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醫生說北歸這樣的情況早就應該來複查了, 再拖下去,情況會更加嚴重。還順帶說了應疊一通,你妹妹耳朵的情況這麽嚴重, 這麽到現在才來醫院。

應疊沒做其他的解釋, 跟醫生說了抱歉,是她的問題。

醫生說,不用跟我說抱歉,身體是自己的。只是這個妹妹年紀還這麽小, 患上這個病,挺麻煩的。日後更是要多多注意。其實很多病, 治療簡單, 難在後續的康複期, 稍微有點不注意, 很容易就前功盡棄了。

那她這種情況,可以徹底痊愈麽?

應疊問。

醫生如實回答,她這情況之前已經做過手術,調理了一段時間的。

但你看,這稍微沒有注意, 就複發了。這種病, 不僅僅是跟身體病理有關, 還跟心理因素也是有一定關系的。

情緒上的抑郁和沒有充分的睡眠, 以及過度用耳這些習慣, 都會導致複發的可能。

醫生在說這話的時候,北歸一直保持沉默。

應疊目光将她鎖住。

她是因為耳朵不舒服導致情緒上的抑郁,還是因為情緒上的抑郁跟失眠以過度用耳的習慣,導致了她病情的複發?

應疊不知道。

最後醫生給開了中藥。

按療程服用,然後注意情緒上的緩解以及保持足夠的睡眠, 盡可能少用耳。尤其是戴着耳機聽音樂。

這是最不可以觸碰的。

應疊一一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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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跟醫生說了謝謝。

醫生回,不客氣。這是應該的。只是要多多注意現在小孩的情緒狀态,注意開導。

應疊重重點頭,說她知道的。

起身離開的時候,應疊知道北歸聽不見,輕輕拍了拍的肩膀,然後拉着她的手腕,說,我們走吧。

北歸任她拉着自己。

出了醫院,回家的路上,應疊沒再跟以前一樣,不停地跟她說話。

她很安靜地牽着她的手腕,走在她的身側。

北歸用餘光打量着她。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笑意。

顯然。

她還在生氣吧。

不知道為什麽,北歸突然很想跟她聲對不起。

自己給她添麻煩了。

但怕她一開口,就忍不住想哭。

那天。

應疊對她比以往更加的溫柔,她說的話不多,更多是在細節上。

她學着為她熬中藥,整個屋子都是中藥的味道,她也不嫌棄;還給她熬小米稀飯,明明她不會那些,卻耐着性子去一步步嘗試;還幫她把換下來的衣服,手洗好烘幹……

所有的生活上瑣碎的事情,她全部都事無巨細地料理好。

讓北歸有一種,被家人照顧得很好的感覺。

第一次北歸在面對她為自己做的事情,沒有很客氣地開口說謝謝。

吃過藥,還喝了稀飯。

也洗了一個熱水澡,應疊陪她進了房間。

這一天兩人幾乎都在一起,但都沒有好好地交談。

此刻,應疊坐在北歸的床邊。

眼裏滿是心疼,但心裏也很愧疚。

明明兩個人同在一個屋檐下,她卻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讓她一個人,獨自承受病痛帶給她的惶恐和不安。

“對不起啊,北歸同學。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北歸側着身子躺在床上,房間內開着泛黃柔和的燈光。

她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麽。

耳朵裏還是嗡嗡嗡很嘈雜的聲音。

“大姐姐,我還是沒辦法聽清楚你在說些什麽。嗯,我是不是很沒有用。”

“才不是呢。”應疊否認她說的話,“你很厲害的。”

但北歸眼睛一眨一眨地,像是有了困意。

最近這幾天她都沒有睡好。

眼下應疊在她身邊,讓她莫名心安。

應疊也看出來了,給她撩了撩額前的碎發,輕輕去拍她的背,像是小時候父母哄孩子睡覺那樣,在哄她睡覺。

“睡吧,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北歸緩緩閉上了眼睛。

很小聲地說:“那你是大姐姐,可不準騙人。”

應疊笑了笑:“好。”

北歸不知道她回了什麽,又接着說:“也不準生我的氣。”

“我哪有……”

應疊正想要解釋自己沒有生她的氣,但她已經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顯然是秒睡。

看來她最近是真的累壞了。

這小孩的脾氣,也真是夠犟的。

病情都這麽嚴重了,還自己扛着。是怕給自己添麻煩麽?還是說,她覺得自己不夠格照顧她。

應疊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樣。

她唯一能夠确定的,就是就算小孩讨厭自己,不想讓自己住在這裏,她也要厚着臉皮,再住一陣子。

絕對不能現在就走。

北歸睡着後,應疊回到自己的房間,給應太後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裏,應疊把今天發生的事情都跟應母說了一遍,最後她有些低落:

“媽,你說,小北歸她會接受我這樣對她的好嗎?”

