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宮變

岳貞淑要辭官的事，夏磊在宮裏也聽說了，本想請她入宮商議風铮之事，寫了幾封信函都沒回音。她是真不想幹了，女帝不準辭官，她便稱病不上朝。岳貞淑以輔佐聖君為理想，女帝如今的言行着實令她心寒，她本不是齊國人，既然此處留着無益，恐已生了去意。

求不到助力，夏磊心焦，現如今出這宮門都難，眼見國家日陷混亂，心中既不甘，又惆悵。他也曾讀聖賢書，也曾想考取功名，為國效力，盡管這些“曾經”已全化泡影，心意卻仍在，而這份心意又使他痛苦，痛忠臣蒙冤，痛奸佞惑君。

又聞女帝欲将母弟蜀王皇甫森入贅他國。女帝疼惜弟弟，之前梁國求親，因覺得對方配不上，而未答應，對弟弟的婚事十重視。皇甫森二十多歲了，仍未找到合意配偶，到如今，竟急着要将他贅去小國。坊間流傳，有權臣欲廢女帝，另立皇甫森。此流言怕是女帝突下決定的誘因，男女一旦入贅出嫁，在本家便再無繼承權。而那權臣是誰，版本甚多，有說岳貞淑，有說司徒仲文，還說被逐的範正飛正在民間拉攏士人。

齊國正走向四分五裂，女帝卻仍在夢中。

正當他愁眉不展之時，司徒明達意外來訪。這次司徒明達并非單獨前來，還帶上了個人。夏磊見了她，立刻歡喜起來，任何憂愁都一掃而空。司徒明達叫皇甫藍給夏磊行禮，公主照做了。簡單的小禮令夏磊感動不已。以前司徒明達總是把公主藏着，不讓他見到。

“公主，叫爹。”司徒明達讓皇甫藍這樣叫夏磊。

以為這一聲一輩子也等不到了，夏磊從一個驚喜中尚未回神，又陷入新的驚喜。他頓時滿心期待。

“爹爹！”皇甫藍別扭地埋入司徒明達懷中。

“公主，清月宮才是你的親爹。”司徒明達将皇甫藍拉出懷中，要她看着夏磊。

女兒與他太生分，叫不出那一聲，夏磊失落至極。“公主還小……算了。看，她都快哭了。”哪是皇甫藍快哭了，快掉眼淚的是夏磊，視線起了水波。

“你們帶公主出去玩！”司徒明達見狀，吩咐身邊所有侍者帶上公主出去。

他此番前來定有要事，夏磊抹了眼淚，等他詳說。

司徒明達沉下聲音，“公主就交給弟弟了。她本是你的女兒，正該還你。”

夏磊反到怔住，司徒明達視皇甫藍為己出，就怕被生父搶去，怎肯歸還？見司徒明達神色淡漠，應早有深思熟慮。“哥哥将公主照顧得極好，怎交給我帶……”

“是時候了，還推遲什麽？其實弟弟心裏早想與公主團聚。本王亦是舍不得，若不是不能再養她，豈會還你？”司徒明達語氣堅決，心裏卻是不舍。

“此話怎講？”夏磊聽得出，有大事發生。

司徒明達道：“不久之後，齊國将有大變。無論成敗，本王的命恐都保不住。不能連累公主。本王知你極愛她，一旦出事，定會性命相保。”

“殿下……”這話說得夏磊心發慌。

“什麽都不要問！什麽都不要知道！”司徒明達向他搖頭，“你現在禁足中，正好可以置身事外，保護好公主。”司徒明達最後說了些保重的話，皇甫藍在殿外與內侍玩耍，趁她不注意，悄悄離去。

女帝并不是每日召幸風铮，懷孕後召幸的次數更低，但風铮依舊是最得寵的侍君，他的話對女帝極有影響。近日來，風铮更是得意，齊國越亂，他的心情越暢快。

對着銅鏡禦了衣飾，正要睡下，侍者闖了進來，“殿下！冷泉宮……”話還沒說完，司徒明達帶着大群內侍持劍進了寝殿。

“哥哥這是幹什麽？”風铮不悅道，以眼神告知身邊近侍，叫他們快去通報女帝。

司徒明達哪會讓他們出去，帶來的內侍把這些人全抓了起來。

風铮鎮定道：“哥哥來者不善，本王什麽地方得罪了哥哥？”

