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砂一極樂

清晨,林嚞嚞在鳥語花香中醒來。

房間的小軒窗被支起來,一陣一陣的清風飄進來,裹着香甜的花香與青草香,還有枝頭不肯安靜的麻雀唧唧喳喳。

“早。”林森森盤腿坐在床上,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四姐早。”

林嚞嚞起床穿衣服。

衣服裏裏外外好幾層,頗為繁瑣,林嚞嚞以前每天早上都是面無表情的穿,今天早上心情格外好,看着衣服都可愛起來了。

雖然即将回家,但她不覺得失落。她相信,以後四姐會帶着她去往一個又一個的地方,看世間這諸多風景。

也巧,吃過早飯準備啓程回京都的二人剛出客棧門便看見了李煊,他從對面客棧出來,似乎也是要回去,看見她們倒沒表現出吃驚,只是微微一笑。

林森森仿佛被聚寶盆砸中了腦袋,暈乎乎地開心着。

颠簸的馬車上,林嚞嚞笑說:“四姐每次看見那位李公子都是這般癡迷的模樣。若是四姐喜歡的話,倒是可以打聽一下李公子。”

李煊長得漂亮,傾國傾城,林嚞嚞也很是驚豔、欣賞,每次看到都覺得有些心跳加速,但與林森森的反應比起來,她鎮定多了。

“漂亮的人,誰不喜歡?”林森森不以為意,反正李煊長得漂亮,她就愛看。

“那三爺怎麽辦?”

林森森啞口無言,瞪了林嚞嚞一眼。

林嚞嚞噗嗤噗嗤地笑,等了會兒,才按下笑意,說:“四姐,你喜歡三爺的吧?三爺對你那麽好,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會喜歡三爺的。四姐,你喜不喜歡?”

這是朋友、姐妹之間的悄悄話,但林嚞嚞沒有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外頭的牧柯和宜雙都能聽得見。

Advertisement

這句話,不止林嚞嚞一個人問過,也不止被問過一次。

但林森森第一次沒有瞬間給出答案,也是第一次沒有直接否認,卻是笑說:“是啊,三爺對我那麽好,我只能給三爺當牛做馬才能回報了。”

林嚞嚞調侃道:“也能以身相許麽!”

“喜歡才會以身相許啊。”

“我知道了。”林嚞嚞道:“四姐更喜歡的是這條路。”

林森森沖她眨眨眼,笑了。

巳時三刻,林森森将林嚞嚞安全送到了林三爺的府上。林母看到林嚞嚞,心頭的石頭落下來,總算是安心了。再看林嚞嚞滿面紅光,心中不免酸澀又歡喜。再面對林森森時,客氣許多。

至于林森森的那幾句話,事後被一字不落的傳到黎飔耳朵裏。彼時,黎飔剛審完林惢惢身邊的人。

林惢惢的陪嫁丫鬟有兩個,其餘都是府上的人。但府裏那麽多丫鬟小厮,并不是黎飔親自過問的。如今出了這麽一檔子的事情,黎飔自然得查一查。他沒有親自出面,讓下屬去盤問的。

率先被盤問的是兩個陪嫁丫鬟,二人跟了林惢惢許久,性子多少與林惢惢有些相似,看不起比她們地位低的,有些小聰明,但對林惢惢倒是挺忠心的。二人都道,那天晚上的事情側妃并未提前與她們說過。至于迷藥,她們也不知從何而來。

之後又盤問其他丫鬟小厮,都是這麽幾句話翻來覆去的說。有些人也說了些別的花樣,譬如那幾天林惢惢的心情不好,總是會砸東西,但在事情發生的兩天前,她的心情忽然變好了。

順藤摸瓜,一個平時不起眼的小丫頭被推了出來。林惢惢以身用藥的主意便是她出的,那藥也是她給的。

這丫鬟不過十七八歲,被綁在木柱子上,邊上有一個人正拿浸了水的紙糊在她臉上。起初,她嘴硬,咬牙沒認,一個字沒說。但加到了第三張紙的時候,她認了。

她道:“主意是我出的,但我只是心疼側妃進府許久都不曾被三皇子臨幸,側妃常常以淚洗面,奴婢心疼,這才出了這個主意。迷藥也是奴婢弄來的,奴婢就是想幫側妃!”

“刺客……”

“刺客不關奴婢的事,奴婢也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會有刺客過來,奴婢真的不知道!不關奴婢的事!三皇子!求您了!放過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迷藥是哪裏弄來的?”