應太後沒有急着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問她說:“你覺得,你會一直對她這樣好嗎?”

應疊很篤定地回:“當然了啊。為什麽不呢。”

應太後告訴她說:“那你就要一直一直對她這樣好,而不是一陣一陣的。這個階段你出現,對她好。然後下一個階段,你就走了。那她怎麽承受呢。原本她父母就常年不在她的身邊,對她好的人很少。她在一開始,肯定會不适應啊。”

“萬一她習慣了你對她的好,然後你突然又走了。那她應該怎麽辦呢。”

“你想過這個問題沒有。”

“再一個,你實習要結束,不搬離這個家,你告訴過她嗎?”

應疊:“這還用告訴嗎?我肯定不會搬走啊。”

應太後:“你看,你又沒說。這也是你的一個毛病,你心裏在想什麽,你不直接告訴別人,別人怎麽會知道呢。你有你的想法是沒錯,但人家也有人家的想法啊。”

“你有問別人是怎麽想的嗎?”

“嗯?”

應疊有些遲疑。

她好像的确沒有告訴過她,自己是要結束實習,但不一定會搬走。而且,她一直都在反複地跟她強調,自己要結束實習了。而不是告訴她說,雖然我結束了實習,但我還是住在這裏。陪着你一起參加高考。

“上回國慶回家的時候也是這樣。”

“你總是以主觀意識去推測她人在想什麽。卻忘記問問,對方需要什麽,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你對她好,或者你對別人好,都沒錯。但問題是,是不是真的是,別人需要的。而不是,你覺得她需要的。”

……

應母指出的這個問題,是應疊從來沒去想過的。

她本來連對別人好這件事情,都沒有考慮過。她在意的永遠都是她自己怎麽去想去生活。

小北歸的出現,讓她意思到,跟別人相處的重要性。

但她其實,不太會跟別人相處。

以前她沒考慮過這種感情的問題,應母自然不會告訴她這些。但最近,應母感覺出來,她已經有了困惑和不知所措。

作為一個過來人。

曾經将一個籃球的中二少年,收入囊中,應太後在處理情感這一塊的經驗,也是相當豐富的。

只是應疊沒遺傳到半點她老媽對情感這一塊的熱情。

更多的是他老爸在感情那一塊的先天性遲鈍。

應疊給北歸請了三天的病假。

剛好在最後一天,是北歸的生日。

在北歸生日的前一天,應疊接到了劉導的通知,要開始訓練了。應疊只看到了要訓練的消息,沒有注意後面劉導又發了通知說,訓練的地方改了。

在莫城體育中心訓練。

如果是在那裏訓練的話,那離莫大附屬高中很近的。

公交車一站的距離,這對應疊來說,可是一個巨大的好消息。

只是她沒看到,還以為是要回學校訓練。

心裏還苦惱着之後又要來回趕車了。

但想要可以繼續在北歸的身邊,陪着她一塊成長,似乎又是一件還蠻讓人開心的事情。

應疊把在學校裏的東西,都搬回了家。

但北歸不知道她是剛從學校裏拿回來的,還以為她是要收拾東西走人。

應疊确實打算先回一趟學校報道一下,然後再提交下實習結束的證明跟系裏還要開她恢複訓練的證明。

但還是要回來的。

北歸睡醒了推開房間的門,看到在整理東西的應疊,很突然地就大哭了起來。

哭得毫無征兆。

還有點撕心裂肺。

她一直拉着應疊的手臂不放開,哭得鼻涕和眼淚都混在一起了,整個人在發抖。嘴裏不停地說:“不,不,我不要你搬走。你不要走,嗯,不要走。”

“你答應過我的,不會走的!”

“你說過你,你不會丢下我的!”

“可是你為什麽,還要偷偷地走!”

“你都是大姐姐了,還說話不算數!”

“你怎麽可以騙小孩子,為什麽,不,不,你不要走。”

……

應疊都被她哭懵了。

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北歸。

她一直都以為,小孩冷冷淡淡的,沒什麽情緒可言。

卻沒想到,是這麽的濃烈。

盡管應疊一直在解釋,自己并沒有走,只是在收拾從學校裏帶回來都東西。并沒有要丢下她。

但情緒釋放出來的北歸,壓根聽不見。

應疊試圖擺正她的身子,讓她面對面看向自己。

但北歸卻以為,她要她松開手。

在應疊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跟個熊一樣,緊緊地賴在她的身上。

還帶着眼淚哭着說:“你不準走!要走的話,就帶着我一起!你丢也丢不掉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家小孩有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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