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每一年的立春之日是易水樓全體殺手回樓裏集合的日子。至于原因……每年都不同。例如去年便是比試切磋,最後疏影拿下了那把弓。
若是要将易水樓一網打盡,還有什麽日子比立春更好?
從沐湘晴口中得到消息,北陵瑛思索一夜定下了揮兵易水樓的計劃。第二天一封密折呈上,詳細說明易水樓雖是在北珣境內,但殺手者收金買命,并無對國之忠。若是能将易水樓收歸朝堂,則可作一枚極好的棋子,從此也無後顧之憂。
顯然,北疆最好的殺手組織從此忠于北珣朝堂這個未來讓北珣王動了心。一支鐵騎強弩百人隊不幾日便被調配出來待命。北陵瑛委派府中幕僚總管作為軍師,沐湘晴随軍為向導,自己則被北珣王召進王宮處理北陵琇留下的些許殘局。
只要自己沒去,拿下易水樓的功勞便有大半得歸于領隊将領,也就不能借此與其他親王競争什麽。北陵瑛對自家父王打的算盤很是清楚,微微一笑接受下來。
父王想要保持朝堂勢力平衡,也不想他鋒芒露得過快讓其他親王按捺不住做出像珺王兄一般的蠢行給北珣找麻煩,他自是領受。
為了不被易水樓不知潛伏何處的探子知曉軍機,強弩隊制定了強硬的保密紀律。只稱是有小股亂黨逃竄,因此派出軍隊——連這個消息都只有品級高的官員才略知一二。自然,總管和沐湘晴都換了身份,對外稱是密報亂黨所在的知情者才能随軍。
出發前夜,北陵瑛與沐湘晴依依惜別一番,第二日清晨親自為她改了男兒裝扮才讓她登上馬車前往軍隊,臨行前還不停囑咐跟在馬車旁的幕僚總管要仔細伺候着。馬車裏服侍沐湘晴的婢女見她好容易收了簾子緋紅着臉兒坐回來,不由絮絮欣羨道瑛殿下對她果真極好,她伺候了許多美人也不見殿下如此上心過。聽得沐湘晴一張芙蓉面更是雲霞滿布,一路上心情都甜得似蜜一般。
就在軍隊朝着易水樓前進的時候,北陵琇的傷終于愈合大半,能夠下床走動了。不過,邊塞官員們派來的軍醫問診之後說,為防萬一,帝姬殿下還是要多多靜養才是。于是她每日還是有兩三個時辰是坐在榻上處理些瑣事度過的。
這一日難得露了日頭,陽光曬得整座大帳都透出暖意來。北陵琇正打算出帳透透氣,卻聽得外面一陣騷動,婢女見她眼色一遞,忙忙出去詢問情況。片刻後只聽婢女慌亂的阻擋,顯然沒擋住,那穿着一身鑲金邊大袖長袍的人已掀開帳門繞過屏風大喇喇踏至她眼前,身後婢女追了過來不知所措。北陵琇嘆聲氣,脫了鬥篷重新坐下正色道:“奉茶。”
熱茶奉上,北陵琇看了眼一臉擔憂的婢女,微微笑道:“退下吧……別到處嚼舌頭。”
這話一出,本想去搬些救兵的婢女只得乖乖撤了念頭,扶肩施禮退出大帳,想了想終是不甘心,一轉身便朝着溫臨江所住的帳篷去了。溫臨江聽了微笑一陣,安慰她兩句,道殿下自有主意,他立馬去看看情況,婢女才算安下心來。
再說大帳之內,北陵琇眼前的人順勢坐到她所指的軟墊上舒舒服服一靠,翻手拔出腰間匕首脫鞘,寒光一閃刺得剛進來的溫臨江眯了眯眼睛才整袖施禮:“卑職有禮,琅殿下貴體安泰。”
“得了吧,只會唱贊歌的金絲雀活不長。別在老子眼前整朝泉那套。”北陵琅長腿一伸,不無鄙視地一個白眼,伸手抓起北陵琇桌案上盤裏的梨開始削皮,只見匕首幾個回轉,黃澄澄的梨皮便落了下來。他啃了一口才打量一下北陵琇道:“我說小九,你這是狐貍讓兔子騙進陷阱了?”
