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突變
“我就算這麽說了,你也不一定會信,但我們和外面的智人的确沒有半點關系。”尼祿舉起雙手,給對方看自己并沒有武器,“現在全城網絡都是癱瘓的,城裏和城外根本無法交流。”
“胡說八道!智人都是滿口謊言,”那獸人冷笑道,“你們智人鬼把戲那麽多,誰知道你們做了什麽。”
尼祿輕輕搖了搖頭:“我只是一個不重要也不起眼的小人物,城市被攻陷的時候甚至來不及逃跑,現在只是想要出城避難去。至于他們是怎麽知道這裏的……”尼祿指着頭頂,“具體我不清楚,但我只是無路可走之下誤打誤撞,想到曾經有過這麽一條水路,或許可以借此逃出城去而已。”
“呵呵,”獸人拉開手槍的保險栓,“全聽你編,怎麽就這麽巧,你出現這裏的時候,智人回援就來了,而且還精準炸了礦場!”
“你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如果真是我授意他們來的,我不應該自己率先撤離,再通知他們轟炸嗎?”尼祿擡高音量,語氣顯出一絲隐隐的嚴厲和壓迫感,“我們繼續浪費時間在這裏啰嗦下去,不趕緊避難的話,我們所有人都會無差別地死在這裏,到時候燒焦成為一團幹屍,是智人或者是獸人就不重要了!”
“狡辯!”那獸人怒呵道,他的腳步聲漸漸逼近,問:“跟你一起的那個獸人呢,他去哪了?”
“我不知道,”尼祿說,“我此前也不認識他,我們是逃亡路上認識的。”
什麽?赫爾格瞪着頭頂,不明白尼祿為什麽忽然這麽說。
“什麽?”那個陌生獸人也愣了一下,“他一個獸人,為什麽要和你一起搭夥逃命?”
尼祿嘆了口氣,好像無奈之下只得解釋一般:“我從三區的學校逃出來的時候,正巧遇到那個獸人,他也是趁亂從其他智人家裏逃出來的。當時上城還沒有完全走空,他怕被抓回去,而我幫過他躲藏。”尼祿說,“後來發現我倆目标都是要出城,于是就暫時結伴一起走了。再之後,來到下城區後他也幫助過我,僅此而已。”
“真的?”陌生獸人懷疑地說,“他不是你的寵物,不是被你用芯片脅迫的?”
“怎麽可能,”尼祿攤開手,“他不想加入自衛隊,只想離開城市,回雨林裏去,所以才一直躲着其他你們和獸人走。”
“哼,自私的懦夫。”陌生獸人嗤之以鼻,聽起來像是信了這個說辭。與此同時,赫爾格也恍然明白過來——正因為他們已然暴露,而對方人多勢衆難以對抗,尼祿才未雨綢缪的事先和自己撇清關系,為了以防萬一他倆悉數落入對方手中,至少自衛隊不要誤會自己和智人相互勾結,轉而為難自己。
“那他人呢?”陌生獸人問。
“剛才一輪爆炸的時候,好像是跳窗跑了吧,”尼祿攤開手,“我沒看清,他跑太快了,我也跟不上。”
“行吧,但至于你……”對方擺了擺手,已是厭倦了這場對話——下一輪空襲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他當務之急只想快速解決眼前這個智人,“就不要想什麽離開城市的美事了,在你們智人最愛的城市裏陪葬吧。說實話,如果不是在這個情況下,我是很樂意先留你一條命,多折磨幾天再弄死你的。不過現在時間緊迫,算你好運,可以輕輕松松地上路。”
“為什麽?”尼祿反問道,“留下我豈非更好,把我帶到房頂上,或是其他什麽飛機能夠看到的顯眼位置,将我作為人質,威脅他們停止轟炸,不是對你們的現狀更有利?”
獸人安靜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這個提議,旋即他意識到不對:“等等,不對,你不是說你是個不重要的人嗎?智人為什麽會為了你停止轟炸?”
趁他分心之際,赫爾格悄然從洞口探出頭來,隐蔽在尼祿身後,找準時機意圖開槍。然而拉開保險栓的“咔噠”一聲驚醒了對方,陌生獸人瞬間反應過來:“你!”
那陌生獸人也是重種,顯是聽力和視力都極佳,并且有豐富的作戰經驗。他不久前剛吃過一次虧,本就沒有完全放松警惕,雙方幾乎是分毫不差地同時舉槍!
