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作者有話要說: 卧了個大槽!!才發現JJ抽的嚴重了…明明字數都有打開一看全空白啊尼瑪……重新上傳一回,已經看過的妹子們就不用再回顧了……

九尾狐放緩了缰繩,馬兒奔跑的速度漸漸慢下來。接近湖岸的草地綠波起伏,風裏飄蕩着隐約花香,粼粼的波光潋滟,遙遙與雪峰連成一線。

即使沒有掀開鬥篷,強烈的陽光仍火辣辣地打下來,肌膚隐隐生疼,卻是十分痛快的。突然就想起了疏影在某次爬雪山時送給她的油膏,擦在臉上能避免曬傷。結果她拿了回去給先生研究配方,沒多久全軍将士都得了一份,再沒發生過烈日行軍中暑的事情。

略略垂眸,終是輕嘆一聲。

糟糕了……連這個時候都會想起她,都城裏見的那一面,反倒讓想念更深幾分。

湖岸邊綠草茵茵如毯,駿馬被閑放到一邊悠然自得地吃草。披着灰白鬥篷的游子懶懶坐在一塊石頭上,眺望着遠山潔淨晶瑩的雪峰頂,夏風偶爾獵獵而過,掠開鬥篷的帽兜,驚鴻一瞥,游子輪廓鋒銳卻俊美的面容,眉目間一點郁郁蒼白,輕輕嘆息着沉吟不語,衣袍随風飄蕩成極為優美的弧度,仿佛一起身便要随風而去。

躲在草叢裏的阿實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以前只是遠遠看着,都沒發現堂主的好友這麽賞心悅目——雖然隔着鬥篷還是沒法看清五官究竟生的如何,但那神韻已足夠動人。若是能把她這幅模樣畫下來拿去賣錢,一定能賺得盆滿缽滿,下半輩子躺着過都行……可惜啊可惜,堂主的人動不得。

想起堂主的冷眼和利箭,阿實老老實實退遠了一些,正打算多飽飽眼福,馬蹄聲由遠而近,一翻身掃向聲音來處,看到熟悉的身影,立刻悄然潛入更遠的地方。

堂主的問題,還是堂主自己解決為好。

跟樓主告假意外的順利。

樓主聽說她有“私事”要處理時面容妖孽依舊,眼底少不了幾分興味好奇,但一擡眼撞上疏影肅殺冰冷的眼睛,計較一會兒之後便揮手放行——這麽些年,他也只從疏影嘴裏撬出她交了個好友這一點線索。

影不說,他亦不問。他是易水樓的樓主,可并不是刺客們的爹娘,管不得那許多;更何況好奇之心對于刺客而言,偶爾用來娛樂一下是不錯,真為了好奇心惹動殺機,不劃算。

疏影并不知道樓主心下這許多心思,她挂記着的只是要将九尾狐引到遠處。

自古刺客組織的覆滅多半與帝王家脫不了幹系,所以易水樓的原則向來是帝王家生意可以接,了結後一切線索都必須抹消幹淨,不該知道的絕不打聽。是以直到如今樓主都只當接的是溫臨江的生意,其餘一概不問,哪怕已合作過不只一回,甚至都作了回保镖,但所有能作為證據的物事早派人銷毀,唯一真正清楚那回保镖生意所有細節的,說到底也只疏影一人。

除卻生意,易水樓與身為帝姬的北陵琇并無瓜葛——沒有生意之外的任何牽扯交情,才是易水樓與雇主之間最為恰當安全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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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論及個人私交,不是鴉殺堂主,而是刺客疏影,認的也不過是意氣縱橫的游子,北山九尾狐。

雖然不能算是徹底抛開身份,但至少是能夠保證彼此性命無礙的關系。

就像如今這般,堂下弟子只知她是來把人引到遠處順便敘敘交情,卻不會有弟子蠢到近前探看八卦。少知道一些事情,往往就是多一些活命的機會。

策馬來到九尾狐身邊時她揚了眉目看上來,面上掠過驚訝,随即化為純然的笑,伸手拉疏影下馬,不管不顧攬了人入懷便是一吻,好在多少記着這是青天白日,沒多作厮纏。疏影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句“随我來”,九尾狐一挑眉,起身跟着疏影策馬疾奔到草原另一頭,從頭到尾不問一句。