“平秋街街頭的藥館。”

一直沒吱聲的黎飔站起來往外走,道:“去買,用在她身上。看好她。”

沿着長廊回到書房裏,牧柯正站在門口等着。

“這兩日如何?”黎飔知道林森森帶着林嚞嚞去桐州城玩了一天,還住了一夜。

“四小姐很開心,對林六姑娘很照顧。”

“嗯。”

“六姑娘問了四小姐一些問題……”牧柯開始支支吾吾。

黎飔側目而視。

牧柯腦袋垂得愈發低了,将林嚞嚞與林森森的對話說了出來,一字不落。

喜歡才能以身相許啊,不願以身相許自是不喜歡了。

黎飔苦笑。

牧柯或青竹每個一段時間都會來向他彙報她的情況,事無巨細,她明明知道的。有些話若是不想他知道,她會小心不讓他們聽見。可是牧柯聽見了。

她在拒絕他。

她從一開始就是拒絕他。林思言三番五次的質問她對他的感情,她從來都是直接又幹脆的否認,不留一絲餘地。

黎飔坐在書桌後面,忽然覺得傷口疼得厲害。但是心口的疼,好像更沉、更重一些。

外面,卻是一個好天氣。

牧柯不敢說話,但還有一件事,他與青竹都覺得奇怪,道:“還有一件事,四小姐在桐州城遇見了李煊。”

“知道了,回去吧。”

“是。”

牧柯走了,又剩黎飔一個人。

李煊這人,原本黎飔并未在意。

書屋的客人很對,來來去去,總會有熟人,有些人可能每天都去坐一坐、看看書。但林森森在桐州,李煊也在桐州,這不免有些太過巧合了。

不論是否多心,總歸查一查,确定一下,是好的。

四月份,雨水多了。

隔三差五的下一場纏綿小雨,林森森不免想到了戴望舒先生的《雨巷》:撐着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個丁香一樣的,結着愁怨的姑娘。

可不是麽,這常常下着小雨,能不彷徨又寂寥麽。尤其是李煊出現的時候,他一身紅衣,又撐着大紅色的油紙傘,恰似應了“雨巷”。

書屋又進來一個人。

林森森沒注意,她的眼神始終鎖定在李煊的身上。直到那人過來屈指敲打她的桌面,她才擡頭去看眼前人,登時吓了一跳,忙不疊的站起來,笑眯眯道:“三爺。”

“嗯。”

這是黎飔頭一次從前門進,林森森不免覺得奇怪。但黎飔應了一聲後并沒有說什麽,只道:“方才看着什麽?”

林森森心虛地瞥了眼李煊,李煊正在記名冊上登記自己的名字。

黎飔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看着一身以金絲滾邊的緋色長袍的李煊眼色微沉。似是感受到他打量的目光,李煊回頭看了眼他,微微笑。

不得不承認,李煊真的很美,美到叫人忘了他的性別。但黎飔并未回應他的招呼,稍稍颔首,便不再看他。

未幾,李煊離開了書屋。

“三爺?”

“以後這前面就交給青蘿打理吧。”

林森森聽懂了裏面微妙的含義,點點頭。

黎飔單手負于身後,去了後院。林森森便也跟着去了後院。後門口,黎飔等着林森森。門邊放着幾把傘,林森森拿起一把油紙傘撐開,走進了雨裏,黎飔跟上去,很順手的将她手裏的傘拿過來。

林森森才發現,黎飔沒有拿傘,她無語又無奈。

雨很小,纏綿細雨。

夾着春末初夏的可愛氣息,清爽又恬靜。

黎飔撐着油紙傘,細雨跳上青幽幽的山頭,凝成水珠,順着山坡滑下來,砸到地面,迸出水花。

只有一把傘,傘不大,傘下一個人正好,兩個人嫌多。

似乎是發現了傘小,但出乎林森森的預料,黎飔沒有将傘往她這頭偏一些,而是直接将她摟住,圈在他的懷裏。

對于這一波操作,林森森是絕對服氣的。

黎飔面上不顯一二,卻覺胸中滾燙,鼻尖萦繞着的全是林森森身上的氣息,沁甜、清幽,很好聞、很迷人。

他壓不住嘴角的笑,心裏滾燙。

這場雨也變得溫暖起來。

後院到了。

宜雙早已看見二人,去廚房煮茶。

黎飔收了傘,放在門外。

門已經被推開,林森森率先走了進去,随口道:“傷好了嗎?”

距離黎飔受傷已有一個半月,傷口早已愈合結痂又落了疤,只餘猙獰的疤痕。黎飔坐下來,道:“好了。”

茶上來了,黎飔指腹沿着杯壁摩挲,道:“森森,這裏再添一些暗衛吧。”

“這裏真的沒地方給人睡了。”

“你看不見他們。”

林森森無奈,問:“最近有事?”

“聖上的壽宴快到了。”

“壽宴?”

“八月十五。”黎飔道:“到時候來京都賀壽的人有許多,魚龍混雜,你這裏自是有多派一些人手的。”

“我又不去賀壽。”

“近幾日,聖上的身體不大好。”黎飔望着她的眼睛,他知道她會懂他的意思,說:“林牧野的事,正是因此耽擱了下來。至于這裏,我常來往,未必安全。”

林森森恍然大悟。是了,沒錯,聖上最近身體不好了,三子奪嫡的争鬥算是正式開始了。她跟黎飔走得近,自然目标大。

而且聖上壽誕,聖上的兩位弟弟肯定是要過來賀壽的,這倆弟弟未必就沒有争奪皇位的心思。是以,她該小心些。

那方才在書屋裏,黎飔與李煊的沉默對峙是什麽意思?李煊的身份并不簡單?

林森森想了想,想了又想,猛地想起當初的第一版大綱。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