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初靈抱着好奇心走到門口, 擰開門把手。

看清門外那人的模樣後,她微微眨了眨眼,笑了下道, “林醫生,原來是你啊。”

不過, 媽媽幹嘛要說那種模棱兩可容易引人誤會的話……

她和林醫生的關系明明就很單純。

——單純的醫患關系。

門外的男人穿了身淺棕色的毛絨大衣, 身形高大挺拔,長相倒也頗為幹淨清爽。

他輕扯了下唇,半開玩笑似的道,“怎麽,不歡迎我嗎?”

初靈微微搖頭,淡聲回,“沒有, 快進來吧,都在等你呢。”

在烏女士的熱情招呼下, 林譯醫生将手中提的禮物遞給黃阿姨,而後入了座。

烏茵僮自然知道他們目前的關系, 可她想讓林譯做自己女婿的心也是真的。

不過, 這在她的設想中,他和靈兒成為男女朋友的前提是, 他能将她的心理障礙完全治愈。

初靈用餘光打量着母親,瞧見她用公筷給林醫生夾了只自己最愛的鴨腿兒後, 唇角微微撇了下。

怎麽回事,就因為林醫生的到來, 她和姐姐就失寵了?

飯桌上不聊公事, 也不聊家國大事, 這是初家人吃飯時不成文的規矩。

飯吃到三分之一, 烏女士讓自家先生幫忙盛湯的時候,問了句,“林醫生最近忙不忙啊?”

林譯輕笑着開口,“阿姨,我最近還好,不算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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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茵僮對他的喜歡溢于言表,“那有時間可以多來我們家吃頓飯。”

林譯:“好,只要您不嫌棄。”

“哪兒會,我巴不得你天天來呢。”說着,烏女士朝自家小女兒使了個眼色。

如果說一開始初靈還對母親的話抱有疑問,那麽現在那點兒疑惑就完全消失了。

倒也不是說她有多聰明,主要是媽媽将自己的意圖表現得太明顯。

她覺得林醫生應該也看出來了。

初靈順着母親的話茬兒跟人客套着,“歡迎,林醫生什麽時候來,我們都歡迎。”

林譯朝她笑了下,淡聲詢問,“喝湯嗎,我幫你盛。”

他的聲音溫淡清和,與江雲暮說話時的語調有些相似。

但他們又是完全不同的。

江雲暮行為堪稱斯文、作風也足夠紳士,可每當他同她說話的時候,初靈總會莫名生出一種感覺來——

那不是真實的他。

或者說,抛卻第二人格不談,目前江雲暮所對她展現出來的這一面,也根本不是他的全部。

想想也是,他們認識的時間,滿打滿算也不過一個半月而已。

更何況,最初他又是以薄禦的身份出現在她面前的。

見初靈有些發愣,初茗宜輕輕敲了下桌子,低低開口,“靈兒,林醫生跟你說話呢。”

初靈回過神,将自己的思緒從那些事情中抽離出來,低低“啊”了一聲,順手把自己手邊的空碗遞過去,“謝謝林醫生。”

林譯接過,幫她盛好湯,又貼心地叮囑了句,“慢點喝,小心燙。”

初靈掀了掀唇,微微颔首,朝他笑了下。

烏茵僮看着他們一來一回的互動,笑得合不攏嘴。

別說,她瞧着他們兩個人着實般配。

一頓晚餐吃完後,大家正坐在沙發上聊天的時候,初靈低頭看了眼時間,提出離開。

“都這麽晚了,你就在家住吧,不用擔心明天會遲到,讓褚烨送你過去不就行了?”烏女士勸她。

初靈想起來與江雲暮的約定,垂在身側的長指一點點收緊。

下一秒,她擱在茶幾上的手機忽然“嗡嗡”地振動起來。

她立刻伸手拿起,低頭瞧了眼來電人。

江雲暮打來的。

手機接連振了三四秒後,初靈微微抿起唇,指指手機,咬牙跟烏女士扯了個謊,“媽,導演的電話,他找我可能有點事,我必須得回去了。”

烏茵僮眉心輕蹙了下,但也沒多說,只道,“好,那我讓褚烨送你回去。”

未等初靈開口回應,坐在一旁的林譯就溫聲道,“阿姨,還是我送吧,我剛好順路。”

烏茵僮:“真的順路嗎?”

