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兩生花

春去秋來。

榮國的小皇子李洛蘇是老皇帝的心頭肉早已是人盡皆知的事,三歲封太子,五歲入東宮,七歲名下食邑百萬戶,力壓國內衆位老國公。

畢竟就這麽一個繼承人,當然是掌上明珠的待遇。

已經九歲的李洛蘇一身明紅錦衣,急匆匆地跑過東宮和異寶館之間的宮道,像一只蓬松靈活的小狐貍。

“太子慢一些!可別摔着了!”

身後一排宮仆也急匆匆跟着,但哪能勝的過精力充沛的熊孩子。

秋風吹起李洛蘇細軟的頭發,鹿皮靴厚實的底子落在青石板上噠噠直響。他才不管後面那些人呢,聽說今年西域進貢了好多新奇玩意兒,他要第一個去向父皇讨賞賜。

老皇帝正聽着內務總管宣讀貢品清單,身邊的黃門侍郎就禀報說太子來了。

“父皇父皇!今年都有些什麽好東西?快讓我看看!”

一個小火團迎面撞進懷裏,力道還有點大,撞的老皇帝踉跄了幾步。

“別急別急,你跑這麽快沒人和你搶。”

老皇帝想抱抱李洛蘇,但居然一下沒抱起來,只好改成牽着他的手,心裏感嘆十年了,小家夥已經長這麽大了。

“今年進貢的新奇東西多的很,咱們小牡丹慢慢挑,有看中的就讓人搬去東宮。”

異寶館空間很大,往年進貢的珍寶登記造冊之後,都分門別類封裝進特制的匣子裏放入庫架上,賞賜給後宮和衆臣的則送入各殿各府。

李洛蘇這邊比較特殊,因為每年得到的賞賜太多,所以專門在東宮辟了一間小殿改造成異寶館的縮小版,被衆人稱為異寶閣。李洛蘇除了去禦苑游玩,就是在異寶閣裏玩物喪志。

今年新進的貢品一件件擺在寬闊的前廳裏,就在李洛蘇到處徘徊翻看的時候,皇後和公主們也來到異寶館。

“墨桃也來挑一挑,等過兩年你嫁出去了也好給自己當個壓箱底的嫁妝。”

皇後打發公主們去挑東西,自己走去李洛蘇的身邊。

“小牡丹可有看中的東西?”

“母後,今年的貢品都忒沒意思了,跟去年的差不多,這裏有的我東宮也有。”

李洛蘇一邊撩着蓋布,一邊小嘴撅得老高表示不滿,轉頭又紮進皇後懷裏撒嬌。

“有沒有什麽新奇玩意兒啊,有沒有嘛——”

“那得問你父皇了呀。”

“父皇!”

被小魔頭一點名,老皇帝頓時有些頭疼。

“這個嘛……你看咱們家東西這麽多,父皇也記不清啊,不如問問內務總管?”

內務總管出現的恰到好處,恭敬地彎下腰對李洛蘇說:“太子殿下不如跟老奴來看看後面這樣東西?”

一旁的公主們聞言也想去湊個熱鬧,只有李海棠沉迷域外進貢的綢緞和首飾無法自拔,其他人只好任她自己挑選,一邊跟着去了。

異寶館的偏門外是一片開闊的空地,往年龐大進不去門的貢品都會暫時擺在這裏,今年空地上擺了個東西,用黑布遮着,讓人窺探不得。

李洛蘇好奇上前去看,隐約聽到黑布後面有什麽聲響,看來不是個死物。異寶館裏從來沒放過能出氣兒的貢品,李洛蘇興趣大漲,連忙讓人把黑布揭開。

“嗷嗚——”

黑布下是一個黑鐵鑄成的籠子,裏面關着一只身長過人的老虎,只不過不似一般吊睛大蟲是黃色的,這被當做貢品的百獸之王滿身是黑白相間的條紋。

李洛蘇眼中發光,他自小長在宮中,雖然奇珍異寶見過不少,但這樣的猛獸還是第一次看到。其他人被獸王的威風震了一震,都有些畏懼,只有李洛蘇跑上前去圍着籠子轉悠。

“牡丹快過來,這畜生危險!”

“沒關系,父皇,你看它趴着呢!”

老虎确實是懶懶地趴着,眼神都不給衆人一個,剛才的虎嘯還是黑布掀開時被亮光刺激到的反應。

“父皇父皇,這是不是山海經中提過的神獸驺虞?”

見老虎沒有反應,老皇帝才走上前去,摸着李洛蘇的小腦袋說:“驺虞虎軀猊首,白毛黑紋尾長于身,且不吃活物性情溫良,是義獸,籠中的動物尾長不過身,而且食肉喝血,是西域進貢來的白虎,是兇獸,你可不要輕易接近它。”

李洛蘇還未說話,籠中的猛獸就站了起來,伸伸懶腰到處逡巡起來。這時他才看到大白老虎身下還有一團小小的黑白相間。

“嗷嗚~~~”

這叫聲就比剛才的奶聲奶氣多了,小白虎伸伸爪子抖抖毛,邁着東倒西歪的步伐朝李洛蘇這邊走來。

“父皇,我要這只小家夥!”

