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砂一極樂
太醫不滿黎飔的行為,但又不敢如何,只能再喊一聲:“三皇子!”
黎飔作着,道:“無礙。”
“還有酒嗎?牧柯,給我拿一壇過來倒在盆子裏。”
“是。”
牧柯出去了。
黎飔看着林森森,忽然想笑,卻只道:“過來。”
林森森走過去。
“坐。”
林森森沒說話也沒動,目光瞥向他的傷口。沁出來的血越來越多了,紗布越來越紅。她的雙腿又開始發軟了,不得不移開目光。
黎飔似有所察覺,與太醫道:“煩勞孫太醫幫我換個紗布。”
孫太醫幫他剪了舊紗布。
牧柯端着乘着酒的盆子過來了,正好紗布被拿掉。林森森端起盆子,猛地一下潑在黎飔身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黎飔。但傷口遇到酒,被辣得生疼!他的臉色都變了。
林森森冷笑道:“還無礙嗎?”
胸前濕了一片,被子也都潮了。黎飔急促地呼吸着,許久才忍過了那一陣錐心刺骨。他唇色發白,道:“疼。”
“那就好。”
黎飔失笑。
Advertisement
縱使知道黎飔對林森森不一樣,牧柯也難免驚訝的做不出表情,何況從未見識過的孫太醫,又新奇又惶恐。
雖然新奇又惶恐,孫太醫還是盡職盡責的幫黎飔換了藥,重新裹上幹淨的紗布。他道:“三皇子,您還發着燒,不宜受涼。”意思便是,您趕緊躺下吧。
黎飔看了眼林森森,“幫我拿兩件衣服,在衣櫥裏。”
衣櫥在床榻旁邊,林森森随手就能拿到。她打開出門,拿了件亵衣亵褲、中衣中褲,又拿了件長袍。
林森森遞給他,眨了眨眼,道:“我回避一下。”
“嗯,都出去吧。”
人都出去了,黎飔自己在房間裏換衣服。受了傷,穿衣服并不方便,尤其是上半身,手臂稍微伸展便要扯到傷口,他不得不注意。等衣服穿好,已經過了很久。
久到林森森懷疑他在裏面跟衣服打架。
良久,黎飔出來了。
除了臉色不大好,倒也看不出他受了傷。
剛打開門,他便讓人将床上的被褥全都換了,又請孫太醫和林森森進來。二人便又進去。
孫太醫琢磨着自己不必再留下來了,便寫了一張藥方,這般那般的叮囑了一番,背上自己的藥箱,走了。
林森森琢磨着自己也該走了,道:“既然醒了,我就先走了。”
“那我再睡會兒?”
“……”還有這種操作?林森森覺得簡直了,反駁道:“那也行,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
黎飔嘆氣,“一起吃飯吧?下午再讓牧柯送你去蘭息寺。”
已經中午了。早上過來的時候,林森森沒來得及吃早飯,黎飔不提她還沒感覺,一提就覺得餓了。
黎飔正好讓人備膳。
于是,林森森留下來吃飯了。
三皇子府的菜肴果真不一樣,樣樣菜都很精致,色香味俱全,林森森一口氣扒了一整碗飯!
黎飔就不一樣了,他身體不适,只能吃最清淡了。胃口倒是還不錯,就着林森森的吃相也吃了一碗飯。
吃過飯,曬了會兒太陽,黎飔就睡了。
林森森也就走了。
傍晚,黎飔醒來,林森森不在。
如果不是傷口還在疼,他還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夢。
傷口愈合得不快,黎飔正好跟聖上請了假,沒去早朝。
得知黎飔是被刺殺,龍顏大怒,揚言要查出黑手,但幾日過去,并無進展。
當晚的兩名刺客也是死士,黎飔扒了他們的衣服查看過,身上沒有任何可以佐證他們身份的東西。
但這兩人出現的時間很巧合,而且涉險到他府上,卻只派了兩個人過來,不嫌少麽。倘若是他,絕不會只派出兩個人。除非對方知道那個時候,他的身邊沒有人。
那麽,當時他身邊的人呢?
