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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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夏話音落下, 好半晌,四周都沒有聲音,安靜得有些過分。

她微微擡頭,然後就看見林子觐正蹲在面前, 看着自己。

她故作鎮定, “你看什麽?”

“姐姐,你這拜的是什麽佛啊?別人都是下跪拜佛, 你這姿勢……”他低低笑了聲, “還挺清奇。”

能不清奇嗎?

他回來得突然, 她摔了一個狗啃屎, 全身貼地,哪還有時間調整跪拜的姿勢。

顧夏生硬地解釋:“你不知道朝聖嗎?虔誠的教徒都是這樣的。”

“那你是打算從家裏一路跪拜到拉薩?”

“不行嗎?”

“行, 當然行。”林子觐站起來, “那不打擾姐姐朝聖。”

顧夏埋着頭, 聽見腳步聲遠去, 随後四周重新安靜下來。

她估摸着林子觐走遠了, 悄悄擡頭, 然後就看見林子觐正抱臂倚在牆邊, 對着她似笑非笑。

這人洞悉一切的表情, 仿佛在看耍猴, 真是讨厭死了!

顧夏又在地上趴了一會,到底是裝不下去。她正要爬起來, 腰部忽然傳來一陣疼痛。再一用力,疼痛生生又将她拽了回去。

她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她的腰好像扭了。

真是禍不單行!

她恨得牙癢, 為什麽偏偏在這時候扭傷,白白讓林子觐看了笑話。

終究是沒有辦法站起來, 她無奈地開口喊他:“林子觐。”

“姐姐,怎麽了?”

她咬着唇,掙紮道:“過來幫我一下,扶我起來。”

“不拜佛了?”

天殺的林子觐,顧夏在心裏罵,這種時候了還要開她玩笑。

“我好像扭到了。”

聽了這話,林子觐立刻收了逗弄的心思,快步走到她面前,“姐姐,哪裏扭到了?”

“腰扭了。”

林子觐扶住她的雙臂,“我架住你,你試試能不能起來。別急,慢一點兒。”

顧夏深吸一口氣,緩緩曲起雙腿,嘗試站起來。她疼得出了一身冷汗,終究是沒有辦法,最後還是放棄。

“不行,太疼了,我動不了。”

林子觐心疼地幫她擦去額頭的汗,思索片刻,道:“你別動。”

顧夏:?

不等她反應過來,已經被林子觐牢牢架住了雙臂。下一秒,她像一只提線木偶,被林子觐懸空提了起來。

顧夏:“……”

林子觐動作很快,短短幾秒,已經把她從地上挪到了沙發上。她趴在沙發上,呼出一口氣,感覺自己坐了一回雲霄飛車。

殊不知林子觐用了多大力氣,才沒讓她感覺到太多疼痛。

“你忍一下,我幫你看看。”林子觐輕輕按着她的腰,“這裏疼嗎?”

顧夏搖頭,“不疼。”

“這裏呢?”他的手按向左側。

“不疼。”

“這裏?”他的手又按向右側。

“不疼。”

直到林子觐按到了腰椎處,顧夏發出一聲痛苦的喊叫。

林子觐道:“你這是肌肉扭傷了,應該沒傷到骨頭。不過為了保險,我們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她立刻拒絕道:“我不去醫院。”

“你要拍個片子。”

“不用拍,只是普通的扭傷,過兩天就好了。”

“聽話!我陪你去,很快的。”

“我不去!”

顧夏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甚至忍着疼痛回過頭,仿佛在用渾身的細胞抗拒這件事情。

醫院,是個不祥之地。如果可以,她一輩子都不想再踏進醫院一步。

林子觐像是也詫異于她如此大的反應,呆呆愣住。

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想起了什麽,她的眼睛裏有無法忽視的潮意和哀傷。

心底所有的柔軟在這一刻湧上來,他心疼地妥協,指腹趟過她的眼角,“姐姐,你別哭。”

顧夏其實沒覺得腰扭傷是多大的事。如果是她自己一個人,或許堅持兩天就過去了。但人啊,一旦有人心疼,就容易變得矯情。

在林子觐這噓寒問暖的關懷下,她也起了點傷春悲秋的心思。忽然覺得這一刻的自己果真凄凄慘慘。

她頭埋在臂彎裏,半天不說話。

林子觐揉揉她的後腦勺,道:“我們不去醫院了,乖。”

那頭林子觐安慰了她片刻後,站起來,“你等我一會兒。”

顧夏聽到他走遠,随後傳來了一些水聲,然後腳步聲又逐漸靠近。他的氣息停在身後,随後她的衣服被掀開一角。

她背手按住自己的衣服,警覺地問:“你幹什麽?”