在場衆人皆驚,內務總管立馬說:“使不得啊太子殿下,異獸兇猛,萬一傷了您可怎麽是好。”他本來只是想讓太子看個新鮮,萬萬沒想到小祖宗還想收了它。

“是啊,其它東西都可以給你,想要多少就拿多少,這個不行。”

即使是父皇反對,但李洛蘇也心意已決,他第一次見到這麽漂亮又霸氣的動物,此時只想據為己有。于是他又拿出慣用的伎倆,兩眼噙滿淚水,眼角下耷,裝作一臉委屈的樣子扭過身來對着老皇帝。

“真的不行嗎?小的那只也不行嗎?你看它牙都沒長齊呢……”

老皇帝眉頭皺起,雖然他很溺愛兒子,但也不想他有危險。

李洛蘇見自己老爹猶豫不決,知道有一半被拒絕的可能,就先發制人嚎啕大哭起來。

“父皇你不愛我了!嗚哇——”

豆大的眼淚一滴接着一滴往下掉,老皇帝手忙腳亂去哄人。

“又來了,你看他演戲臉都不帶紅的。”

小皇子的小心思騙得過別人,可騙不過他的姐姐們,特別是李茉莉,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哭戲。

“他能哭的這麽感天動地還不都是你帶壞的。”李清荷瞥她一眼。

有段時間李茉莉天天帶李洛蘇去看戲,自那以後小魔頭偷奸耍滑的功力突飛猛進,只要是他想要的就沒有他眼淚不能解決的。

“好了好了,我的小牡丹不哭了不哭了,父皇答應你就是了。”

哭聲立馬停止。

“真的嗎?父皇對牡丹最好啦!”

李洛蘇對着老皇帝的臉就是一口,親的老皇帝心裏美滋滋。

“不過這白虎你不能直接帶回東宮,要建個虎苑把它放去那裏,還要挑幾個馴獸官看着……”

“好的好的,都聽父皇的!我回東宮等白虎去了!”

李洛蘇目的達成,就一溜煙地跑沒了影兒。

***

春去秋來。

揚州的花都謝了,端木藥從學堂回來之後就幫着師父打掃藥廬接診病人。

“端木小師傅可真是一表人才啊,還沒定親呢吧?要不要大姐我給你介紹一個?包你滿意!”

“徐大姐您別亂動,手放好,不然脈要切不準了。”

端木藥不動聲色按下對方胡來的手,知道又是一個借口看病實則給女兒相親的中年婦人,随便開了個固元方子就把人打發走了。

“唉……你說這場景我看着怎麽就這麽眼熟呢?”

端木松風倚在門邊,搖頭嘆息。十年間,随着端木藥越長越大,門外提親排隊的也是越來越長,曾經的璞玉稚子已經成為一個挺拔俊朗的青年,雖然衣着平常樸素,但難掩高華氣質。當然,十年間,剛才的場景基本每天都在上演。

“十年了,不如你就挑一家好姑娘趕緊娶了吧,省的天天被街坊們騷擾。”

“十年了,您都還沒娶到賢內助呢,我哪敢啊,師父。”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端木松風心裏給了自己兩個嘴巴,一邊查看火上的藥釜,一邊道:“不娶妻也行,那至少你去參加一下秋闱吧?好不容易中了舉人,不能浪費了這個名額吧?”

“上洛考試的路費盤纏就不用說了,進洛之後生活交際無一不花費巨大,藥廬能開這麽多年已經是奇跡了,就不要再欠債了。”

端木藥收拾好銀針,一邊開始擇菜。端木松風嘆口氣,一時沉默起來。

“誰說沒錢就不能去參加秋闱了?”

梅時涼推門而入,手裏拿着一個包袱。

“喏,這是大家給你湊的盤纏。”

“你們這是做什麽?我不去。”

端木藥把包袱還回去,梅時涼湊上來攬住他的肩膀:“沒說是送你的啊,這是大家借你的,等你高中狀元還回來就行。”

“誰說我就一定能中狀元了?”端木藥瞥他一眼,覺得頭疼。

“你不能中那可就沒人能中了,且你要是不去,天簡他們說了,今年我們也不去了。”

端木藥想到白竹說這句話的表情,頭更疼了。

“你就去吧,你去了,我沒準兒就能娶到媳婦兒了。”端木松風立馬接上話頭,一臉得意。

于是十天後,端木藥被梅時涼等人架上了通往洛京的客船。

沿着運河一路行來,兩岸風光各色殊異。

榮國洛京乃天下第一大都,繁華喧嚣,紙醉金迷。全國各地的舉子每年秋分都會雲集于此參加省試,因為是在秋天舉行,故又稱為秋闱。

端木藥此時坐在京城貢院的考場中,秋色秾華,他卻無暇顧及,只是低頭奮筆疾書。

一月之後省試放榜,端木藥、梅時涼、屈長蘭、陶悠然皆進士及第,白竹武進士及第。

“你看,這不是很順利嘛!”

晚上大家在酒樓歡宴,梅時涼很高興,不停給端木藥倒酒。

屈長蘭舉杯道:“祝賀咱們五人及第,一個月後的殿試也能順利通過!”

“子蕙說的好!餘容啊,到時候就看你的了!”

端木藥看大家酒意高昂不想掃興,只好一一應承下來。

一個月後,殿試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李洛蘇:本太子有大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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