林惢惢?
林惢惢的院子,好像是黎飔第一次進。
她被困在院子裏禁了足,與林淼淼一樣。但林淼淼有一個孩子可以逗弄,尚且能打發時間,她卻什麽都沒有。
見黎飔來了,灰敗的臉色亮起來:“三表哥!”
“那天我身邊的侍衛是你調走的?”
林淼淼微怔,道:“是我。”說罷又急急忙忙道:“但那兩個刺客不關我的事,我也不知道會有人突然闖進來!表哥,你相信我!”
黎飔探究着她的眼睛,試圖看出她話的真假。倘若林惢惢真的只是想與他行房,是不必惹出那麽個麻煩的。但若她是第二個林淼淼呢?
“真的不是我,表哥,你信我!”
“以後就在院子裏多休養生息吧。”
“表哥?!”
林惢惢撕心裂肺,黎飔充耳不聞。
當初林淼淼為了能爬上他的床,費勁了心思。從廟會到林家,從林家到蘭息寺,再從蘭息寺到林家,煞費苦心。她付出了這麽多,黎飔只好配合一下。
在林淼淼跟林老太太說她跟自己已經行房時,他并未說破,反正當時一片漆黑,誰與她行歡她也并不會知道。
如今林惢惢亦是,手段卻比林淼淼的更惡劣。
在蘭息寺焚香沐浴多日的林森森終于準備打道回府了,臨行前,又跟小師父續了燃心燈。
已經是二月底了。
回了家,青蘿主動說明了書屋的收支情況。林森森聽完了順口問了句:“李煊來了嗎?”
“來過,基本兩三天過來一次。”
“上次什麽時候過來的?”
“兩天前。”
“那我明天去書屋。”
宜雙覺得自家小姐這樣很不好,嘟嘟囔囔。青蘿便道:“三爺給您送的禮物,奴婢已經放在您的書房了。”
不提醒還差點忘了。
林森森去書房看了眼,原本空白的條案上擺了一只古琴。她不太了解這是用什麽木、什麽弦做的,但雕紋很精致。她伸手撥了撥弦,音已經調好了,音色很美。
琴尾有刻字,她彎腰看了看,是“風思”二字,恰是黎飔的名。
她失笑,問:“三爺恢複得怎麽樣?”
“挺好的。”
“小姐不去看看嗎?”宜雙問。
林森森搖頭。
因為受傷,黎飔在家歇息很久。
來看他的人不少,隔三差五又來一次的人也不少。譬如黎昀,譬如沈諺。兩個人來都是因為這次黎飔被行刺的事。
活在皇權之下的人,總免不了這些。
手段左不過就那些,只是看誰能得逞、誰先得逞。別說黎飔,其他幾個皇子也是如此過來的。
年幼時尚且不懂争權奪利,但各自的母妃總免不了各自為争為鬥,每一年因妃嫔之争而受苦失命的人不知凡幾。那時候,他們就已經開始經歷被各種人暗殺、行刺。他們經歷着,又旁觀着。
後來懂事了,知道名利為何時,已自發學會了這些,于是也逃脫不了彼此間的鬥争。只看誰更計高一籌。
“三哥,怎麽樣?傷口恢複得好嗎?”
“嗯。”
黎昀聽他這麽說算是完全放了心了,瞬間眉開眼笑道:“三哥,這些日子可舒服吧?”
黎飔沒說話。
沈諺也沒有說話。
沈諺雖寡言少語,但與黎飔的天生冷漠不同,他只是懶得與人多費唇舌。是以,他并不喜歡聒噪的黎昀。
沒有人理,黎昀也不覺得如何,他早已習慣了一個人自娛自樂:“三哥,你知道林四小姐這幾天一直在她的書屋裏坐着是為了什麽?”他哈哈大笑,道:“她是為了欣賞美人!”
“你去過?”
“是啊!”黎昀點頭,睜大了眼睛:“一直聽說她自己當老板了,我這回就去看了看,嘿,她可真是舒服了!不過別說,那個男人真的特別美!”
