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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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肉拉傷?
他怎麽不說手筋斷裂呢!
顧夏嗤笑,壓根不信林子觐說的話。
或許是料定了她不相信,下一秒,林子觐的電話直接打過來。
顧夏猶豫一下,不情願地接起。
“姐姐,在忙什麽?看到我的消息嗎?”
她板正了語氣,讓自己盡量顯得冷漠:“有事嗎?”
“早上搬花太辛苦,手腕好像拉傷了……”他悶悶地,嘆了一聲氣,“現在連手機都拿不起來了。”
顧夏想了想林子觐此刻在電話那頭的模樣。一定是皺着眉,眨着無辜的眼睛,渾身都是戲。
這個人,不去考戲劇學院,實在是可惜。
她順着他的話問:“很嚴重嗎?”
林子觐認真道:“很嚴重。”
“那你怎麽不去看醫生?”
林子觐一怔,想着自己的戲是不是演過頭了。
賣慘最重要的是張弛有度。既不能無足輕重,也不能嚴重到要去醫院的程度。
畢竟,他只是想找個借口來見顧夏。楚楚可憐,委委屈屈,激發她的同情和內疚,已經足夠。
他思量片刻,演技精湛地收了收度:“沒有傷到骨頭,貼幾副藥膏應該就可以了。但我前幾天剛租了房子,身上沒什麽錢了,買不起藥膏……”
賣慘不行,還哭上窮了。
沒等他把話說完,顧夏冷呵一聲,直接把電話挂了。
林子觐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
如今顧夏的心,比頑石還堅硬。想要敲開她的心門,又豈是三言兩語就能成功的。
不過,無論顧夏怎麽樣冷落他,他都不怕,反正他有的是耐心。
可他沒想到,一擡眼的功夫,手機又響了一聲。
微信裏,顧夏給他轉了五百塊錢,還有三個字的備注——藥膏錢。
林子觐怔愣片刻,勾唇。
他好像終于明白了,這個姑娘啊,是刀子嘴豆腐心。
那些兇神惡煞和冷酷堅硬,原來全都是裝出來的。
他立刻回複道:【我就知道姐姐人最好了】
可惜,他這條消息沒發送成功,顯示被對方拒收。
顧夏給他打了錢後,就迅速把他拉黑了。
林子觐望着這一行小字,無奈地搖頭,到底是笑出了聲。
六月的第一天,是鄭百合母親的七十大壽。
地點選在了鄭家位于郊區的別墅,有數百平的草坪作為壽宴主場地。
顧夏在一周前,已經請了工人,把壽宴現場的花架準備好。等到壽宴前一天,再用花裝點花架,只為保證花的鮮度。
壽宴前一天,顧夏、小米和工人早上七點就到了現場。可一直等到七點半,花都還沒有送來。
昨天同黃老板和送貨師傅再三确認過了,他們拍着胸脯保證沒問題的。
顧夏心裏泛起不祥的預感。
她給送貨師傅打電話,這才知道原來貨車壞在了高速路上。
不知什麽原因,車開到半路忽然熄火,之後便再也無法啓動。司機已經打電話找了拖車公司,目測至少還需要四五個小時。
四五個小時後,已經到了中午。
顯然來不及。
顧夏忙問:“師傅,你要不再試試?”
師傅有些為難,“顧老板,我都試了一小時了。”
她思量片刻,提出解決辦法:“師傅,你看這樣好不好?我重新找輛車過去,把你車上的花都挪到那輛車上。你就不用過來了,我這邊真挺着急的。”
師傅應得爽快,“行啊,你那邊有辦法過來就行。”
如果從臨奚派車過去,一來一回要四個小時,時間肯定是來不及。
如今她只能在離高速最近的棋州找車和工人。
挂了電話,顧夏和小米立刻分頭聯系棋州的搬家公司。
結果一圈電話打下來,對方都說臨時沒法安排車輛,也沒有空閑的工人。
顧夏提出加錢,“幫幫忙,我付雙倍的價錢。”
對方搖搖頭,“這不是錢的問題,是真的沒法安排。”
眼看時間越來越緊張,小米提議:“夏姐姐,還是從臨奚找車過去吧。我剛聯系了搬家公司,他們說有車有人,現在就可以出發。”
“那我現在跟車過去,你繼續聯系棋州的搬家公司。如果有車有人,立刻過去。現場就交給你了。”
她交代完,立刻沖出門。
剛上車,搬家公司的電話打過來了。
顧夏接起電話就說:“我在路上了,馬上到。麻煩你讓他們等一會,等我到了一起出發。”
對方默了片刻,開口問:“姐姐,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顧夏看了手機屏幕一眼,這才注意到電話是林子觐打來的。方才她心急,沒看清就接了。
她拉黑了他的微信,卻忘了自己的手機和微信同號。
“我現在很忙,有事回頭再說。”
她說完便挂了電話。
等她扣上安全帶,前後不過幾秒時間,林子觐電話又打過來。
電話鈴聲像催命符似的,響個不停。
顧夏有些無奈,到底是接起來:“你有什麽事嗎?我現在真沒空。”
她又想挂電話,被林子觐攔下來,“什麽事兒這麽着急?你跟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幫你。”
她邊啓動車子邊說:“你幫不了。”
“你沒說,怎麽知道我幫不了呢?”
