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幽夜相會

風铮從魏國帶來許多禮物分贈給各宮,首先見了司徒明達,第二個來見的就是夏磊。“聽聞哥哥志趣高雅,金啊銀啊定是不入眼,可書畫這些弟弟亦不懂,随便獻來怕贻笑大方,所以書畫就不送了。西海明珠是魏國特産,願哥哥看得上眼。”風铮捧着錦盒道。

“華炎宮客氣了。”夏磊先道謝。西海明珠久聞其名,此珠長于極西之地,深海之中,有食人之魚守護,每采一珠便會搭上一命,極為珍貴。

錦盒打開,明珠*,雞蛋大,光澤自然舒緩,當是極品。待內侍滅了宮燈,明珠溢出光彩,亮而不刺。風铮介紹道:“深海無光,唯此珠有光,因而引得魚群聚集。為采此珠,需先抛下一人為餌,引開魚群,其餘采珠人才可下海采集。民間盛傳,‘西海明珠,一珠一命’,所言不虛。”

“當真如此,我怎受得起?”夏磊覺得此物甚兇,雖美卻不敢受,“若是為引開魚群,扔下牛羊牲畜便可,何必以人為餌呢?”

“哥哥有所不知,大魏不比大齊,大齊地廣物豐,牛羊不值錢,而大魏什麽都貴重,最不值錢的反到是人了。大魏尚武,征戰四方,不僅對諸國,對那些野人蠻夷更要征讨,國內的奴隸比牛羊多,扔幾個奴隸喂魚便可換得連城明珠,不是很劃算嗎?”風铮輕笑。

夏磊只好收下,關上錦盒,命錢小春收好。

“比起明珠,到是有件東西更值錢。”風铮對夏磊發笑,夏磊虛心請教。“是人的真心啊!”風铮意味深長地說,“明珠有價,真心難求。哥哥,你與丁香早相識了,對吧?”

“你這是……”夏磊吓住了,風铮何時知道?立刻退了身邊錢小春及所有內侍。

“哥哥不用欺瞞,弟弟早看出來了。宴席上,哥哥與丁香眉來眼去……”

“哪有眉來眼去?華炎宮勿要亂說,這種事豈可戲言?”

“看哥哥緊張得!弟怎會亂說?已經問過丁香本人,她已說了實情,哥哥其實是她相好。當然,是在許多年前了,快十年了吧?”

風铮如同說笑話般輕松,但夏磊早被吓得不輕。他與丁香才見面,兩人關系就被看出來了,宴席之上,那麽多雙眼睛,不知起疑的又有多少?

“哥哥不用擔心。”風铮握住他的手,“此事弟弟決不會說出去。丁香怎麽說也是魏國臣子,又是弟弟我的送親使,傳出去,于哥哥、于魏國、于本王,顏面上都過不去。陛下的性子弟不了解,但女皇都容不下自己侍君有私情,哪怕是在遇上自己之前。此事就當是我們兄弟的秘密。”

他的笑容溫和,卻讓人感覺冰冷,夏磊看不透這個人,他故意說起此事,不就是賣個人情給自己麽?亦或者以此為要挾?他相信風铮不會說出去,丁香是他的送親使,關系到他,弄不好會引火燒身,他應不願剛進宮就卷入醜聞。過幾天丁香便會回魏國,她一走,大家都放心了。

但是,夏磊心中又有不甘。十年才見一面,這一別,不知是否又将等上十年?

“丁香這些年都想着一個人,與丈夫面和心不各,今日總算知道此人是誰,由此也不難理解她為何會自請送親。哥哥,這些年你也有想着丁香吧?不然也不會宴席失态了。”風铮“呵呵”發笑,從袖中取了玉簪,“哥哥可識得此舊物?”

是丁香戴過的東西,夏磊小心捧在手中。記得那年夜市,他買來親手插在丁香頭上。

“傳書易露,所以丁香只給了個信物,讓弟弟稍口信——今夜三更,紫花臺。”風铮低語,“哥哥放心,陛下今夜留在弟弟宮中。其它的,弟弟都打點妥當。”

這是要他密會嗎?夏磊驚慌,手握玉簪。華炎宮能否相信?

此時已是夜晚,但距三更還早。風铮走後,夏磊坐立難安。去,或是不去?

