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薄禦低眸瞧着她,漂亮精致的鴉睫已經染上了顆顆雨珠。

他眨眼的時候,雨珠順着他的下眼睑逐漸往下滾落,最終消失不見。

聽她這麽說,他卻并未言語。

初靈伸出手,拽了拽他早已完全濕透的衣袖。

她微微阖了阖眼,深吸氣,胸口悶得有些難以形容,聲音也同樣壓抑,“你傷口泡水的話會發炎的,快點跟我回去好嗎?”

薄禦沒吭聲,只伸手接過她手中的傘。

在他修長漂亮的白皙手指觸碰到她手背的那一刻,初靈就讀懂了他的意思。

“給,你來撐。”她說。

“我們回去吧,好不好?”

她擔心他未痊愈的傷口發炎,更擔心他淋雨會感冒。

初靈不懂他為什麽要這樣。

可是,心髒不住地湧上來酸澀感,她不受控制地緊緊擰眉。

薄禦低眸,眼睑往下壓,視線逐漸落在她身上。

原本陰鸷冷戾、接近殺人的眼神,在望向她的那一瞬間,倏地覆上一層清朗溫潤意味。

他垂在身側的那只手逐漸捏緊,慢慢地握成了拳。

她漂亮、可愛,這毫無疑問;他最喜歡她看着自己說話的樣子,眼睫微顫,笑意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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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一襲長發已經被透明的冷雨打濕,雨水順着她的黑色發絲往下落,滴在她白皙精致且略顯纖弱的脖頸處。

江雲暮。

她現在就站麗嘉在我眼前。

我不可能讓你得逞。

薄禦長指指尖在手心印出痕跡來,低低出聲,“我們回家。”

初靈聽見自己覆上濃濃哭腔的聲音,“你終于肯理我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他這四個字甫一出口,她的眼眶瞬間就濕了。

初靈眉心皺着,深深吸氣,牙齒咬了下唇內軟肉,這才沒讓淚珠滾下來。

他大概不想看到自己哭的樣子吧。

而且,她哭起來好像有點醜。

初靈側了側首,吸吸鼻子,努力将眼淚逼退。

她真的很不喜歡這種情緒,可現在她好像忍不住了。

雨珠混着淚珠一齊滾落,前後不過一瞬,她的手被他的大掌包裹住。

他的掌心被冰雨沁得很冷,寒意逼人,可初靈卻不覺得有多難捱。

反倒是那顆原本完完全全被酸澀包裹住的心髒,因為他如此微小的動作,像是被澆了滿滿一層蜂蜜,有種直沁心脾的甜。

薄禦撐着傘,她的手被他的扣在掌心。他帶着她,在雨中飛奔。

凍雨濺上了他原本就濕透的深棕色風衣。他手裏那把黑傘直往初靈那邊傾斜,罩住了她整個人。

初靈被他牽着手一路往前跑,心髒砰砰直跳。

兩個人跑進單元樓,又走進電梯間。

初靈瞧着他正認認真真收傘的模樣,垂在身側的手指一點點捏緊。

電梯間的燈光折射在他身上,腳下那一灘水跡愈發清晰,水珠從他身上不斷滾落,初靈單單是看着,就能想象到他究竟在雨裏待了多久。

她眉心瞬間擰起,就連說出的話也帶着情緒,“為什麽不好好照顧自己?”

薄禦收好傘,将金色傘柄牢牢握在手裏,眉眼微微垂下,望着她,低聲開口,“抱歉。”

“我只是擔心——”說到這裏,他聲音頓住。

可他這句話沒頭沒尾,初靈聽得也不是很明白,“你擔心什麽?”

薄禦微微垂下眼睫,沒言語。

初靈冷哼一聲,“別以為你在這兒裝可憐我就會心軟放過你。”

他轉身,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審視着她,喉間忽地蕩出一聲薄笑來,“所以,你現在心軟了嗎?”

初靈見他這副樣子自然不悅,可這都是表面上的。

目前他算是還肯跟自己袒露心思,這樣就代表着,自己之前為他做的一切沒白費。

他也就算不上什麽白眼兒狼。

她蹙眉,“你還笑。”

“你也笑一下。”

他這會兒居然跟自己提要求,初靈直接伸手搡他一把,“你把自己搞成這樣,我笑得出來嗎?”