“兔子是狼教出來的。”北陵琇笑笑,“前兩日就聽說‘婆娑’到了此地,琇正想去給兄長捧捧場呢。”
“你給我好好歇着吧。”北陵琅又啃了一口梨,見北陵琇面上還是波瀾不驚,總算略正了臉色,“父王把你流放到這兒,是想取西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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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英明。”北陵琇端起茶敬了一敬,點頭。北陵琅細問了幾句,北陵琇不願多言,溫臨江便淡淡道出她此時少兵寡權,一年內拿下西博着實有些困難。北陵琅想了一刻,狠狠翻起白眼喃喃“老爺子怎地還想着把你嫁出去,越發固執了,牛性”。北陵琇靜靜打量了下北陵琅,不無可惜地道:“父王心意,果然還是兄長最清楚。”
北陵琅哼哼兩聲,把啃得只剩核的梨一扔擦擦匕首收起來:“廢話,不然當年老子急着讓你幫我跑啥?”
沒有人知道他們兩人母親當年的一場比舞論勝負之後并不是相忌而是舞者間無言的惺惺相惜,于是更沒有人知道北陵琇年少的放肆胡鬧是從八歲開始的——戴着年幼無知的面具在宮裏跟對她母妃不敬的妃嫔胡亂厮打,推翻燭臺引起火災和騷動,掩護了北陵琅的離宮出走。
也是從那時起,北陵琅與北陵琇締結了秘密同盟。而這個同盟最好的外殼,就是她在一日,對她恨得咬牙切齒的琅王子就九牛拉不回頭。
“哈,”北陵琇笑了,慢慢低了眉目看着手底的熱茶,一痕遺憾悄然流露。她低聲道,“父王那時便已想立王兄為儲君。琇想過,蒼鷹飛萬裏,只願意在鳳凰面前低頭。王兄若是為儲君,琇是甘心俯首稱臣的。”
“哼,這點你倒真像老頭子。”北陵琅抹抹臉咕哝,“早跟你說過,那位子綁得人氣都喘不過來,老子要的是天大地大,才不稀罕金籠子。”他太愛自由,也早早地發現自己那些所謂的才華讓父王看重。既然不想做個對北珣的未來不負責任的棄位君王,那就只好在一切尚未發生時先抛了再說。
至于至今虛懸的儲君之位和勾心鬥角的争奪局面,那就……不關他的事了對不?
瞧了眼面色淡然的北陵琇,北陵琅再一次感謝當年的自己的獨到眼光。
對那個位子沒興趣不代表他想在日後被不明不白地猜忌然後找麻煩。北陵琅很清楚自己離宮前留下的問題中最麻煩的便是那群對他期望甚高的臣子,這是讓每一個未來儲君都無法安心的存在。于是他很快決定,得找一個最合适的人來分散這群大臣的注意力。
慢慢長大的小九,非常合适。
同盟至今,小九為他在父王面前悄無聲息地周旋多年,讓父王沒有辦法分心去阻撓他的“婆娑“日益壯大;而他則用一次次的精彩演出,讓那些原本一心巴望他回到朝堂乖乖做個優秀儲君的臣子漸漸死心,然後轉移目标把籌碼押到更有前途的人身上——例如小九。
看着開始和北陵琅商量如何解決眼下難題的北陵琇,溫臨江不由想起過往。
那時的北陵琇尚未被封為帝姬,年少氣盛,憑着容貌才華過人便鋒芒畢露四方招搖,少不得惹出許多禍來要他去暗中周旋擺平。他雖是屢屢困擾,卻也覺得這般刺激的日子十分有趣。直到接連有王子被封為親王,奉歌開始暗潮洶湧,一次暗鬥竟牽連了一位無辜大臣,全家三十餘口被斬,二十幾人流放為奴,與那位大臣有數面之交印象頗好的北陵琇知曉後鬧上朝堂要個公道,卻因勢單力薄反被咬了幾口,北珣王一怒之下将她關進鐵牢,吃了不少苦頭,也讓他游說各方求情幾乎跑斷了雙腿。
