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江雲暮将杯子放下, 側眸望過來,淡淡開口,“你道什麽歉。”

初靈緋色的唇微抿, 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總覺得坐立難安, “剛才是我不小心按到了按鍵, 所以……”

江雲暮:“我不會因為這個生氣,你也不必道歉。”

初靈擡眸,對上他的視線,心道這位江總脾氣還不錯。

她心思活絡,到嘴邊的話脫口而出,“那你會因為什麽生氣啊?”

“想知道?”

初靈目光微滞,點點頭。

她都這麽問了, 當然代表她想知道。

不過,這個問題也算涉及隐私, 她不想逼着對方回答,更何況, 他是江雲暮。

他不想做的事, 怕是誰逼都沒有用。

江雲暮順手将那只倒滿溫水的玻璃杯遞給她,嗓音淡淡的, 聽不出什麽情緒,“比如, 你和薄禦談戀愛。”

初靈眼睛驀地睜大了些。

她接過他遞來的杯子,抿了口水, 動作稍顯拘謹。

他的意思是說, 如果她和薄禦談戀愛了, 他就會生氣?

可是為什麽啊?

她腦子裏冒出一個念頭, 但這念頭剛一生出來就被她生生掐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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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可能的。

江雲暮之所以這麽講,大概只是擔心她會給他造成麻煩吧。

初靈擡眸瞧着他。

他雙腿交疊而坐,垂在身側的手指骨節分明且修長,皮膚冷白,五官大開大阖,屬于标準的濃顏系,那雙寶石似的藍色眼瞳最是惹人注目。

初靈忽然覺得江雲暮憤怒的樣子有些令人難以想象。

不過,城門失火尚且殃及池魚,何況她現在已經答應為他做事了。

萬一哪天真的不小心惹到他……

江雲暮見她久久未開口,又注意到她微微低垂的眼睫,長指微撚,已經将她的想法猜了個七七八八。

他想到之前馬格利特博士說的那句話,“薄禦想要打破和你的君子協議了。”

江雲暮深以為然。

所以,他必須在事情有所發展之前就把冒出來的零星苗頭給掐滅。

江雲暮擡手松松胸前領帶,沉靜的嗓音有條不紊,“剛才薄禦說的話你也聽到了,他脾氣暴躁,不适合交朋友,更不适合做你的男朋友。”

初靈白皙長指一點點絞緊,“我知道。”

“他不過是您的第二人格,出來活動的時間都有限,江總,您放心,我不會做讓您生氣的事。”

江雲暮長腿落下,起身,像是對她的态度很滿意,聲線比方才稍顯清潤,“你明白就好。”

初靈不自覺地咬了下唇,低聲詢問:“您要去休息了嗎?”

“有些公事要處理。”

“您先等一下可以嗎?”

“還有事?”

初靈:“我想跟您談一下我的工作時間。”

江雲暮眼眸微垂,睨她一眼,“這點不必談。”

初靈直接站起身,眉心微微擰着,“江總,您是幫了我們家,我也很感激您,但我有自己的工作,等寒假開學了我還要上課,我沒有……”

沒有那麽多時間,也不可能把全部的時間都奉獻給您。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江雲暮打斷了。

他的嗓音低沉而冷冽,望向她的眼神疏冷寡淡,不帶絲毫情緒,“初小姐,我只需要你把空閑時間留給我。”

“這樣就夠了。”

他就這樣側着身低眸瞧她,居高臨下的,卻意外得并沒給人太大的壓迫感,“是我之前在電話裏說得不夠明白麽?”

初靈:“……”

當時她急于解決集團的事情,好像根本就沒有認真聽他講那些。

這樣聽起來,又是她的失誤了?