直到連帳篷前的煙火都看不見,疏影才安心下馬。兩人放了缰繩任馬兒自在尋食,并肩順着湖岸慢慢走着,乏了便靠在岸邊岩石上休息賞景,很是惬意。

微風吹拂,水光潋滟,日色正好美景歷歷。九尾狐眯起眼睛,看得到身邊的人少有的沒有挂上那張名為“晦暗”的面具,神情一整個放松下來,即使面無表情,也宛如深潭寒玉,賞心悅目。想起包袱裏帶着的東西,她靠着疏影道:“陪我煮酒賞落霞,如何?”

疏影輕輕一颔首,九尾狐便明白這是她今日都不會走的意思。心情大好,正想摸出埙來吹奏一曲,身邊風聲一動,心頭陡然發冷。兩個人齊齊側臉看去,卻是鴉殺堂下的阿實……被人拿住脖子拎在半空的阿實。

幾乎是同一個瞬息,兩人從石上跳起,尚未看清來人,膝蓋卻是莫名地一軟。九尾狐牙一咬,骨子裏的傲氣被狠狠激出來,硬是沒有跪倒落地;疏影渾身殺氣奔湧,一手摸上腰後利刃,微微彎身,已是準備出手的姿勢。

掐着阿實的人面無表情,渾身像是籠着一層迷蒙光影,只隐約看出身形修長袅娜,視線相接不過一瞬,目光往她們身上睨了一圈,一眼卻讓她們像是當頭挨了一記悶棍,心口劇痛。未及思考,刀劍已然出手,那人目光未動,只是眼中寒芒一盛,兵刃就這麽脫手而出,兩人被一股大力擊中摔在地上,差點嘔血。

“骨頭倒硬。”那人終于說話了,聲音極是悅耳,面色卻寒沉若鐵,“在雪蓮田行為不端的是哪一個?”

這一句話似有千鈞,兩人心口那股血氣實實忍不住,一口嘔了出來。耳邊嗡嗡回響,眼前金星亂迸,渾身真氣都在亂竄,經脈都像是要寸斷一般。

阿實口鼻皆已冒出鮮血,反抗無力,眼看着就要斷氣,疏影掙紮着擡起臉來:“此事沖我來,莫動無辜!”

那人睨來一眼,疏影手足冰冷,又是一口鮮血迸出。九尾狐一把攥住她的手,吞下喉頭一口腥甜低吼:“問我就是,放了那孩子!”

那人眼中的寒芒忽然散了些,居然就這麽放了手。一陣清風驟起,竟托着阿實放到不遠處的馬兒背上,那兩匹馬就如聽到誰的命令一般,帶着昏迷的阿實遠遠跑了去。

眼見着阿實應該無恙,疏影心底稍安,抹去唇角鮮血正正身子,擡眼撞進金色的瞳孔裏。

莫名的熟悉襲上心頭。

那人冷冷盯着她們,一拂衣擺在大石上坐下。九尾狐撫着胸口壓下血氣翻湧和經脈劇痛,揚眉擡手将疏影攔在身後,深深吸了口氣道:“此事與她無關。”

盡管滿心不可思議,但此時此際,如墜冰窖的她不得不相信當時那一時輕率真的觸怒了最可怕的人物。

這般的力量,不是人類。

疏影拉她一把,鎮定着恭恭敬敬向這仙人施了一禮:“見過迦……”她突然頓了一頓,仔細看了看對方的面容才接道,“迦梨大人。”