從那以後她總算知道了要在朝堂講公道什麽才是重要的。出鐵牢後便收斂了過往的放縱飛揚,乖乖認錯道歉回府反省。人皆稱她經過牢獄之災懂事不少,終于像個公主的樣子。他卻冷眼看得分明,她不過是将那些火焰壓在自制的冰面下,用來滋養終于萌發的野心而已。
就是這樣的北陵琇嘆息着對他說,琅王子若是儲君,她便會是最好的臣子。他說,可惜琅王子已走。她冷笑道:所以,與其把北珣交到那些王兄手裏讓我輔得不甘不願,我寧可自己來。
就是這樣的北陵琇,讓他終于發現自己能做的已經不只是幫她收拾殘局。他足下所踏的路途勢必會荊棘滿布,卻可以通向一個值得他為之付出的未來。
默默飲下一口熱茶,溫臨江微笑着問讨論過一輪之後各自沉吟的這對異母兄妹:“兩位殿下,如今困境雖難,好在遠離奉歌那潭渾水,瑛殿下一時之間還不會逼到此地來。”
“那可難說。”北陵琅冷笑,“老五如今是什麽性子我是不清楚,不過他最忌諱的是誰我還猜得出。”
“琅殿下何出此言?”溫臨江愣了愣,原本在腦海裏轉了數圈的許多計劃立即停止下來。
“既然老五能走這麽長一局棋,肯定早把攔路的石頭都摸了個遍。”北陵琅看了眼對面目色不驚的北陵琇,接着道,“老四如今連親王位子都丢了,自不必多言。小七雖勇猛善戰,可惜對政事人脈太沒耐性,在如今的朝堂上勢力太弱;璟王兄司刑,性子又硬,得罪的人也不少。至于其他兄弟,還有誰是老五的對手?”
溫臨江仔細琢磨了片刻,有些哭笑不得:“到頭來,還是王上留下的難題。”
大概是當年的那場暗鬥讓北珣王也注意到了什麽,把北陵琇關進鐵牢之後還罷免了不少官員,如今細想,被罷免的大多是兩位親王北陵琏和北陵珣的支持者,才會造成如今的琏親王在朝堂中勢力單薄,保持了某種微妙的平衡。
怕是北珣王也沒有料到,那個他眼中只會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的北陵瑛竟能走出這樣一局棋。如今北陵瑛鋒芒漸露,又有巫陽作為外援,卻再也沒有誰能在朝堂中阻擋他的腳步。
“老頭子是存心要坐山觀虎鬥啊。”北陵琅嘆了口氣,“把小九放到這兒來,只要她嫁了拿下西博,她就有新籌碼能跟老五鬥了。”
“瑛王兄唯一沒算到的,就是父王竟沒免去我帝姬之名。”北陵琇開口,眼底有光一閃而過,“只要這名還在,就算我嫁了,只要儲君一日不定,我都有競逐的資格。”
在北疆無論哪國,帝姬的地位都是很高的——哪怕手裏沒有實權,也有競逐儲君、繼承王位、招婿、出嫁不随夫姓、長子從母姓的權力。所以如今的北疆,擁有帝姬名頭的公主不超過五位,其中兩位還是死後才封的谥號。剩下的三位裏,一位是北陵琇,一位常年卧病據說命不久矣,剩下那位帝姬之名更是來得不易——宣誓終生侍奉本國神明,從此幽居神廟不問外事。
也就是說,北疆大地上真正有可能登上王位的帝姬,只有北陵琇一人。
所以,北珣王試圖保住各方勢力基本平衡的這一步棋下得及時。北陵瑛若是不能領會精神,對北陵琇從此放心不忌憚,那才是腦子不清楚。
“那……”溫臨江沉吟一陣皺了眉頭,“帝姬殿下需先下手為強才是。”
“那是自然。”北陵琇點頭,目光落在北陵琅身上,突然笑得無比讨好,“所以,還得勞煩兄長幫忙。”
“……狐貍斷了爪子還是狐貍。”北陵琅低咒一聲,接過北陵琇奉上的一杯新茶道,“早替你打聽過啦。西博王上月剛歸天,現在王族裏鬥得比咱那幾兄弟厲害多了,前幾日才死了兩個王子一個王叔,還有……”
“謝王兄。”北陵琇仔細聽完,轉頭看向拼命忍笑的溫臨江道:“先生可是成竹在胸?”
