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砂一極樂

林森森準備打感情牌。

林嚞嚞的身體不好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說不清是個什麽病,就總是這麽拖着拖着,怎麽也治不好。因為林三爺也是身體很差,常年吃藥,是以都覺得是林三爺傳下來的。

當初 林森森在寫的時候也是這麽想的。是以,林嚞嚞出生後很少出門,出城就更別提了,一次也沒有。

可外面的世界,誰又不想出去看看呢。

“四小姐有什麽話麽?”

“小嬸,嚞嚞今年十七歲了吧。”不等林母點頭,她又道:“您看過她真正開心過幾次嗎?”

林母有些被說中了的惱怒。

“像剛才那樣用無比期盼的眼神看着您,跟您提要求的,有幾次?您又答應了幾次?被拒絕時,她黯淡了幾次?又與您強顏歡笑了幾次?小嬸,您都記得嗎?”

“嚞嚞身體不好,怎能行遠路!”

“嚞嚞的身體是不比旁人,但嚞嚞這麽大也并未生過重病,不是嗎?縱然真的身體不大好,但比起将她困在家裏,她的開心、高興難道不是更重要嗎?小嬸,您有沒有考慮過,也許嚞嚞經常出去走走散散心,有利于她的身體恢複?”

林森森看出林母的動搖,再接再厲:“小嬸,您希望看到嚞嚞開開心心的吧?她只是想出去走一走、散散心罷了。我與嚞嚞一起去,會照顧好嚞嚞的身體。只是帶她看一看京都之外。”

林母猶豫着問:“你能保證嚞嚞安全回來嗎?”

“我能。”

“好。”

說服了林母。

不是林森森會說,而是她知道林母的軟肋。不許林嚞嚞出門,恰是因為關心、疼愛林嚞嚞。

Advertisement

門開了,林森森請林母先出去。

林嚞嚞站在外面,擡頭看着林母,眼底全是希冀之光。林母看了看,沒有說話,便見她眼底的光漸漸的熄滅了。她暗嘆,知道林森森說的都對,笑說:“出門在外,要小心着些,別磕着碰着,知道嗎?”

林嚞嚞不敢置信地望着林母,瞬間眼底騰起一片水霧,道:“嗯,我知道,謝謝娘!”

“要聽你四姐的話。”

“嗯,我一定聽話。”

林森森失笑,像揉揉林嚞嚞的腦袋又覺得自己不夠高,便只道:“小嬸,您什麽都不必準備,我會帶齊東西的。我們在桐州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回來。您放心,我會将嚞嚞好好的帶回來交給您。”

林母點頭,沒說話,對着林森森的臉色也不是很好。

林森森又與林嚞嚞道:“我們明天出發,今天晚上早點休息,明天早上四姐來接你。四姐不會來的特別早,你可以睡睡早覺。”

“嗯,謝謝四姐。”

“我先回去了。”

林嚞嚞很開心,與她揮揮手,道:“四姐,我等你。”

林嚞嚞說等,也是真的等了。

自林母松了口,準許她外出,她便一直開心着,開心到睡不着。她想着別人踏青會做什麽,又想四姐踏青會做什麽。轉念又覺得,四姐定然不會讓她失望的。

可再想想又覺得,不必做什麽,只需讓她出去看一看、走一走,她就已經很高興了,做不做其他的事,都可以。

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過了會兒,她又想,明天穿什麽衣服,頭一次出門,一定要穿得好看些!

她的腦袋瓜一直沒停,連藏在雲裏的月都感覺到了她的興奮的心情,大咧咧地冒出來,撒了一地清輝。

她睡得比平常要晚些,夢裏很沉,沒夢見什麽。清晨,又醒得很早,早早的開始收拾自己,在衣櫃裏挑衣服,一件一件的試,最後穿了林森森送她的那套襦裙。再到梳妝鏡前,為自己戴上最好看的頭飾。

之後,便一直等着林森森。

太陽很好,是個很好的天氣。

有春風一顧。

林嚞嚞一直在家裏等,時不時出來看看天色,直到太陽爬高了林森森也還沒來,她又有些害怕,怕林森森不來接她了。

她怕自己只是空歡喜一場。

其實林森森來的并不晚,才是巳時初。她看着林嚞嚞的小表情有些無奈的失笑,又與林母打了招呼,便帶人走了。

這一段路有點長,坐馬車倒是會快一點,但到海棠花樹林,至少也要一個多時辰,也就是午時。

路上或許會餓,林森森還帶了幹糧和水果。

但林嚞嚞一點沒有感覺,出了京都便掀起了車簾子,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着馬車外的世界。

護城河就在城門之外三五裏地,林嚞嚞頭一次從外面看京都的護城河,頗為激動。木橋有些長,架在護城河之上,橋底是溫和的流水聲,岸邊還有一排綠柳垂堤。很是隽美。

她一邊看着,一邊與林森森說着話,說“原來書中的‘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縧’是這樣的啊”,說“這可真是‘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啊”。

她的開心溢于言表,高興得像頭一回吃糖的小孩子。

到了海棠花樹林,已經是正午了。

這回出來林森森帶的依舊是宜雙與牧柯,幾個人很快将馬車上帶來的東西都卸下來。

比如鋪在青草上的大方布,還有一些五花八門的點心與水果。林森森甚至還準備了蜜餞等零食,全都放在大方布上。

她們席地而坐。

擔心林嚞嚞受了涼,林森森備了一只軟墊,讓林嚞嚞坐着,免得地上的濕寒之氣入身。

單單一株海棠樹或許不覺得什麽,但周圍數裏地都是海棠,便很叫人驚豔。地面上鋪滿了凋零的花瓣,林嚞嚞一點也沒有“零落成泥碾作塵”的想法,只覺得美極了!妙極了!

