地說,“是你,是你殺了我父親,今日,我便替我的父親向你索命。”
小長恭的話,也令蘭京連日來的壓抑迸發出來,癫狂的說道:“是我殺了你的父親,又如何!像高澄這種玩弄權術,謀權篡位的大奸臣,人人得而誅之,我是順應天理,我又有何罪!?”
“直到現在,你還不知悔改!”小長恭恨不得抽出刀,在再他身上,捅出兩個窟窿。
“你以為,你那父親是什麽好人麽!你可知為何當日我能成功?堂堂的丞相大人,身邊沒有親兵守衛?”
蘭京殘忍的在小長恭面前,撕去高澄曾經努力遮掩的遮羞布,“他在密謀廢帝取而代之,怎麽沒想到吧,你的父親也不過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