“別動。”林子觐拉開她的手,拿着熱毛巾在她面前晃了晃,“我給你熱敷一下。不然你自己夠得到?”

別說是夠到了,她現在幾乎動彈不得。

顧夏不說話了,任由林子觐掀開她的衣服。

衣服上拉一些,展露出她白皙纖瘦的腰肢和兩個腰窩。小小的兩個凹陷,像是維納斯性感的酒窩。脊椎線條向上延展,像火藥的芯線,拽着他,藏進衣服裏。

林子觐不自覺地咬緊腮幫,把熱毛巾蓋上去,仿佛蓋住了伊甸園裏的蘋果。

“家裏有藥膏嗎?”他站起來問,冷不丁地問。

“好像沒有。”

“我去買。”

林子觐動作很快,不過短短幾分鐘,已經提着藥膏回來。

他在顧夏身邊坐下,拿走毛巾。

當那一對漂亮的腰窩再次出現在眼前時,他忽然有種想要親上去的沖動。

他沉着眉眼,壓制住內心的渴望,拿出藥膏,覆上去。

顧夏看不見背後的他,只覺得他的手帶着滾燙的熱度,和藥膏上的清涼奇異地交織着,像是冰火兩重天的世界。

他的動作很溫柔,像是生怕弄疼她似的,在她的腰肢上彈着撓人的交響曲。

平時的他感覺有說不完的話,這會卻有些過于沉默了。

“林子觐。”她開口。

“嗯?”

“你怎麽不說話?”

他的坦蕩不掩飾分毫,“我在看姐姐的腰窩。”

“什麽?”

“過分漂亮了。”

等意識到他話裏的含義,顧夏渾身驟然僵硬,只覺得臉頰像是火柴盒,随時都能擦出火。她羞惱,拿起手邊的抱枕,朝後一扔,罵道:“流氓!”

抱枕不偏不倚地砸在林子觐身上,他笑得肆意,“姐姐,你對救命恩人也太暴力了。”

她冷哼一聲,“你也算救命恩人?”

“不然呢?”林子觐玩味道,“難道是姐姐的金屋情人嗎?”

“呸!”

顧夏閉上眼睛,氣得好一會兒沒搭理他。

林子觐笑笑,說了聲“我出去買早餐”,便又出門了。

半小時後,他回來了。

緊接着,鼻尖處傳來陣陣包子的香氣,好像還是她最喜歡的桂花豆沙包。

顧夏睜開眼,果然看見林子觐正拿着包子蹲在她面前,像是只蠱惑人心的妖孽。

“姐姐,吃不吃?剛買的,還熱着。”

“不吃。”

人絕對不能為五鬥米折腰,她還在生氣呢!

她倔強地轉過頭,面向沙發裏側,誓要把“骨氣”二字寫進血液裏。誰知下一秒,肚子發出了一聲饑餓的吶喊。

顧夏:“……”

這不争氣的肚子!

林子觐悶聲笑起來,繼續勾着她:“是你喜歡的桂花豆沙包,真的不吃嗎?很好吃哦。”

到底是肚子裏的饞蟲作祟,安靜了兩秒,顧夏忍無可忍地轉過頭,瞪着他,“扶我起來,我要吃包子。”

“好嘞。”

這時節,臨奚并沒有桂花。

這家包子鋪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桂花,揉在豆沙中,帶了特別的香氣,因此大受歡迎,每次都要排長龍才能買到。

顧夏吃着包子,心裏有細微的喜悅在蔓延開來。

趁着她吃包子的時間,林子觐去陽臺上給淑姐打了個電話。

他說自己這幾天有事要忙,就不回俱樂部了。幸好訓練是之前就制定好的計劃,只需要按部就班地進行,不會耽誤事兒。

從前雖然林子觐也常常有事忙,但這樣好幾天不回俱樂部的情況,還是第一次。

淑姐問:“你有什麽事兒?”

他回頭,看了一眼沙發上的顧夏,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很重要的事兒。”

“多重要?”

“比我的命還重要。”

此時客廳裏的顧夏,正偷偷看他在陽臺上打電話。

他一手插在褲兜裏,一手握着電話,不知道在說什麽。

初夏時節,室外有三十多度,陽光烈焰,照在他身上,像鍍了一層金。她心裏感激他,更覺得他像是來普渡她的佛祖,帶着悲憫衆生的佛性。

後來,佛祖忽然轉頭,沖她笑了笑。

佛性頓時碎裂,帶着男性無法忽視的荷爾蒙,變成了拖人入地獄的妖孽。

顧夏失語,立刻收回視線,不再看他。

十點一過,小米打電話過來,問她怎麽沒去花店。顧夏說自己腰扭了,這幾天花店就全權交給她。

小米異常擔心:“夏姐姐,怎麽回事?嚴重嗎?要去醫院嗎?我來看看你。”