林譯點頭,“嗯,我買的房子離靈兒她們劇組的酒店不遠。”

靈兒?

他怎麽也這麽叫她了?

初靈擡眸,悄悄打量林譯一眼,默默地深吸一口氣。

她擔心自己與江雲暮的約定在家人面前暴露,方才長指一劃,已經直接将他的電話給挂斷了。

所幸他沒有再次打過來。

但,他會不會生氣啊?

表面上溫和斯文的人,一旦褪下面具,會不會變得很可怕?

初靈腦海中驀地浮現出自己之前看過的電影畫面。

那部電影裏的男主角也是個患有精神類疾病的患者,他将自己愛的女人鎖在房間,鎖了将近半個月。

女主角徹底失去自由,不管有沒有踏出這道門,都時時刻刻被他監控着……

一舉一動皆被他看在眼裏。

現在,不管她願不願意承認都要認,江雲暮在她面前展露出來的這一面可以說是極為紳士的。

但她昨晚失眠的時候就想過,不管怎麽說,他現在也是一個病人,是個患者。

他說薄禦危險,那麽他自己呢?

初靈不敢深入去想,可她背後已經逐漸冒出了一層薄汗。

烏茵僮眉眼彎了彎,看向女兒,溫聲道,“靈兒,那讓林醫生送你回去?”

初靈覺得誰來送自己都沒什麽所謂,反正她到達劇組酒店之後也要再打個車前往江雲暮的別墅。

算了,危險就危險吧,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她答應對方的事,總要做好。

初靈點點頭,“好,”說着,她側眸看向林譯,“那就辛苦林醫生了。”

林譯微微搖頭,聲線溫淺,“不辛苦。”

不得不說,林醫生這個人的脾氣是極好的。當初初茗宜給妹妹選擇心理醫生時,就是看中他的耐心與細心。

某種程度上來說,林譯也算并未辜負初茗宜的期待。

初靈微笑着跟家人道過別,而後跟着林譯離開。

初茗宜讓她到酒店了給自己報個平安,初靈自然連聲應下。

初靈站在那輛黑色的梅賽德斯奔馳旁,正思考着該坐後排還是駕駛座的時候,林譯伸出手為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上車吧,外面冷。”

“嗯,謝謝林醫生。”她道了聲謝,長腿一邁坐上副駕駛的位置。

初靈坐得端端正正,不等他提醒,就自覺扯下安全帶扣好。

林譯啓動車輛,淡聲開口,“你确定要回劇組酒店麽?”

初靈不懂他為什麽會這麽問,看向他,拖長的尾音輕揚,“嗯?”

林譯笑了下,“據我所知,你們這部戲的導演并不姓江。”

原來他看到她的來電顯示了啊,初靈了然,淡聲說,“林醫生,你能幫我保密嗎?”

“說說看。”

“你先答應我,保密。”

林譯幾乎沒什麽猶豫,“好,我答應。”

初靈自然也信得過他,否則早在姐姐問她要不要換心理醫生的時候,就跟姐姐說把他換掉了。

停頓了下,她道,“我現在接了一個工作。”

初靈:“不過你別擔心,不是什麽違法犯罪的事,只是我的雇主他需要我的幫助,所有才雇了我為他工作。”

雖然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能幫他什麽。

沒提名字,也沒說他生病,更未提什麽雙重人格,而且,林醫生也答應了要替她保密。

這樣應該不會出什麽意外吧?