結果她一動,手心裏沾染上一層雨水。

他這身衣服,浸滿水之後不知有多重。

電梯上行至10樓,不出半秒,電梯門自內而外打開。

“好了,別說了,你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她是真的擔心他身上的傷口會發炎。

薄禦将那把黑傘擱在置物架下面的水盆裏,站在玄關處,換好拖鞋之後就沒再動彈。

他方才所站的位置,印出一灘渾濁的水跡來。這無疑是他腳底沾的泥土與雨水混合而成的結果。

初靈倒完熱水,見他仍站在那裏一動未動,皺眉道,“愣着幹什麽啊,快去換衣服。”

“手上,沒力氣。”

初靈疾步走到他面前,“怎麽回事,在外面凍太久了嗎?”

“是不是很冷?”她緊張地問。

薄禦用那種堪稱溫潤的目光凝着她,半秒不到又避開視線,唇角微微抿出道不易令人察覺的淺笑。

片刻後,他才低低淡淡哼出個單音節,沉沉出聲,“好像是凍僵了。”

初靈氣得直接往他拖鞋上踩了一腳。

可她現在穿的也是拖鞋,粉色拖鞋上面挂着個小絨球,軟綿綿的,鞋底也柔軟得很,攻擊力無限趨近于零。

她跟他吹胡子瞪眼,說出來的話不含真,完全就是在唬人,“以後再這樣一聲不吭自己出去淋雨,我就把你趕出去。”

薄禦微微搖頭,許是淋了太久的凍雨,本就低沉的嗓音微啞,“我不走。”

初靈擡眸盯着他那雙澄澈的湛藍色眼瞳,心中的柔軟忽然就多了一分。

她深吸口氣,別開眼。

算了,不跟他說這些。更遑論,剛才的話也并非她的真實意圖。

初靈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手臂伸直,我幫你脫衣服。”

薄禦淡淡應了聲,半俯下身,任由她擺布。

他的身高擺在這裏,就這麽直接脫着實有些不方便。

初靈踩在小板凳上,幫他脫下深棕色的風衣外套,搭在木質椅背上。

吸滿水的外套果然好重啊,她就這麽提着它往椅子上搭了一下,手腕都有些酸。

搭好後,初靈望着仍站在那裏的男人,問:“怎麽又不動了?”

薄禦伸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黑色衛衣,“還有這件,你忘了?”

初靈:“……”

她沒忘。

“這你不能自己脫?”

“手還僵着,沒緩過來。”

初靈半信半疑地,“是嗎?”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湛藍色眼瞳裏的真誠毫不掩飾,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像是在撒謊。

初靈微微颔首,“行,”說完,她向下瞟了一眼,“下面用不用我幫忙?”

薄禦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微微一滞,但旋即反應過來。她想要開玩笑,他自然樂意順着。

短暫的沉寂于他而言更像是在思考着怎麽回應。

不過須臾,薄禦低沉幹淨的嗓音落入空氣——

“如果你想,也不是不行。”

他站在她身側,微俯下身。

故意壓低的氣音混着滾燙熾熱的鼻息盡數噴灑在她耳畔。初靈只覺得耳朵癢癢的,捎帶着連心裏的那只小鹿都蹦得更歡了。

她皺了皺鼻,又擡起腳踩了他一下。

薄禦驀地直起身,低眸瞧着她,像是絲毫不在意她踩上來的那一腳。擡起手,長指将她被冷雨打濕的碎發小心翼翼地挂到耳後。

聲如擊玉,清冽動聽,“剩下的,我自己來。”

初靈沒有躲,他的長指微涼,拂過她側頰的那一刻,胸腔裏那顆活物就不可抑制地狂跳起來。

她假裝絲毫不在意地推他進浴室,“你進去脫。”

說完,初靈又像是想起了什麽,“等等。”

她轉身走到茶幾旁,端起一杯熱水,“把它喝了。”

