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來來來,小北,快嘗嘗看阿姨特地給你做的拿手菜。”飯桌上,應母伸出筷子,給北歸夾了一塊紅燒肉。
北歸好久沒有應對這樣的熱情,有些不太适應。
但在長輩面前,她又不好表現出來。
倒是應疊及時制止了她老媽。
“媽,媽,你那什麽,人家要吃什麽自己會夾咧,你別吓到人家!”
應太後給了她一個白眼。
“你在那瞎說什麽。我這是熱情招待。你懂不懂哦。”
應疊:……
哦,行。
她不懂。
轉了一眼。
她對北歸說,“要是你不喜歡吃,可以直接拒絕我媽的。”
“就跟之前拒絕我一樣,不要跟她客氣。要不然,她會飄上天的。”這句話是很小聲的。
只有北歸聽得見。
北歸頓了頓。
心想,我之前哪裏有拒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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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的東西,我不都吃了嗎。
北歸欣然接受了應母的熱情,乖乖地說:“謝謝阿姨。您做的飯菜很好吃。”
應疊:……
這小孩怎麽還有兩幅面孔呢。
在自己面前那麽冷冷淡淡,到了家裏大人跟前,就這麽乖巧了。
北歸不去看她。
專心吃飯。
飯桌上,應父的話也不是很多。
但面色慈善。
時不時就喝兩口小酒。
然後問一些關于應疊訓練上的事情。
但多半會被應母打斷。
“你沒聽應仔說,她最近在高中實習嘛,訓練的事情肯定就耽擱了。”
“你別老問她這些。”
“人生,又不止是只有訓練比賽這幾樣事情。”
“你自己過那樣的人生,可別老讓應仔也去承受。”
……
應仔。
是應疊的小名。
這是北歸沒想到的。
感覺仔應該是男孩叫的比較多才是,女孩倒是聽得很少。
應疊跟她解釋,大概是因為她小時候比較虎。
行為行事完全不像是個小女孩,家裏大人就習慣叫她仔仔了。
後來長大,總不能仔仔的叫吧,就會叫她應仔。
但大多數還是她媽媽在叫。
北歸點點頭。
暗暗笑了一下。
仔仔。
應仔。
還蠻好聽的不是。
吃過晚飯後,應母讓應疊帶北歸去這附近轉轉。
幾年前鐵路修到了這裏,也帶動了這一塊的經濟發展,後來,有開發商看中了這一塊的旅游業,很快,這裏就成了旅游聖地。
應母看準形式,把家裏的自建房改成了旅館。
從前的小賣店也越做越大,應母的人脈也越來廣。
賺的錢也比從前多了。
眼界跟格局,也和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應母也想着,自己女兒将來拿各種各樣的冠軍。
将來出人頭地。
但後來發現,比起發光發亮,開心快樂才是最重要的。
人大多數都是普通的呀。
很多人都是沒什麽天賦的。
能找到自己的興趣愛好和所擅長的東西,好好地活着,就已經很厲害了。
這些應母沒有跟應疊說過。
但其實應疊是可以感覺出來的。
從她很少去問她關于訓練和比賽的事情,應疊就知道,她的媽媽,跟她一樣,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有了轉變。
但對于應父來說,他的一生,從籃球運動員到退役成為了籃球教練,他所有的心思,都撲在了他的事業上。
他跟自己幾個月難得碰上一面的女兒,能聊的事情,也就是關于訓練和比賽了。
而且,這也是他最擅長的。
如果女兒近期訓練或者是比賽遇到了瓶頸,作為教練的他,或許可以給出很好的建議。
這些的這些,應疊其實都知道。
但她就是沒有開過口。
在她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
她的爸爸,不是她一個人的爸爸。
她的爸爸還有他的球隊。
還有他的那些隊員們。
以及他們一直都想要的獎牌。
那些,才是他最重要的。
而家庭對于他而言,永遠都不是前方,而是在身後。
其實這幾年家裏變化挺大的。
感覺每次回家都換一個樣,真要應疊帶她去哪裏走走,還真不知道應該先去哪裏。
應疊讪笑:“我如果告訴你,我對我們家這一塊也不是很熟,你會不會笑話我。”
如此坦誠的應疊,讓北歸還蠻意外的。
幾秒鐘之後,她才回:“嗯。”
好吧。
這小孩在她面前就是這麽簡單明了。
應疊聳肩。
接着聽見她說,“我也不熟。所以沒關系。”
應疊有些意外。
她竟然還會安慰人。
應疊笑了笑:“好哦。那就随便走走吧。”
北歸沒有回話。
但腳下的步子已經默認跟在她身後。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鐵軌附近。
要說修這條鐵軌的時候,應疊應該好像剛剛加入皮劃艇隊吧。那是有很多很多年了。
當初誰也沒有想到,一條鐵路會改變全鎮人的命運。
很多人都因為鐵路的到來,旅游業的開發,而一夜之間有了很大一筆收入。
從此不用再擔心尋常的人生。
“聽我媽說,這條鐵路,是你爸媽和他們的同事修的。他們呢,好像也是那時候認識的。”
“我媽這個人,雖然沒有去過很多地方,但她總會記得別人的好。她跟我說,如果不是因為有你們爸媽這樣的工程師或者說是施工者天南地北的跑。人們的生活質量,很難提高的。”
“所以,你爸媽很厲害的哦。”
“啊?”