林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但最終他并未針對此事做出任何評價,只是微微颔首,“地址給我。”

初靈打開地圖,點開江雲暮那棟別墅的地址示意給他,“這裏。”

“好,我送你過去。”

初靈笑逐顏開,忙道,“謝謝林醫生。”

林譯默默記下地址,啓動車輛,“不過靈兒,我希望你可以定期來找我治療。”

初靈微微抿起唇,沒說話。

黑色的梅賽德斯駛離初家地下車庫,林譯面色平靜地打着方向盤,對她道,“相信我,你遲早會痊愈的。”

初靈淡淡“嗯”了一聲,“我知道了,林醫生。”

車子在寬闊的大馬路上疾馳,晚上十點二十三分時,初靈被林譯送到了江雲暮那棟別墅的門口。

初靈下車後,透過已經被降下來的車窗跟他揮手道別,“林醫生,今天辛苦你了,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好,那我們這周末見?”林譯用帶着疑問的語氣道。

“嗯,我可能會晚上過去。”

他唇角抿出淡笑,“什麽時候都可以。”

跟他道過再見後,初靈轉身,朝別墅大門走去。

林譯瞧着她纖弱的背影,忽然想起來戴望舒的那首詩歌,《雨巷》。

初靈站在雕花大門前按了下門鈴,原以為還需要等一會兒,結果前後不過兩秒,門就開了。

她慢吞吞地走進去。

江雲暮好整以暇地站在別墅樓前,等她過來。

別墅外頭的路燈昏黃,他穿着一身黑衣黑褲,淡然而深靜地站在夜色裏,看不清表情。

初靈離他愈來愈近,可她視線一直落在正前方,沒怎麽注意門口角落裏還站着個人,所以也就沒發現他。

她敲門,喊了聲“江雲暮”。

站在昏暗處的男人淡淡應了聲。

初靈被他吓到,皺起眉捂住心髒,看清他的模樣後,又不自覺地呼出口氣,“你在這裏站着幹嘛,吓我一跳。”

江雲暮低眸望向她,嗓音清淡無虞,“在等你。”

初靈:“等我?”

他說,“嗯,你這麽晚還沒回來,我以為你會睡你母親那裏。”

說完,他轉過身,打開門,“進來。”

初靈應了聲,“抱歉啊,我挂了你的電話,那時候我爸媽和姐姐都在旁邊……”

江雲暮對這件事的接受度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他根本沒說什麽,就只是俯身彎腰在櫥櫃裏拿出一雙嶄新的淺白色拖鞋,遞到她腳邊,“給你準備的女士拖鞋。”

“江先生。”初靈沒動,低眸瞧着他的動作,喊了聲。

他直起身,喉骨處溢出一個單音節,“嗯?”

“你為什麽不生我的氣?也不問我是坐誰的車來的。”

“我為什麽要生氣。”

可他現在明明就很不正常啊,她挂了他的電話,工作以外的時間的确是他身邊待着,但也完全沒幫上他什麽忙。

她都覺得自己的付出與報酬不對等了。

他作為老板居然沒有絲毫怨言,居然不生氣?

資本家不都是會狠狠壓榨剝削勞動人民的嗎,怎麽江雲暮不一樣?

他的良心……似乎好得過分了些。

初靈換上拖鞋,一低頭才發現,這雙白色拖鞋的鞋面上點綴着兩只鮮紅色的小草莓球球,“我是員工,你是老板,我挂了你的電話。”

“所以我就要生氣?”

初靈:“……”

“那你沒什麽想問我的嗎?”

“有。”

初靈:“你問。”

“送你過來的那個男人是誰?”

“我的心理醫生。”

江雲暮單手抄進口袋,低低淡淡道,“他是不是喜歡你?”

“啊?”初靈眼睛眨巴兩下,“應該……沒有吧。”

她從未覺得林醫生對她有這方面的意思,當然她對林譯也沒有。

初靈不解,疑惑地偏過頭望着他,“你為什麽會這麽問?”

江雲暮眉眼微耷,給她接了杯水,卻并未出聲。

初靈輕咳一聲以緩解尴尬,壓低聲音問,“那個,江先生,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難道,江雲暮喜歡她?

唔,這是她可以幻想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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