“以為宋玄詩治病為名，擾亂齊國。殺人栽贓，扭曲事實，挑唆程啓賢之母引北胡入境。惑亂君心，陷害忠良，先是皇甫晶、範正飛，後是岳貞淑、蜀王，忠臣多離去，奸邪自亂生。然後是誰呢？本王？陛下？還是公主？早該除你。”司徒明達握緊手中劍，手背鼓出青筋。

“你不敢。”風铮毫無懼色，反笑，“你要是敢，早動手了。本王是大魏皇子，魏皇親弟，要是本王有個閃失，大魏責問起來，你們如何交待？”

司徒明達道：“本王是曾有顧慮。但若再留你，只怕未等外國侵入，齊國已自潰。”

“那就請動手。”風铮張開臂，露出胸膛。

寶劍出鞘只有短短一聲清響，宮中年輕內侍發出驚叫，血花濺起，司徒明達從正面一劍刺穿風铮胸口。就在有人疑他不敢傷害魏國皇子之時，他就刺了。

風铮痛苦的表情中露出意外，他也沒料到缜密的司徒明達真會将殺意付諸行動。不過驚訝很快被喜悅取代，那是心願達成的喜悅。他在司徒明達耳邊言道：“從決定和親齊國的那天起，本王就想到會有此下場。這樣也好，本王死，大魏便可與齊國決一死戰，大魏一統天下……”司徒明達抽出利劍，風铮吐出鮮血，倒地。

“還做夢？該醒了。”司徒明達抹去劍上血跡，那邊風铮已經斷氣。

皇甫藍找不到司徒明達，一直大哭，任夏磊怎麽哄也不聽，只要找爹爹。夏磊心酸，爹不就在她眼前麽？

宮外也鬧得很，夏磊心慌，定是司徒明達幹出了事。“殿下！大事不妙！”錢小春奔入宮中禀報，“殿下！冷泉宮……冷泉宮把華炎宮殺了！”

夏磊心中頓時因驚駭而空白，司徒明達竟做出此事。風铮固然該死，但如此一來，齊魏兩國間必掀波瀾。司徒明達應是想過後果，為何還要如此？

司徒明達并沒有離開現場，直等到女帝到來。問他為何殺人，司徒明達只答，風铮乃魏國細作。問及有無證據，答曰無。女帝怒，當場奪下侍衛的刀，欲砍司徒明達，幸有總管郭宗誠攔住女帝，郭總管因此替司徒明達挨了一刀。女帝見了血，稍冷靜下來，又覺腹中作痛，暫不懲罰司徒明達，将其關入冷宮，其餘參與內侍，全數押入大牢。

數日後，夏磊的禁足令解除，作為宮中地位最高的侍君，女帝命他總領後宮，公主亦交其撫養。一時間，夏磊從失寵的侍君，一躍而成宮中領袖，除了皇夫名份，已與皇夫無別。

由于郭宗誠受傷，錢小春暫代總管職位。坐上這個位子令他極高興，這是多少內侍奮鬥數十年都求不來的，他才二十多歲，年紀輕輕，前途無量。況且郭宗誠為司徒明達手下，司徒明達已失勢，女帝不大可能再讓郭宗誠擔任總管，他目前雖為暫代，去掉“代”字卻是遲早的事。

朝廷內，為司徒明達求情者不在少數，然而女帝早煩了這幫大臣，不予理會。目前還有比對付大臣更棘手的事，女帝遣書魏皇，稱其弟已病逝。這事哪能瞞得過魏國，魏皇帝點明真相，要求交出兇手，要齊國給魏國一個交待。女帝性子倔強，哪會讓人威脅住？雖厭棄司徒明達，也不會交出他，丢齊國顏面。二國關系極速惡化，國民人心惶惶，大戰似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