待會兒再給他煮點姜茶,喝完應該就不會感冒了。

薄禦雙手接過,捧着杯子,仰頭将裏面裝的熱水盡數喝下。

初靈擡眸,一眼就瞧見他突出的喉結随着水流上下滾動的樣子。

說不清為什麽,她的臉頰在這一刻不受控制地紅起來,心裏的那點兒不悅感也逐漸煙消雲散。

她別開眼,道:“你自己先去卧室拿幹淨的衣服,不然待會兒還要我給你遞。”

薄禦指指自己身上濕透的衣服,低低開口,“我會把卧室弄髒的。”

初靈皺眉,深吸氣,“算了,還是我去給你拿吧。”

說完,她轉身走進卧室,取出兩件居家穿的休閑服,拎給站在浴室門口的男人。

眼看着他随手抱起衣服,身上沾滿的雨水即将侵染幹衣之時。

初靈将他手裏的衣服一把拽過來搭在浴室外邊的置物架上,“先給你放這兒了,待會兒自己出來拿。”

“我先去卧室待一會兒。”

言外之意就是,他這段時間可以随意行動,不用顧忌她。

薄禦洗完澡吹幹頭發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初靈正在小廚房給他煮姜湯。

她把姜湯盛到大一些的冷杯裏,控着把手将它提到客廳,最後把姜湯倒進白色瓷碗裏。

初靈在白瓷碗裏放了只不鏽鋼的勺子。

她朝薄禦招招手,“過來,喝點姜湯,萬一感冒了不容易好的。”

男人微微颔首,那雙原本沒什麽情緒的湛藍色眼眸裏逐漸蓄上層淺薄的笑。若不仔細瞧,怕是也瞧不出什麽衤糀端倪。

他看着碗裏褐色的液體,骨節分明的漂亮長指捏着勺子攪拌,卻沒有要喝的打算。

“還是很燙嗎?”初靈問。

他搖搖頭,沒吭聲。

“怎麽不說話?”

薄禦微不可察地扯了下唇,聲音溫溫淡淡,“你是第一個對我那麽好的人。”

他的語調很沉靜,像是在敘述一件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

初靈聞言卻怔了一下,許是她共情能力強又或是別的什麽,心髒處不可抑制地傳來酸澀感,一股接一股。

她不知道該用什麽話回應他這樣的評價,但總覺得對于現在的他來說,适當的安慰必不可少。

“以後你還會遇到更多對你好的人。”她說。

男人眉眼微擡,與她對視半秒,喉間蕩出一聲再輕不過的薄笑。

不會的。

他們只想殺了他。

等他喝完姜茶,初靈問:“你身上的傷口,沾水還疼嗎?”

薄禦微微搖頭,“已經結痂了,所以沒關系。”

她輕輕扯了下唇,“沒騙我吧?”

薄禦拎白色瓷碗的動作微頓,瞳孔遽然而猛烈地瑟縮了瞬,低聲詢問,“你是不是很讨厭被欺騙?”

初靈望向他,一臉嚴肅道,“當然,沒有人希望自己被騙的。”

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一瞬不瞬,“所以,你的傷口到底好全了沒有啊?說實話。”

他垂眼,目光在白色瓷碗外部的淺橙色小花兒上停留了一瞬,淡淡開口,“你可以檢查。”

初靈點頭,絲毫不避諱地,“行,衣服脫了,我看看。”

薄禦直起身,原本端着碗正往前走,聞言動作微滞,望向她的目光中略帶詫異。

初靈被他這樣的眼神逗笑,擡手照着他小臂外側輕拍了下,“好了,逗你的,你說結痂了我就信。”

這樣看,他恢複得倒也蠻快。

轉眼又是一夜。

今天初靈還有最後的兩場考試,考完之後期末考試就全部結束了。

照例是薄禦做的早餐,她吃完之後就趕去了學校。

考完最後一場,已經是下午四點四十二分了。

初靈沒在學校裏面走,直接跟着林藻回了宿舍幫她整理東西。

林藻不是南城人,她家住星城,距離學校倒也不能算太遠。

寒假回家,林藻什麽有用的都想帶走,甚至想把被子拿去曬一曬。

初靈用手動壓縮泵幫她抽壓縮袋裏面的氣,最後終于艱難地将被子塞進了她的行李箱裏。

等收拾得差不多,初靈低頭一看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零二分了。

手機短信圖标上多了個鮮豔的小紅點。

初靈立刻點開看。

果然——

劇組那邊的消息,她試鏡成功了!