溫臨江咳了兩聲,點點頭沖他們一拱手道:“臨江此計有損帝姬殿下名聲,琅殿下赦罪。”
北陵琇好笑地與北陵琅對望一眼,“琇的名聲早沒了,兄長自不會怪罪先生。”
“別光打雷打得緊,是雨是雹子明着下。”北陵琅一挑眉。這對狐貍主仆越發愛好故弄玄虛,什麽毛病。
“請琅殿下放消息到西博,就說帝姬殿下病重難愈,聽聞西博醫術精湛,願委身某位西博王子以求續命……說得難聽些,西博便定是不願接這個……呃,燙手山芋。為了推個犧牲出來,自然會鬥得更厲害。”
“哦?若是他們一致對外随便找個假貨上門給小九做女婿呢?”和親嘛,這也是常用手段。上門女婿自然不會帶什麽彩禮,輕輕松松就能把小九排除在西博王族之外。
“那殿下只好讓夫婿在西博含笑九泉吧。”溫臨江嘿嘿笑,反正幹掉未來夫婿這事帝姬殿下也不是第一回做了,熟練得很。
“然後我就能拖着病體再跟他們要人,直到他們內鬥完。”北陵琇不慌不忙接着說完。
手裏沒有兵而已嘛,不想嫁人而已嘛,要拖時間削弱敵人而已嘛……養傷這個月她可不是白躺的,專心一意能想到的自然更多。跟溫臨江合計過很久,如今确定了西博王族內的情況,這條計策終于可以付諸實行。
王族鬥得三天兩頭見血光就算了,還把朝堂上的事扯到子民中來鬧得舉國人心不安,這樣的王族會有多少腦子?
北陵琅盯着兩只笑得口桀口桀的狐貍半晌,扶額慶幸:“幸好老子是你哥……”更幸好他跑得快。若真做了儲君登上王位,保不準哪天就會有什麽公主上門逼婚,要是運氣不好那公主還是個她這樣的,他得短命多少年……
詳細定下對付西博王族的計劃之後,北陵琅突然問:“小九,你為何不尋思給老五找些樂子?”她過去可是百倍奉還的性子,這回吃這麽大虧,知道他挂心趕來居然沒想着趁機告狀報複而是一心找西博王族麻煩,倒讓他有些驚訝。
“私怨暫緩無妨。”北陵琇目色沉沉,“今我勢薄,少不得先養好翅膀。再說……”她看向溫臨江,“還要勞煩先生,替我走一趟易水樓。”
溫臨江颔首,北陵琇繼續道,“這次,天骁鐵裏的人頭。”
“那家夥如今成了喪家之犬,你這是……”北陵琅眯起眼睛,片刻之後眼底一寒,再說話便帶了殺氣,“老五跟他搭了爪子?!”
北陵琇“嗯”一聲,緩緩道:“他如今怕是成了瑛王兄的說客。先生與我猜測,他是托着天骁王族遺孤的身份四處游說,想聯合那些小部族給我國找些麻煩。只有麻煩足夠多,父王才會把兵權交給瑛王兄……”雖然這個過程不容易,但瑛王兄的棋局肯定已經布到了這一步。到那時,只怕父王再不願,也已無力回天。
“兔死狐悲,那些部族也會擔心北珣對付他們。”北陵琅點點頭。金勻子民的血會有多少外人記得?周圍的那些小國部族,看到的只是天骁王族被北珣滅了血脈。
更何況,天骁鐵裏是個什麽人物?他能讓天骁部族繁盛多年,縱橫游說的功夫豈可小視。這樣的外患遺留不除,到時候吃苦的可是北珣子民!
北陵琅望向目光森冷的北陵琇,心下安然。
小九說,他少的是野心。可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少的其實是對家國子民負責的心。
論才華論手段論心機,小九與他不相伯仲。唯一的區別,便是小九的心一直系着北珣,走不開也抛不下。所以,她甘心坐在那座金籠子裏,束縛了原本可以翺翔九天的翅膀,只為有朝一日,看到北珣君臨北疆大地。
溫臨江領下托付轉身出了大帳,北陵琅也起了身。掀開帳門時他忽然回首:“小九。”
“兄長請說。”
“我很早就想問了。”北陵琅指着遠處背起包袱漸行漸遠的溫臨江,“你每次有什麽需遠行的任務,都是交給這小子吧?”
“嗯。”有什麽不對?
“你從沒給他派過護衛。”這還不是最奇怪的,“也不怕他出事,耽誤時日?”這一趟跑下去,就算他一路累死多少驿馬也得十幾日吧?再說那小子不通武藝,要多好的運氣才能平安活到現在?