林子觐說話一直是這副樣子。
時而吊兒郎當,時而慢條斯理,總歸是不慌不忙,勝券在握。
就好像從來沒遇見過火燒眉毛的時候,才修得如今這淡定的模樣。
顧夏聽着他似水的聲音,心裏那些跳動的焦慮也莫名地安靜下來。
她清晰地講述了一遍事情經過,林子觐聽完,看了眼時間,道:“姐姐,交給我吧。現在是八點。九點半,花準時送到壽宴現場。”
顧夏沒說話。
林子觐問:“怎麽?信不過我?”
顧夏當然不信,甚至覺得他大言不慚。
如果從臨奚派車過去,來回要四五個小時。就算從棋州派車,少說也要兩個半小時。
如今林子觐直接說一個半小時,節省了一大半的時間,這幾乎不可能完成。
更何況他一個剛來臨奚的大學生,能有這個本事?
顧夏道:“我真的很着急,沒時間跟你開玩笑。”
“不如我們打個賭吧。”林子觐提議,話裏聽不出情緒,“我要是幫你搞定了,你把我微信加回來,永遠不删除不拉黑,怎麽樣?”
她反問:“你要是沒搞定呢?”
“那我以後再也不出現在姐姐面前。”林子觐的聲音含笑,穿過聽筒,浮在耳邊,“姐姐,敢賭嗎?”
敢嗎?
顧夏問自己。
花店是她的心血,她不會拿花店開玩笑。
她不是沒想過,如果林子觐沒辦成,她失信于鄭百合,以後花店恐怕也開不下去。
可她最後還是說了“好”。
不是同林子觐打賭。
只是因為他的語氣過于自信和篤定,顧夏莫名地,想要信他一回。
顧夏回到壽宴場地,小米還在和搬家公司打電話,見了她,一臉驚訝,“夏姐姐,你怎麽回來了?”
“先等等吧,有人幫我們去拉花了。”
“誰啊?”
顧夏沒說,只看向遠處。
偌大的草坪,一眼望不到頭。現場的花架早已經架好,只等鮮花一到,立刻紮上去。
這些花架,仿佛是掌握她命運的絞刑架。
期間鄭百合打了個電話過來,詢問現場布置進度。
顧夏看着臨近九點的手表指針,硬着頭皮說:“您放心,已經在弄了。”
可事實上,她心裏壓根就沒底。
她知道,這一回,真是冒了一個很大很大的險。
九點半,遠處響起了車輛行進的聲音,由遠及近。
顧夏站在大門口,望眼欲穿,終于看見一輛貨車緩緩駛來,然後,停在了她的面前。
林子觐從副駕駛位跳下來,看她一眼,挑挑眉,沒說話。
他直接繞到車尾,打開了貨廂的門。
顧夏跟過去,徹底愣住。
貨廂裏,滿目的紫色。
風信子和紫藤,鮮豔欲滴。
正是她要的那車花。
他真的搞定了。
這是五月的最後一天,豔陽高照,晴空萬裏,空氣裏飄着迷瞪瞪的熱氣。
從未有人,僅僅是因為要加她的微信,就弄來了一整車的花。
“你真的弄來了……”她喃喃道。
林子觐沖她笑,有些得意地邀功:“姐姐,準時嗎?”
顧夏點頭,沒來得及同他說一聲謝謝,工人和小米都已經走出來了。
“大帥比,怎麽是你啊!”
看到花,小米喜上眉梢,甚至沒有問清楚來龍去脈,就立刻忙活上了。
顧夏松一口氣,這才轉頭問他:“你是怎麽搞定的?”
林子觐沒回答,只是笑:“答應你的事兒,就一定會做到。”
“這次真的謝謝你,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姐姐,你還跟我見外啊!”
顧夏嘴角輕輕上揚,不想被他看見,只好微微低頭。視線向下,落在他的手腕上。
一片長方形的藥膏貼在手腕處,仔細聞,能聞見麝香的味道。
大約是因為貼的時間太長,藥膏貼四周已經卷了邊,像蜷縮的樹葉挂在手腕上,搖搖欲墜。
顧夏心裏一咯噔,難道他昨天搬花真的受傷了?
就在這時,那邊有工人喊她:“顧老板,這個放在哪裏?”
顧夏沒來得及問林子觐,立刻去張羅搬運工作。
林子觐沒急着走,靠在車邊,看他們忙前忙後。
等到所有的花都搬下了車,他同司機說了幾句話,貨車便開走了。
再回頭時,卻不見顧夏的蹤影。
林子觐在別墅的草坪找了好大一圈,回到大門口時,才終于又看見她。
顧夏手裏握着一個小小的紙盒,站在別墅大門口。
冰冷的黑色鐵栅門爬滿了綠意盎然的植物。她就那麽站在一片蔥茏裏,看向他,唇邊似乎還帶了點笑意。
他以為自己花了眼,盯着看了又看,才敢确定,她是真的在笑。
雖然這笑,很淺很淡。
林子觐走過去,“姐姐,你去哪兒了?找了你半天……”
顧夏輕輕吸一口氣,又吐出來,将手中的盒子遞過去。
“手還疼嗎?我給你買了藥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