沈諺瞄了眼黎飔,心中等着他變臉。
黎昀啧啧稱贊,說:“我昨天去的時候趕巧了,正好看見了那個大美人!我起先沒注意他是男是女,因為他太美了!後來看到他的喉結,我才知道他是個男的!”
他說的誇張,但想到林森森又覺得搞笑:“你不知道林森森,為了看這個男人,每天早上就坐在書屋裏等着了!看到人的時候,眼睛像賊一樣盯着人家,眨也不眨!”
黎飔臉上不露聲色,眼底微沉。
“我問她,你這麽喜歡人家,你知道人家是誰嗎?林森森立馬說:知道啊,他叫李煊,登記在記名冊上的。”黎昀說罷,又眉飛色舞起來。
“死士的底細查到了?”
“沒有。”黎昀笑容僵住,苦惱道:“他們身上沒有任何疑點,對方做得太滴水不漏了,我們沒辦法查。”
沈諺點頭,也說:“林惢惢我也查過了,她很幹淨,這件事與她無關,可能只是湊巧。或者是……”
他吞下去的話黎昀一時沒反應過來,脫口而出:“或者是什麽?”
“有人知道林惢惢當天會那樣做,是以順水推舟。”
“那是林惢惢身邊的人?”
不能肯定,但很有可能是。
林惢惢身邊的人不多,她想與黎飔行房這樣的事肯定最多也就是與最親近的人說,那麽範圍便一下子圈出來了。
她又被禁足在府中,也沒有傳信件出去,那麽只能是伺候她的那些人。
有了人選,事情便好辦了。
只需審一審、問一問,便能順藤摸瓜,找出背後的人了。
李煊又來了,林森森隔三差五的看到他,一本滿足。就像在二十一世紀看見了自己的愛豆,特別滿足。
于是,在李煊來的當天,她讓牧柯給林嚞嚞帶了口信,問她要專欄的稿子。
李煊來的時候是中午,林嚞嚞來的時候是下午,完美錯過。
但林森森與林嚞嚞說了一件足以讓後者開心的事情。她道:“嚞嚞,我們去桐州吧。”
林嚞嚞有些不明所以:“去桐州做什麽?”
“出了城,到桐州城的路上有一段很大很大的海棠花樹林,正是盛放的好時節,我們去踏春!還可以放風筝。去不去?我們明天出發,晚上在桐州城過一夜,吃當地的特色菜,第二天回來。”
“真的麽?”林嚞嚞眼睛一亮,她的臉上還稚氣未脫,此刻就是個小孩子。但又灰敗下來,道:“我娘不會準許我出門的。”
“我陪你去跟小嬸說說?”
林嚞嚞猶豫幾許,終是與林森森一道回了府。
林三爺的府邸就在林有鶴家的旁邊,府邸與之差不多大,但只娘倆住着難免顯得空曠、冷清。
這會兒太陽還沒落山,林嚞嚞的娘正在院子裏做女紅。
聽到腳步聲便知是林嚞嚞回來了,擡頭卻又看見了林森森。她對林森森的印象不是很好。到底林森森是侍婢所出,她一個做當家主母的,自然不是很看得上,但也只是屬漠視一類。
如今見着林森森,倒也面上不顯,道:“嚞嚞回來了,四小姐也來了?”
“小嬸。”
“娘,我有件事想與您說。”
“什麽事?”
“明日我想與四姐一道去踏春,就在桐州。”
“你身子不好,怎能去那麽遠的地方。”她娘幾乎沒有猶豫,瞥了眼林森森頗為責備,道:“多多在家休息,別總亂跑。”
林嚞嚞期待的目光黯淡下去,微垂着腦袋。
林森森默然嘆息,臉上倒是帶着适宜的笑,說:“小嬸,我能跟您單獨說幾句嗎?也就幾句話,不耽誤您多少時間。”
林母思量片刻,轉身進了屋。林森森跟進去,關門之前給了林嚞嚞一個穩妥的眼神。
作者有話要說: 窒息的榜單。
話說換了個形式的內容提要,更難想提要了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