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樂園

尼祿聽了他的話,怔愣了片刻,赫爾格發現了他的小習慣——有什麽暫時需要理解或思考的——尤其是情感類的命題,尼祿會飛快地眨三下眼睛,透露着一股子傻氣。

“你說的也有道理。”尼祿評價道。

“哦,”赫爾格敷衍道,“還可以吧。”

“我知道,你不喜歡被關在這裏,我提前做好工作,請了假的,可以帶你出去玩。”尼祿說。

“謝謝你。”赫爾格語氣依舊陰陽怪氣。

“你不喜歡這間屋子嗎?你喜歡什麽樣子的,我幫你改。”尼祿朝前湊了湊,“更大一點的,有陽臺的喜歡嗎?”

“不用破費了。”赫爾格彬彬有禮地微笑道。

尼祿犯起了難,終于說:“如果你實在不開心,可以在我身上選擇任何一個地方留下痕跡。”

赫爾格瞪着眼,不明白他是怎麽得出這結論的:“我沒那興趣。”

尼祿靠回椅背上,看起來有點沮喪。

赫爾格心想——少裝可憐,我不會再上這個壞小子的當了。

“你嘴上這麽說,到時候念頭一動,倒在地上哭爹喊娘的還不是我,”赫爾格連比劃帶演,“我才不要沒事找事。”

尼祿認真地舉起三根手指:“不會的,我發誓。”仸麽

赫爾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尼祿幾圈,起了壞心思,他跳下床走到櫃子邊拉開抽屜,翻出一個尼祿給他買的choker:“那你把這個戴上。”

皮革質地非常高級,漂亮的紋路上泛着優雅的光澤感,黃銅色的搭扣形制優美,扣頭是一條雙盤的蛇。而頸環的正面中間,是一個金色的圓環,可以穿牽引繩。他遞到尼祿面前,心裏想着——戴上這個,看看到時候誰像狗。

尼祿指了指自己的臉,發出一個問號,赫爾格試圖用最純潔的表情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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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祿說:“好吧。”

他接過頸環比劃了一下,然後開始慢吞吞地往脖子上戴,弄了半天也搞不好,只能背過身去,把後背交給赫爾格。只不過那是為獸人定制的頸環,赫爾格已經将扣眼系在了最短處,于尼祿白皙的脖子依舊有些松垮,顯得不倫不類。

赫爾格不滿意,取下來丢到一邊說:“不要這個。”

“你有耳洞嗎?”赫爾格不懷好意地拿起一個鑲着粉鑽、閃瞎人眼的耳墜,“換這個如何?”

尼祿搖搖頭說:“我沒有耳洞,我血小板數量有點低,見血之後會比較慢才能愈合。”

赫爾格忍不住啧了一聲——說出這種理由來,叫我說什麽好。

尼祿有道:“但也沒關系,你喜歡的話可以幫我穿一個。”

赫爾格擺擺手不耐煩道:“算了算了。”

明明是自己被折磨,怎麽感覺像我欺負他一樣。赫爾格郁悶得很——有沒有什麽麻藥能把這小子藥暈,我大搖大擺走出去得了。

赫爾格盤腿坐在床上,尼祿依舊端端正正地坐在他面前,雙手擱在膝蓋頭,頗有一種好學生等待老師布置作業的乖巧。赫爾格忽然心生一計:“你把脖子湊過來。”

尼祿猶豫了片刻,還是向前傾身。

赫爾格露出尖銳的犬齒,一口咬住他細嫩的脖子,他能感覺到尼祿下意識想要反抗,但又盡力忍住了。

犬牙十分尖利,即使赫爾格沒有用力咬合也造成了痛感,他控制着牙尖沒有穿破皮膚,而是細細地研磨着他脆弱的喉結。

尼祿的身體微微顫抖,但耐着沒動。赫爾格腹诽:為什麽現在這麽乖?

他不由得加大力道,收緊腮幫,離開的時候發出了響亮的一聲,在尼祿脖子上嘬出了一個豔紅豔紅的吻痕。

這個位置,衣領也遮不住。這下他但凡走出這個門,不管是同事還是下屬都會嘲笑他,就算當面不說,也一定會在背後議論——那個智人,居然被家裏的寵物咬成這樣,實在丢人。

尼祿摸了摸脖子,大概是覺得刺痛,他站起身走到鏡子前面湊近看了看,眼睛微微睜大,不可置信地摸了摸那個紅痕。

尼祿回過頭來,向來無波無瀾的眼神中竟然透出一絲快活。

赫爾格:“?”