林森森看她興奮得閑不下來,只好扯着話題與她聊:“同樣的花京都也有,你覺得有什麽不一樣嗎?”

京都也有海棠,但沒有這樣一大片一大片的。

林嚞嚞想了想,笑說:“京都的更貴氣些吧。”她自己也覺得好笑,輕笑起來,說:“這裏的海棠更随性。”

“會彈琴嗎?”

“會一些。”

“四姐帶了琴。”她說罷,宜雙已經起身去拿。

坐在樹底下,所有人都被落了一片兩片的花瓣。

花很香。

林嚞嚞的眼睛更亮了,抱着宜雙拿過來的琴席地而坐,琴放在矮矮的條案上。又一片花瓣落下來,落在琴弦上。

她拿了花瓣,看了眼林森森,撥起了琴弦。

看着她的姿勢、聽着歌的旋律,林森森便知她是熟知古琴的,彈了一手好古琴。但她彈出來的曲子,林森森沒聽過,只覺得舒心。

調子很輕緩,像春風吹過青草、像綠柳拂過水面、像海棠掠過天空,很優美凝神的一首曲子。

一首畢,林嚞嚞笑問:“好聽嗎?”

“好聽,什麽曲子?”

“《海棠春》。”

“很好聽!我家嚞嚞是才藝色三絕,不愧為京都第一才女!”

林嚞嚞羞紅了臉,咯樂咯樂的笑。她看着蔚藍的天空,看着粉嫩的海棠,看着碧綠的青草,看着眼前的林森森,道:“四姐,我真開心!”

林森森覺得帶着她出來這一趟,真的是值了。

下午,起了風。

林嚞嚞這才知道林森森還另外帶了紙鳶,是個紫粉色的蝴蝶。最初放飛的時候要跑,林森森讓她站在上風處等着,自己則與牧柯一起放飛了紙鳶。

等紙鳶飛起來了,林森森便扯着紙鳶到林嚞嚞身邊,與她手把手的放起了紙鳶。

紙鳶飄的很高,在天空下渺小的像只螞蟻。

後來,牽扯着紙鳶的線到了盡頭,林森森讓牧柯扯斷了線,與林嚞嚞看着紙蝴蝶越飛越高、越飛越遠!

時間差不多了,林森森将戀戀不舍的林嚞嚞帶上馬車,去桐州城。

到桐州城恰好是傍晚。

桐州有港口,特色便是各種海魚。林森森點菜時點了一堆特色菜,什麽蒸的、炸的、煮的、紅燒的,都來了一份,點了整整兩桌。

林嚞嚞雖是大戶人家養出來的小姐,也不由覺得浪費,道:“四姐,太多了,我們吃不完的。”

“沒關系,我們每道菜嘗一口。”

等菜的時候,酒樓又來了客人。

客人很顯眼,還沒進門便已有眼尖的人議論起來。進門後,議論的人更多。林森森一行不由也看過去。

這一看,可把林森森的眼睛瞪大了。

竟是李煊。

李煊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還有一個人,看上去不像是單純的朋友,更多的是上下級關系。

知道李煊此人這麽久,林森森也不知道他是幹什麽的。但雖然沒有說過話,好歹也是熟人,她便沖他點頭致意。李煊自然也是看到了她,與她微微一笑,回過頭與他同行的人說話。

那一笑,整個酒樓的客人都是倒吸一口涼氣,紛紛目瞪口呆!

晚飯後,林森森一行又回了客棧。

桐州城的客棧好訂,林森森原本想一人一間的,但問的時候忽然改變了主意,要了間雙人房。她和林嚞嚞一間房。

是以,林嚞嚞與林森森一起進了房間。

兩人間的房子裏的兩張床是分開放的,而且分開得有點遠,一個在南一個在北。

兩人都簡單收拾過,睡下了。

燭火也熄了。

今天晚上的月色不是很好,外頭黑黢黢的,屋子裏便也沒有光,黑漆漆的一片,十分安靜,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都才躺在床上,不會睡得那麽快。

林嚞嚞玩鬧了一天,精神頭還沒停下來,還有些興奮,但理智已經歸攏了。她嗅着空氣裏淡淡的花香,滿心的愉悅與滿足。許久,她道:“四姐,謝謝你。”

她知道林森森還沒睡着。

外面也都安靜了,偶爾有風,風吹過樹梢枝頭,簌簌作響。

“嘿嘿,以後想去哪裏,四姐帶你去。”

“嗯,好。”

“閉上眼睛,我數一二三,睡覺。”

林嚞嚞在黑暗裏聽着她的聲音,一二三閉上眼睛,沒有說話,漸漸沉入夢中。

一場美夢。

林森森不是一個特別心軟的人,否則不會明知道林有鶴的結局還不聞不問,哪怕現在林有鶴已經是那個結局了,她也沒想去幫忙。她是能力有限,但不代表束手無策,只是不想。

但到現在,她也幫過人。比如林犇犇,因為他是她來了之後第一個對她釋放善意,并照顧過她的人,否則她沒有那麽大方去勸他提醒林有鶴不要站隊、去幫他給佟憶牽線躲賜婚。

對于林嚞嚞也是。

第一次與林嚞嚞面對面,林嚞嚞讓她替她入宮,她仿佛聽了一句笑話。後來,是林嚞嚞跑來找她傾訴,她才漸漸将她放在心上。到現在,她想将她當妹妹一樣,盡她所能寵上天。只要她要,只要她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