寒霜滿面的仙女輕哼一聲,籠罩周身的那層淡淡光芒頃刻化去,露出本來面容。

她身着一套西博長袍,藏青的上衣雪白的裙,袍袖襟口滾着毛邊,蒼藍腰帶絞着兩道金線,鑲着幾顆翠綠松石,并不是引人注目的打扮。而幾乎及地的發絲流動着沉沉的褐金顏色,五官深刻優美,面孔宛如無瑕白玉雕琢而成,雖無璎珞嚴妝,比之今日見過的神像之美卻更勝許多。金黃的瞳孔倒豎着,冷冷怒焰便從那裏面流出,兩個人必須要傾盡全力才能忍住不顫抖。

窒息般的沉默壓得人喘不過氣,彼此對視半晌,迦梨忽然微微一笑。但這一笑卻讓兩個人渾身骨頭都格格作響,沉重卻無形的力量将她們撞得幾乎身形不穩。

迦梨望向她,又望了一眼九尾狐,“微末妖血,未曾修煉就敢與吾對視,膽色不差。”

九尾狐這會兒反倒冷靜下來了,不卑不亢地回望,仿佛渾身劇痛都已消失般,淡淡開口:“先祖聖訓,此身永為人。”

北珣王族代代相傳的神話,遠祖曾與一狐女有數日情緣,誕下的孩兒因血統不容于妖國而被母親送回人間,立誓為人終此一生。長大後創立部族,以“北陵”為姓。北陵一族已繁衍數代,即使傳說是真,傳到如今,那一點妖族血緣也早已淡薄到可以忽略不計了。

“疏影,”迦梨一字一頓,“汝真是交的好朋友。”

“仙子要問罪,九尾狐一人承擔。”九尾狐将疏影死死攔在身後。

“汝在雪蓮田輕薄無行,已是渎神死罪,倒敢與吾讨價還價?”迦梨瞳孔爆着星芒,九尾狐喉頭發緊,一痕鮮血順着唇角便湧了出來,氣勢卻陡然暴漲,分毫不退。迦梨微微揚起下巴,聲音柔了一分,“有點硬氣。若磕頭認罪,吾可恕一人。”

“當日所為,情之所至而已。”九尾狐搖頭,“無罪可認。”

“那汝是準備領死?”迦梨的目光落在疏影身上,“亦不求吾饒過她?”

“好,”她拉了疏影到身邊,把她的頭壓進懷裏不肯松一分,“只求仙子一事——讓我倆同落地獄。”

“哼哼,”迦梨冷笑起來,滿眼惡意,吐露着殘酷的真相,“汝以為吾是僞善慈悲的神祇?汝落地獄,自有輪回;而她滿手血腥,罪孽深重,只有無間苦刑,不得解脫。”

“至少……能一起死。”九尾狐無畏無懼,拉緊了疏影。話音一落,更大的力量沉沉壓下來,她徑自垂下頭,感覺得到鮮血從口鼻不斷湧出……大概七竅都開始流血了吧。但是,不放手,也不求饒,她是北陵琇,北珣的子孫,怎能怯懦屈服?!

“疏影,”九尾狐笑了,盡管滿臉血跡縱橫,卻一派輕松,貼着她的耳朵,氣息不穩,“拉你一起死的罪,能在無間陪你不?”

“不知。”疏影咳出一口鮮血,身體在迅速變冷,她把頭埋在九尾狐胸前,現在滿臉鮮血的樣子很糟糕,“死後之事,死後才知。”

“嗯。”疏影啊,拉你一起死,易水樓才能徹底保守北陵琇與九尾狐的秘密;而且說不定會為了你,将複仇的刀劍對準遠在奉歌的北陵瑛——先生會幫我做到。這樣的打算,這樣的陰暗心思,總可以與你一同墜落無間了吧?