初靈有些羞赧,耳根也不受控制地攀上緋色,輕咳一聲道,“抱歉啊,我之前的确沒怎麽留意您的話。”

江雲暮面色無波無瀾,“沒關系。”

他說,“初小姐,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初靈點點頭,扯唇朝他笑了笑,出聲道,“合作愉快。”

江雲暮将她帶到了二樓。

他已經差人為她準備好了房間,與卧室連通的就是間浴室。

浴室做了幹濕分離,裏面有個大型的恒溫浴缸。

看上去挺舒服的。

江雲暮禮貌地問她需不需要教她操作,初靈先是道了聲謝,而後說不需要,這個她知道怎麽用。

他同她講有什麽問題可以随時找他,初靈自然一并應下。

初靈拿上那套江雲暮為她準備的白色真絲質感的睡衣,踏進浴室。

他這棟別墅雖是性冷淡工業風的裝修風格,但裏頭的家具電器全都充滿着科技感。

他們一進家門,別墅上下兩層感光控制的中央空調已經全在運轉了。

這棟別墅總共分為三層,不過江雲暮似乎提了句三樓不住人,所以她也就沒有多問。

空調已經運轉了一段時間,所以這個時候,她這間卧室裏也暖意盎然,挺舒服的。

初靈洗完澡,擦幹身體、吹完頭發後,又做了一下護膚。

最後才換上那套睡衣,躺進被窩裏。

床很柔軟,初靈站起來跳了兩下,緊接着整個人就被彈起來了。

這彈力,讓她想起了小時候在游樂場裏和姐姐一起玩過的蹦床。

前後不過一瞬,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這聲音沒有規律且稍顯急促。

初靈從床上跳下來,擡手理了理自己的睡衣,打着赤腳走到卧室門前,“江先生?”

門外那人沒應。

初靈深深吸氣,旋開門把手,将卧室門打開。

站在門外的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眼,眉心微蹙,聲線卻清隽朗潤,“你怎麽光着腳出來了?”

初靈眼睫微顫,淡淡出聲,“我……”

這裏沒有棉拖鞋,她上樓時只穿了一雙夏季的涼拖,不過空調開着倒也沒覺得冷。

卧室都鋪着一層厚厚的羊絨毯,暖烘烘一片,不穿鞋也無所謂。

“等着。”他說。

就在他轉身欲離開之際,初靈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一把揪住他的袖角。

——他似乎也剛洗過澡,頭發微蜷着半幹不幹,穿了一身家居服,薄款柔軟的深灰色毛衣,下身是條白色休閑褲。

閑适的穿衣風格她很喜歡,不過就江雲暮這樣的身材和顏值,穿西裝大概更符合大衆審美。

“怎麽了?”

“你是江雲暮還是薄禦?”

男人俯身對上她視線,微微扯了下唇,聲線沉了幾分,“初小姐,你這麽快就不認得我了?虧我還辛辛苦苦為你準備那麽多東西。”

僞裝?

她喊,“薄禦。”

初靈緊跟着就注意到,他的眸光有一瞬間的凝滞。

她不閃不避地迎上他視線,彎了彎唇,“你是薄禦,對不對?”

他喉骨傳來一陣澀感,眉心幾不可察地蹙了瞬,“怎麽看出來的?”

“你的眼神,和江總不一樣。”

他轉過身,低頭彎腰,雙手扶住她肩膀,喉骨溢出一聲薄笑,低聲詢問,“哪兒不一樣?”

初靈想說她有把他之前說的話記在心裏,那句讓她記住他現在的眼神,還說什麽會用這種眼神看你的只有薄禦……

雖然在當時她聽來有些莫名其妙,但事情發展到現在,初靈大概猜到他那時候為什麽會這樣講了。

哪怕他只是一個人格意識,應該也想被人記住,想被人挂念吧。

他微微側首,薄唇附在她耳邊,壓着嗓,“有沒有想我?”

初靈想到江雲暮之前的話,突然就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他溫熱的鼻息混着氣音一齊飄到她耳邊,她只覺得耳廓發癢。

癢得厲害。

初靈伸出手,一把将薄禦推開。

對面的男人像是沒有絲毫心理準備,踉跄着後退幾步才站穩。

薄禦望着她那雙黑白分明的杏眼,聲線沉冷得不像話,“是不是那個懦弱蟲跟你說了什麽?”

初靈不解,眨眨眼,“懦弱蟲?”

怎麽還有這種稱呼的?

他似是很不耐煩,冷聲道,“江雲暮就是懦弱蟲。”

“沒有,”初靈自然不想激化他兩個人格之間的矛盾,“他沒說什麽。”

他眉心微擰着,眼裏盡是不悅,“那你為什麽不願意跟我親近了?”