初靈不覺得意外,反倒是覺得驚喜。大抵歷經波折後見到的彩虹,總是能更讓人感到喜悅吧。

她馬上将這個好消息分享給了藻藻。

林藻自然為她開心,臉上笑意毫不掩飾,“我家靈靈最棒了。”

“那個,今晚你請客啊,我要吃好吃的。”

“沒問題。”初靈當即應下。

“不過,”林藻挽着她臂彎離開宿舍,“《炙風》馬上就要開機了吧,你豈不是整個寒假都要待在劇組?”

“差不多吧。”初靈道。

林藻揉揉她的手指,“辛苦了。”

初靈搖搖頭,“幹什麽都很辛苦的,你也要做好心理準備。”

林藻邊走邊應聲。

兩人剛出宿舍沒多久,林藻電話就響了。

她家人在電話裏讓她趕緊回家,還說如果她已經收拾好東西,最好今晚就啓程。

但當林藻問到底是什麽事的時候,家裏人卻只講電話裏面說不清楚,又重複一遍讓她趕緊回家。

林藻挂斷電話後,心裏焦灼得不行,簡單跟初靈解釋了一下,說:“靈靈,我得回家,不能跟你去吃飯了。”

初靈點點頭,安慰她別着急,“你那兒還有吃的嗎?”

“有,我買了面包,都塞行李箱了。”

“行,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到家記得跟我報平安。”

“知道,放心吧。”林藻抱了抱她,轉過身朝宿舍樓的步梯方向跑。

初靈一個人往前走,正思考着要吃什麽的時候,口袋裏的手機忽然嗡嗡地振了起來。

是孫曉露打來的電話。

初靈眉心輕蹙了瞬,接起。

她淡聲問,“有事嗎?”

孫曉露跟她說話時,語氣明顯帶着命令的意味,“初靈,你現在來一趟學校附近的TNT酒吧。”

作者有話說:

下章入V,感謝支持~更新時間在26號(周三)零點,寶寶們不要跑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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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十六歲那年,景煙初見梁聽則。

男人一襲黑衣黑褲,渾身疏冷地站在那座墓碑前,唇邊咬着煙,望向她的眼神透出一股子狂妄不羁。

景煙一秒淪陷。

高考後的暑假,景家為小女兒辦了場成人禮。

宴會結束後,景煙不小心聽見梁聽則與朋友的談話。

朋友問他是否當真不喜歡這位景小姐,他掐滅指尖的煙,哂笑,“妹妹而已。”

一朝念滅,景煙逼迫自己放棄這段暗戀。

2.

多年後,利益驅使,景梁兩家準備聯姻。

家人問景煙想選誰,她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說出梁家二公子的名字。

那是,梁聽則的親弟弟。

當晚酒會現場,樓梯間。景煙被梁聽則逼到牆角,退無可退。

她喝了酒,醉醺醺道,“聽則哥哥,我馬上就要成為你的弟妹了,你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梁聽則捏住她下巴擡起,金絲邊兒鏡框下那雙桃花眼蕩出薄笑,語調卻陰沉冷戾,“景煙,你哪兒來的底氣覺得我會讓你如願,嗯?”

深夜,江景別墅。

景煙被他抵在落地窗前,手腕也被他用深棕色領帶纏繞束縛。

男人扣住她腰重重揉弄,嗓音低啞纏綿又暗藏危險,“煙煙乖,踹了他,跟我。”

【小劇場】

婚後,有流言說景煙與梁聽則明顯貌合神離,怕是徒有夫妻的名頭。

誰料某日景煙直播展示新款旗袍時突發事故——

那位傳說中性情寡淡不近女色的梁氏掌權人長指拎着她內衣,淡淡出聲,“直接扔地毯上,是想我給你洗?”

景煙指指攝像頭,用唇形示意:“我在直播呢。”

梁聽則卻像是沒聽懂,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俯身吻她耳垂,啞着嗓,“成,我弄髒的我來洗。”

觀衆們:……怎麽弄髒的,展開說說?

「我做了一百個關于你的夢,第一百零一個,才是關于我們。所幸,你讓這美夢成真。」

【暗戀開花結果/雙處雙初/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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