只是可惜,還沒有帶你去看……冬天奉歌的日出,站在王宮最高的閣樓上才能看到的燦爛。伴着銀裝素裹的城池,凝成白練的護城河,晶瑩的樹挂,灰藍的天空和濃雲,比火焰和錦緞都要美麗的朝霞。

迦梨大概是彈了一下手指吧……她們沒看清楚。只知道一起被摔了出去,滾得一身狼狽。

太陽穴突突跳得厲害,心髒像是被人死死掐住,就在以為立刻就會窒息而死的時候……強大的力量驟然消失。

繃得死緊的身體陡然放松,不約而同的,兩人吐出一口黑血,神智清醒過來。

映入眼中的是金黃瞳孔,疏影迷迷糊糊低喚了一聲:“靜?”

“嘿嘿,”靜的聲音很輕,“對不起啦,迦梨就是愛開玩笑,沒事的沒事的。”

“……”讓兩個武藝堪稱高手的人內息紊亂,差一點經脈盡斷走火入魔,叫做“開玩笑”?那什麽程度叫做“不開玩笑”?

疏影發現真的很難笑出來。撐起身子,身邊的九尾狐正撫着胸口平定內息。

然後她看到金黃瞳孔的主人,仍是坐在石頭上居高臨下的迦梨。瞳孔裏的冷焰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幾分她熟悉的清澈神色。

那是靜的眼睛。

“她吵着要來看汝,吾攜了她的神識。”迦梨開口,眼裏那幾分清澈又化為傲然凜冽。停了停又道,“順便來瞧瞧凡人的祭典笑話。”

疏影點點頭。聽靜說過,有些修為的亡魂能托付神識在別人身上,透過主人的感覺感知事物而不會被陽氣所傷。但這種術對被托付者的要求不低,沒百來年的修為只會白白傷了自身。

迦梨大人幫忙的話……不過就像是佩一塊玉玦罷了。

疏影慢慢擦淨自己與九尾狐面上的鮮血,偶爾看一眼坐在石頭上欣賞風景的迦梨大人……或者說用着迦梨大人眼睛的靜。

迦梨大人一向目下無塵,桀骜得誰也不放在眼裏,連來神殿吵擾的上神也敢打回天去。(當然這些都是聽靜八卦的)這樣的迦梨大人會依着靜的“吵”來湊凡間拙劣的祭典熱鬧,不得不說值得驚訝。

但好奇歸好奇,真的不必為了這種聽了也多半不懂的非人八卦賠上性命。

疏影很安分,九尾狐卻沒那麽安分。

收拾完了一身狼狽,她拉着疏影坐到離迦梨遠一些的地方生火煮酒。

就算旁邊就坐着的是個剛才差點要了她們性命的神祇,也不能改變她約定的事情。更何況這片湖岸看落日位置最是好,要她夾着尾巴退讓,沒門!

等到青稞酒的香氣被火熏得袅袅而出,兩人正要舉杯,迦梨毫無聲息就坐到了旁邊,一伸手,疏影忙将手中酒盞捧過去,迦梨晃了晃一口飲盡,一揚手又是一杯。

“大人,這凡間俗釀,怕是不合您口。”九尾狐咬牙了。這酒可是她費了老大勁從酒館老板那兒忽悠來的,據說都有幾十年了,平日裏她都舍不得喝!

迦梨白她一眼,微微搖晃着酒盞滿眼嫌棄,卻飲得飛快:“味劣。但汝入雪山時曾以酒為禮;此時此景,配此酒堪飲。”

九尾狐差一點打翻了酒盞。

終于明白這個迦梨……大人是何方神聖了。

誰來給她解釋一下,神殿裏那位慈悲聖潔憐憫萬物,連下凡都足不履地唯恐傷生的雪山女神,為什麽會是這種惡劣到蠻橫的性子?!

才腹诽兩句,迦梨冷冷一眼橫過來,雖然沒有像剛才那般沉重得讓她吐血,卻也宛如剜了一刀,遍體生寒。疏影很沒義氣地只給迦梨添酒,恭敬得無可挑剔。

“小狐貍,”迦梨懶懶開口,“不過飲汝些酒,汝明明有求于吾,卻這般小氣?”

九尾狐面孔抽搐了下,咬着牙取出另一壺酒重新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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