初靈不動聲色地深深吸氣,倒是沒想到薄禦會問得那麽直白,“我……”

薄禦看到她這副樣子,自然也就明白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他俯身,盯着她的眼睛沉聲問,“我給你留的字條,你看到了嗎?”

初靈點點頭,“看到了,但我不懂德文。”

薄禦:“你想學的話,我教你。”

初靈微微抿起唇,忽然想到了什麽,問:“你這些天有沒有再跟別人打架?”

他回答得無比幹脆,“沒有。”

她半信半疑,“真的嗎,你可不要騙我。”

薄禦伸出手臂,将她整個人攔腰抱起。

這動作本身毫無征兆,可初靈卻沒覺得自己被冒犯。

他手掌粗粝,抱着她時很容易就能讓她生出一種安全感。

初靈怕自己掉下來,雙手勾住他脖頸,薄禦抱着她往前走,結果她一個不察,額頭抵上了他的肩。

初靈立刻往後撤身,眉心皺了下,“薄禦,你把我放下來。”

“我先問你一個問題,答出來我就放。”

“好,你問。”

他低沉清冽的聲線藏匿着溫情缱绻,“那晚酒會上,你吻江雲暮的時候,是不是把他當成了我?”

初靈揪住他衣領,清軟嗓音裏纏着絲絲縷縷的媚卻不自知,“你覺得呢?”

“你之前又不認識他。”

初靈輕輕嗯了一聲,“所以你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

他扯了下唇,笑意慵懶倦散,将她輕輕放在床上,道:“我去給你拿棉拖。”

初靈微微颔首,笑着道,“那就辛苦你啦。”

說完,她撈起手機,輕點屏幕看了眼時間。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初靈在床上等了将近八分鐘,他都沒有上來。

初靈也顧不得自己穿沒穿鞋了,直接光着腳飛奔下樓。

下樓的過程中,她心髒跳得很快。

一種不太妙的念頭直沖天靈蓋,初靈将手指攥得緊緊的。

她在客廳沙發旁看到了江雲暮。

他整個人倒在地上,明明在努力呼吸卻還是像喘不過氣,初靈立刻朝他跑過去。

“江雲暮!”她喊了一聲。

距離近了,她才發覺他額頭上全是薄汗,就連那雙藍色眼眸也泛起了紅血絲,只是不仔細瞧瞧不出罷了。

初靈用盡全力,将他扶起來,讓他上半身靠在沙發上,自己在他身後擋着。

他急促而猛烈的喘.息聲回蕩在她耳邊,初靈身體微顫,雙臂抱着他的腰以作支撐,“江雲暮,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江雲暮,你別吓我……”

她頭一次見到這種狀況,原來每一次的人格轉換都會讓他産生這種瀕死的感覺來麽。

她只是做旁觀者,都覺得很痛苦。

更何況他……

初靈一只手抱着他腰,另只手輕撫他胸口幫他順氣,不知過了多久,江雲暮的氣息終于逐漸平穩下來。

她聽見他溫溫沉沉的聲音,“初小姐。”

“你現在覺得怎麽樣,要不要喝水?”

他微微搖頭,“不必了。”

“謝謝你。”江雲暮對她道。

初靈意識到自己還抱着他的腰,手像是被電擊似的迅速挪開,“不、不好意思,江總您別介意,我是為了……”

江雲暮:“我知道。”

頓了幾秒,他說,“我沒有介意。”

初靈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不得不承認,他剛才那副樣子,的确把她吓到了。

她脊背抵着沙發,輕聲問,“您現在可以自己站起來麽?”

江雲暮也坐在沙發旁,上半身靠在那兒,沒有要站起來的跡象,似乎也不打算站。

短暫的沉寂後,他問,“我看起來很老嗎?”

初靈:“……”

這問題回答不好可就成了送命題。

她回答得斬釘截鐵,“沒有啊,”随即笑笑,“為什麽您會這麽問?”

江雲暮視線落在她頸側,“那你為什麽從來不跟薄禦說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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