“怎麽會?溫先生出身朝泉高人門下。”北陵琇微笑,不無自豪的味道,“琴棋書畫,奇門遁甲,醫蔔星相皆有涉獵。”
“然後?”這些跟他的問題有什麽關系?
“他曾習過神行之術,一日千裏再尋常不過。”所以每每與易水樓交易,她自然放心交給溫先生去辦。
“……小九,”北陵琅覺得有點頭疼,“我一直以為這文是不語怪力亂神的。”
“兄長,”北陵琇一臉莫名其妙,“你都能愛上龍神後代,為何對此事如此驚訝?”
“……你嫂子只是喜歡戲水而已!”
“兄長你還沒面對現實……還有她好像還沒點頭嫁給你吧。”一哭就能招來暴風雨,再深再急的河流也能輕松潛游……人家姑娘早就說過實話,兄長到底是有多不願意承認?
“揭人不揭短!”北陵琅跳腳了。從十五歲追到現在都十幾年了,她就是不點頭他有什麽辦法?!
同情地拍拍兄長肩膀,北陵琇忍着笑不說什麽了。
“溫先生放心。”樓主的微笑幾乎能牽走魂魄,“易水樓使命必達。”
“定金在此。”溫臨江垂了眼眸鎮定告辭而去。走出易水樓十裏之外,他停下腳步抓起包袱裏的水囊大大灌了一口,胸口裏那顆跳得亂七八糟的心才終于安定下來。
下一次,還是請那位樓主大人在會面前戴個面具什麽的吧……想着,他不由朝身後的樹叢裏望去。
這家夥跟着他也見到樓主了,為什麽就不會臉紅腿軟不冷靜一下?
正想得出神,樹叢裏傳來輕輕的鳥啼,婉轉動聽,渾然天成,一派輕松悠哉。
溫臨江低頭默默。他錯了,這家夥從來到他身邊那一刻起,看鳥獸魚蟲就比看人認真百倍,他喂了整整兩天食才讓她記住他的樣子,怎麽可能突然對“人類的美貌”這種東西有所認知!
啊啊,為什麽才到邊關兩天,他就糊裏糊塗地收留了這個帶着師尊遺書找上門的所謂關門小師妹?師尊也真好意思在遺書裏寫她是數一數二的秘密護衛,其實根本是個只會吃飯睡覺找動物玩耍的麻煩吧!師尊……你歸天也就罷了,為什麽留下這麽個麻煩,整得我連為你流一場傷心淚的情緒都培養不出來啊!
“影。”樓主親切地對帶着幾朵雪蓮回到樓裏的疏影笑眯眯,“有任務,立春前結了。”
“是。”疏影單膝跪下。
“天骁鐵裏,要人頭。”撚着一朵雪蓮悠悠把玩的樓主微笑,眼中一派溫柔。衣袂飄舉,出塵似谪仙,看得周圍一圈美人捧了臉頰胸口暈陶陶。他朝着衆美人抛個萬般婉約的媚眼,頓時又讓一群人紅了臉嘆息不已,“暗殺。至于具體的,去問情報堂。”
“是。”戴上面具正欲退下,樓主一句話又喊住了她,“這雪蓮不錯……你養的?”
“不。”
“哦?那是何處尋的?”
“朋友所贈。”
“咦……”樓主微微動容了,片刻,笑容再次醉了一群人的心,“學會交朋友了,很好很好。什麽樣的朋友?”
“……樓主,這是我私事。”
“啧,你這孩子越來越不可愛了。”越大越難拐,小時候不愛說話,長大了……還是不愛說話,鴉殺的教育真是……不過看在她總算學會頂嘴的份上,“去吧。”
疏影一閃身,消失在樹影中。
“樓主,要我去打聽影的朋友麽?”身姿如柳的美人靠上來,滿眼亮晶晶。
“不用。”攬了她親一親,樓主好心情地将雪蓮收起,“我可是很尊重孩子個人隐私的。”就算八卦,也還是等到鴉殺回來之後再八比較有趣。
作者有話要說: 某羅的說明:北珣王的目的是內政平穩,不要有過于突出的某一個存在——比其他兄弟姊妹都優秀就容易沒有耐心,那能做的事情就只剩下對付父親奪王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