“殿下,該睡了。”錢小春提醒。與風铮談話時,夏磊支開了他,定說了機密要事,否則夏磊也不會心煩意亂。“殿下有心事?”

“沒。睡吧!”夏磊故意打了呵欠,讓錢小春服侍寬衣。

躺上了床,仍睡不着,睜着眼,直聽到外邊巡夜宮人打更打了三下。已經是三更了,夏磊坐起來,悄悄穿了衣。寝殿外,守夜的內侍打着瞌睡,夏磊輕輕走過他們身邊,推開門,無聲無息地出了宮。

女帝東巡時,移回來些能開紫色繁花的樹,名曰“紫飛雪”,種于禦花園東,并在那裏築了臺,專供賞花之用,那一處便稱為“紫花臺”。夏磊居于蒼龍府時也多見到這種花木,每逢初春,滿枝淡紫小花,不見綠葉,花繁卻無香,花謝之時,花瓣輕舞如飛雪,若此木成林,落下的花瓣定如雪般積在地面,深則沒人膝蓋。移栽回宮的紫飛雪開得沒有蒼龍府那般好,但到了春季,仍開得繁茂,在枯燥的宮中也算一景。

深夜,宮中,有人立于臺上。夏磊扶着樹枝遙望,臺上的女人并非女帝。他越要冷靜,偏越欲沖動,錯過了十年,怎可再等?

“四小姐!”他奔至臺下。臺上的婦人身子微顫,回首望了下來。“磊郎……”她輕啓了唇,目光閃動。

“四小姐!”夏磊沖上賞花臺。二人雙手相握,十指相交,夜色中,兩人都淚光灑灑,除了呼喚對方之名,再說不出別的話。

夏家清貧,租了丁家幾畝薄田過日,夏磊好讀書,因而丁家主母允他做了三少爺陪讀,進出丁府的次數多了,便認識了丁家四小姐丁香。丁香素來聰慧,主母有意讓其繼承家業,怎料三少爺告發丁香與夏磊有私情。主母震怒,打算将丁香外嫁,聯姻魏國馬氏,魏國人多物薄,生意好做,主母早有去魏國發展之意,這段婚姻來得正好。夏磊苦苦相求,眼看科舉在即,若他能中榜,亦不辱丁氏門楣。主母為他能死心,給了他這次機會。夏磊日夜苦讀,仍名落孫山,只得眼睜睜見着心上人嫁為他人婦。

晃眼十年匆匆過。

“四小姐,你怎麽進的宮?”外國使節另有別館居住,無傳召不可進宮。皇宮守衛深嚴,怎能輕易進入?更何況是入後宮?丁香這般女子更不得進了。

“多虧皇子殿下安排,買通禁衛,這才進來。磊郎,這些年你還好嗎?”丁香仔細打量夏磊,“多年前我回來過一次,你哥說你已入宮……女皇對你可好?”她看着他,是否有消瘦,是否有憔悴?十年不見,他依然如從前那般。

夏磊答不上話,滿是心酸。十年來,他提心吊膽過日子,不敢做錯半分。面對丁香,他的苦水倒不出,怕她心痛,怕她沖動。“我很好,如今我已貴為內宮郡王,公主是我的女兒,陛下對我極好。”

“你開心嗎?”丁香望着他,不等他回答,已經替他說了,“我知道你不開心,這些年你怎麽過的,我都知道。他們害死了你哥哥,差點害了你。為了避禍,你出宮躲了四年。你過得一點都不好!磊郎,不要留在這裏了,和我一起走,你別再做侍君,我也不再做官吏,我們離開魏國和齊國,到天涯海角。”

天涯海角?只怕連宮門也出不去。夏磊注視着丁香,她是個睿智的人,擁有無量前程,然而她也是感性的,易為情感沖動。天涯海角只能想象,他們再往前一步,只會粉身碎骨。丁香等他答應,夏磊心中如此想,卻不敢如此說。

“後宮裏竟還有如此郎情妾意啊!朕算開眼了!”紫花臺旁突然有人冷笑道。

“陛下!”夏磊吓住,與丁香分開了拉住的手。

皇甫淼來到臺前,要看清這對狗男女,身後跟着司徒明達和幾名随從。女帝看清了,拂袖而去,司徒明達對夏磊淺笑,緊随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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