北歸有些訝異。
還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說起關于她爸媽的職業。
也是她第一次聽人說,其實你爸媽很厲害呢。
應疊笑了笑:“你啊什麽啊,我這是發自內心的。可沒有半點拍馬屁哦。”
北歸緘默。
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應疊也不需要她回應什麽。
朝她吐了吐舌頭,說:“走吧,北歸同學,帶你去看看你爸媽為咱們打下的天下哦。”
……
從外面逛了一圈回到房間後,北歸的心情久久不能平複。
旅游小鎮的夜晚很獨特。
每個地方都會有夜燈,地面也特別幹淨。
最重要的是,空氣很新鮮。
跟城裏頭的空氣,截然不同。
而直通居民區的鐵軌,在夜裏散發出獨特的魅力。
他們像是長城裏的磚瓦一樣,鋪墊在每一個角落。為這裏以及遠方,帶去便捷和希望。
這就是北歸從未了解過的,她父母所在的行業。
似乎是看出了北歸的心情有些起伏,應疊特地送來冰鎮的西瓜。“這是我們當地種的西瓜,可甜了。你嘗嘗看。”
北歸接過西瓜後,呆呆看了她幾秒。
應疊被她看的有些不太好意思,撓了撓後腦勺說:“你這麽看着我做什麽咧。”
“你吃西瓜啊。”
北歸有些茫然。
她倒是也想吃西瓜啊。
可問題是——
她要怎麽吃……
應疊遞給她的西瓜不是切好小塊的,而是整半個。
不拿勺子,根本沒法吃。
“哈哈哈哈。”應疊看她不知所措的小眼神,忽然意識到什麽,
大笑了幾聲後,忙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忘記給你拿勺子了。”
“我心在去拿,你等一下哈。 ”
好吧。
北歸點點頭。
等待她回來的時間,北歸的心情好很多了。
以前她情緒不太好的時候,總是一個人悶着。也不跟旁人說話,耳朵也聽不到什麽聲音。
現在有一個人,總會在她耳邊說這說那的。
好像有那麽一種,無法說清道明的存在感讓她覺得心安。
應疊拿來勺子的時候,北歸雙手托着西瓜。
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說:“那什麽,我一下急着給你拿西瓜,就忘記給你拿勺子了,絕對不是故意不給你拿的哦。”
“嗯。”北歸回,“我知道的。”
聲音不大。
但應疊聽清楚了。
感覺她的狀态好一些了,應疊才說:“那你吃?我下去幫我媽看下店。她那邊三缺一喊她去湊桌呢。”
“好。”北歸回。
但似乎欲言又止。
應疊察覺到了,問她怎麽了。
北歸搖搖頭,“沒什麽。”
“那你有事就喊我,我就在樓下哈。”
“嗯。”
行吧。
這小孩在她面前,就用一個字回的,絕對不用倆。
應疊也習慣了。
要是哪天這小孩噼裏啪啦跟她說一堆,那真的是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
應疊幫應母看店的機會不多。
平日裏她不常回家,但只要她回家了,應太後絕對就湊桌去了。把小賣店和旅館扔給應疊。
俗稱,回家當然就要繼承家族企業呀。
應疊無語得要死。
就一個小破店和旅館,算是哪門子的家族企業嘛!
但還是會按照她老人家的要求去做。
十月來這裏旅游的人很多,應疊家的小旅館早就住滿了。
本想着給北歸單獨騰一個小單間的,但都沒有留住。所以她就住在頂樓應疊的房間裏。
應疊就被安排在了客廳的沙發将就兩晚。
這就是親生的女兒啊。
應疊抱怨歸抱怨,但還是欣然接受了。
總不能讓小孩睡沙發吧。
也不可能說,讓她跟小孩擠一晚。
那小孩鐵定要炸毛。
在不知不覺中,應疊發現自己好像做什麽事情,都會考慮到那小孩了。
而且不是退而求其次考慮到,而是本能第一反應。
應疊坐在自家小賣店門口,有些恍然。
從前她最在意的事情,就是訓練和比賽。
在沒有訓練和比賽後的現在,她好像多了一些其他的牽挂。
就在她恍然意識到什麽的時候,小孩從樓道口探出了腦袋,弱弱地問:“我——”
“可以,跟你,一起……”
“看店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