“不用了,沒多嚴重,我自己可以的。”她心虛地看了一眼陽臺上的林子觐,又說,“你好好看店,多給我賺錢。”

小米笑,“是,保證完成任務。”

那一整天,林子觐都留在家照顧她。他是個很稱職的“護工”,端茶送水、忙前忙後,殷勤到位。

林子觐不會做飯,午飯晚飯都是外賣解決。

晚飯後,顧夏想洗個澡。

林子觐把她送進浴室,她就站在浴室門口,指揮林子觐幫她拿衣服——“就在衣櫃裏,挂着的,那條藍色的裙子。”

拿了外衣,還需要拿內衣內褲。這些貼身的衣物放在最下層的抽屜裏,如今腰扭了,她不可能彎下腰去拿。

“還有……”顧夏遲疑着開口,“最底下的抽屜裏,拿兩件衣服。”

顧夏平時外衣穿着簡單大方,但內衣卻極為講究。小小的抽屜裏,別有洞天。白色的,黑色的,米色的……一水整齊的內衣,讓人眼花缭亂。

林子觐見了,不懷好意地笑,“喲,姐姐,你這是要當維密天使啊!”

到底有求于人,顧夏強壓下翻白眼的沖動,“你話怎麽這麽多。”

他轉頭問:“要什麽顏色?”

“随便。”

林子觐拿了最外面的成套黑色內衣,遞給她時,眼睛像X光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顧夏一看他這表情,就知道沒好事,這人準要使壞。

果然,下一秒,他開口說:“姐姐,這內衣買大了吧?”

“……”

顧夏含怒瞪着他,林子觐得逞地笑了。

只是還沒等顧夏開口罵他,須臾之間,他已經快速收了頑劣,轉而一臉認真地對她說:“我先出去,有需要随時叫我。”

這種時候,很難說他不是一個正人君子,即紳士,又尊重人。

顧夏擔心自己萬一摔倒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所以并不想他走太遠。她忸怩着開口,“那個,你別……”

他秒懂她的擔心,安撫她:“我不走遠,就在門口。”

顧夏終于放下心來,關上浴室的門。

燈光柔和明亮,鏡子裏映出清晰柔和的人臉。她看着自己,頓時吓了一跳。

一整天沒照鏡子,此時妝容早已花得一塌糊塗,嘴角還粘着一粒芝麻。

像只流浪在外的花貓。

難怪這一整天,林子觐總是看着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準是在看她的笑話。

壞家夥,也不提醒她一下。

她洗了臉,再次望向鏡子裏的自己。想起林子觐的話,下意識地挺起胸膛。

也沒那麽小吧?B和C之間的差距這麽明顯嗎?

恍然間回過神來,她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對他的一句廢話上了心,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臭流氓”。

顧夏沿着牆緣,緩緩地挪動到噴淋頭下。剛打開水,仿佛按下了同步的開關,門外隐隐傳來歌聲。

起初,她以為是林子觐在放歌。過了會兒才發現原來是他在唱歌。

隔着一道門,她聽不清林子觐究竟在唱什麽,只覺得他的聲音不遠不近,不高不低,莫名地讓人安心。

她不自覺地彎起唇角。

等她洗好澡走出浴室,看見林子觐就站在卧房的門邊。

他懶懶散散地靠牆站着,雙臂交疊。見到她的一瞬,立刻停了歌聲,笑着走上前,扶住她。

顧夏問:“你剛才唱的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只記得我小時候,媽媽常常唱給我聽的。聽說是她家鄉的小曲兒。”

“你媽媽哪裏人?”

“黛山。”

“回頭幫我問問她這是什麽歌,真好聽。”

林子觐道:“那可能有點難。”

“為什麽?”

“她已經不在了。”

顧夏愣住,恍然明白“不在了”這三個字的含義,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冒犯,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

林子觐并不在意,依舊開着玩笑,“回頭我夢裏幫你問問她啊,就是不知道她願不願意告訴我。”

“為什麽不告訴你?”

他嘆氣,“要是讓其他人知道了歌名,回頭唱給姐姐聽,還有她兒子什麽事兒啊!”

顧夏随口道:“其他人沒你唱得好聽。”

顧夏這樣直白地誇他,還真是頭一回。

林子觐一愣,頓住腳步,偏頭看她,“姐姐,你真覺得好聽?”

他的眼睛裏有顯而易見的期許,像是懷疑,又像是急于得到求證,“不是逗我開心吧?”

顧夏看着他,勾起唇角,似純似媚,“你覺得呢?”

她不知道,自己一個無意識的笑容,在這一刻,有多撩人。

林子觐垂着眼眸,狠狠地晃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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