在赫爾格的子彈射入他眉心之前,對方也摳下了扳機!他開槍前潛意識下壓了槍口,以對準眼前威脅最大的人,于是這一槍便直朝着攀在洞口的赫爾格而來!
情急之下,尼祿幾乎是本能地朝旁一擋,将子彈硬生生用身體接了下來。
一層血霧應聲爆開,尼祿登時痛叫出聲,重重摔倒在地。
“尼祿!”赫爾格連忙從井梯中爬出來,将他摟在懷裏,“尼祿!”
尼祿右肩出現了一個血淋淋的洞口,頃刻間血流如注,他痛得雙眼發黑,但還是咬牙切齒道:“小點聲,別把其他人引來。”
赫爾格萬萬沒想到事态竟然在一秒之間發展成這樣!他目眦欲裂,心痛萬分,擡手又對那具雙目圓睜的獸人屍體補了一槍:“你先別說話,我幫你止血。”
他一手按着出血處,另只手奪過尼祿的那個小背包,拉開拉鏈,拎着包底粗魯的往地上一倒。他快速找出小藥箱裏擱在一旁,然後扒下尼祿半側外衣——細嫩的肌膚上出現一個血洞,外沿燒焦了一圈,正一股一股朝外湧着血。
赫爾格呼吸聲開始發顫,但手上動作不停,他撕開一包紗布用力按壓在血洞上,尼祿立刻“啊”地嘶叫出聲,赫爾格一下子心疼得手軟,紗布很快染紅了一片。
赫爾格咬咬牙,用力按壓住傷口,再用止血繃帶将傷口和紗布緊緊纏裹了起來。
他剛纏了沒兩圈,尼祿便輕輕拍他胳膊說:“快……快走,躲起來,等下轟炸又要回來了。”
“別說話了!”赫爾格氣急敗壞地喊,“你發什麽瘋,為什麽幫我擋子彈!”
尼祿虛弱地笑笑,“我不是說過嗎?不想讓……其他東西進入你的身體。”
“都他媽什麽時候了還開這種玩笑!”赫爾格怒吼道,“為什麽要替我擋!我就算中彈也不會怎麽樣,沒幾天就會好了!
“才……才不會,”尼祿閉了閉眼,“你是獸人又……又不是鐵人,哪有可能腦袋挨槍子還毫發無傷的。”
赫爾格的犬牙将自己下唇咬出了血,雙手止不住地發抖,繼續一圈一圈地幫尼祿包紮傷口。
“而且,你剛才……攀在梯子上,萬一松手掉下去……怎麽辦,”尼祿斷斷續續地說,“赫伯特也會摔碎。”
赫爾格的紅眼中原本閃爍着不甘的憤恨,以及悲痛的悔恨,銀白色的眉毛糾結地擰作一團,聞言,一滴淚水驀然從他眼中滴落下來。
“你哭了?”尼祿看起來十分愕然,“別,不要哭。”
赫爾格不發一語地繼續掉眼淚,将傷處包紮好後,把繃帶打了個結——他下了不少力氣,尼祿忍不住悶哼出聲,他疼得滿頭冷汗,一口銀牙快要咬碎也沒出多少聲音。在這個瞬間,赫爾格忽然非常恨他——平時但凡有點刮風下雨的,尼祿就換着花樣地賣慘演病,真到挨了一槍的時候,反倒是極力忍耐不肯叫痛了。
他将黑包挂在胸前,反身要背起尼祿,尼祿見狀立刻掙紮了起來:“別胡鬧了!這樣你怎麽走。”
“閉嘴,你少管我,我能行。”赫爾格說。
赫爾格在一地的散落的行李中快速翻撿,把壓縮幹糧和藥品全換到黑包裏,其他有重量的東西盡數扔了不要。他胡亂抹了幾把臉,蹭掉眼淚,強自恢複了鎮定,臉上的憤怒和傷心已在短短片刻間化為一種野蠻的倔強。尼祿看着忽然有些恍惚,他覺得自己以前也見過這種表情。
赫爾格背對他蹲下身,拉着他手腕往胸前拽了拽,問:“能抓住嗎?”
尼祿一只胳膊因為肩膀受傷而脫力,垂在一邊,另一只胳膊環着他的脖子,滿頭冷汗已順着淌進了眼睛裏,他苦笑道:“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我不管,尼祿·厄爾森,”赫爾格罕見地叫了他的全名,“聽清楚,要是敢放手的話,你就死定了,我會恨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