“我喜歡這個!”尼祿喜滋滋地說。

赫爾格吐了。

尼祿好像真的很喜歡這個吻痕,在鏡子前面左看右看,欣賞個沒完,赫爾格臉都黑了。

“好了,看夠了沒啊。”赫爾格忍不住道。

“等這個痕跡淡了,你能再弄一個嗎?”尼祿問。

赫爾格實在無語:“看你表現吧。”

“嗯。”尼祿當真地答應下來。

“明天去外面玩好嗎?”尼祿用征詢的口氣問。

“外面?”赫爾格咀嚼了一下這個詞,又被他坑怕了:“這間屋子以外?”

“不是,大樓外面,你願意的話我們還可以出區。”尼祿說,“你想去我學校看看嗎?”

“都行。”赫爾格說,他轉念一想,又問:“你工作的地方,能去看看嗎?”

尼祿有些驚訝:“為什麽?”yaoyao

“沒見過,”赫爾格随口撒謊,“你平時的樣子我不是看過很多次了嗎?工作的樣子我還沒見過。話說,你是做什麽的?”

尼祿倒是很實在:“我是在制藥研究所工作的,生産智人專用的營養劑,也就是以前獸人生物藥物的替代品。”

赫爾格裝出第一次知道的樣子,又問:“為什麽想做這個?你不是一區的什麽特級嗎?按理說,不應該想要做什麽工作或者加入什麽部門都可以任選嗎?沒有更輕松一點的活嗎。”

“當然有,”尼祿說,“但我從小就喜歡生物和醫藥,想要研究出一種可以完全替代天然品的合成營養藥,甚至在營養劑還沒有被研發出來的時候,我當時還是一個實習助理,就主動申請加入了研究室。我當時也從未懷疑,實驗室合成的、代價更低的、效果更好的藥物一定能成功。”

不必多說,結果自然是成功了。因為這種營養劑的廣泛推廣,智人從博弈的天平上脫穎而出,鞏固了多年拉扯的勝利成果,完全占領了這顆殘破星球的頂點。

赫爾格不無諷刺地說:“是嘛,畢竟你身體這麽弱,營養劑能夠普及對你也是大好事。”

尼祿不知是想起了什麽往事,輕輕地說了一句:“也不是從小身體就這麽差的。”

赫爾格等了半天,也不見他想要多作解釋,便又問:“營養劑都普及了,那你還需要做什麽?”

“營養劑雖然是跨時代的發明,但針對不同人群的副作用還是很多,老年人、小孩、孕婦,能夠承受的劑量和種類都不太一樣。”尼祿說起本專業的事情,語速變快了許多,也不需要猶豫思索,“尤其這種藥吃的時間越長,耐藥性越高,所以新出生的小孩子,到了青少年期的時候,就已經需要頻繁更換替代藥物了。”

“所以需要一直研發更新疊代營養劑,最好是……最好……”尼祿忽然不說了,他抿起嘴唇,似乎有點不好意思。

赫爾格被他整懵了:“最好怎麽?”

“最好是,智人都能走出這片穹頂,到外面的世界去,把世界從垃圾場變回青山綠水。”

尼祿好像覺得這份夢想有點過于幼稚,飛速說完後又閉上了嘴,挑起眼角,悄悄觀察赫爾格的反應。

赫爾格覺得有點好笑,又有些悵惘——他心裏知道,尼祿大概是真的懷抱着某種理想主義色彩的幻想,并真心期盼這一天的到來。

他幻想着自己能夠走到那些他在紀錄片裏看過的風景裏,森林裏有很多小鳥歌唱,草原上全是羚羊奔跑。

甚至而言,搞不好他從年幼時候對生物制藥的興趣,也是源于某種近乎天真的期望——做出一款能夠不必殺戮獸人就能得到的藥物。

可是,營養劑的成功研發推廣,并沒有緩解獸人被屠戮的現狀,只是使得他們失去了過去的功能性,從而淪為純然的玩物。

就好像如果智人有一日真的能夠走出“城市”,來到過去不曾感興趣涉足的荒地山野,那麽結果也只會是逼退獸人最後的栖息地和隐居之所,将自己的族人趕盡殺絕。

赫爾格收起了此前的捉弄之心,微微揚起嘴角——不再是過去那種勾着單邊嘴角的挑釁之笑,而是一種近乎包容或是憐憫的笑容。尼祿呆呆地看着他。

“我相信你,”赫爾格真誠地說,“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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