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的聲音傳到楊珊耳中,似有無奈。聽到同事嘲諷的話語,楊珊不以為意,淡漠的眼眸沒有半絲漣漪。
走出酒吧,路上屈指可數的行人,大多是酒吧剛出來的客人,或驅車離開,或醉意熏熏在路上踉跄前行。拐出路口,進ru濱海路。此時的濱海路已褪下浪漫的外衫,路燈的光暈懶懶地灑在路面,海風迎面撲來,發出低沉的嘶吼,吹得鳳凰樹嘤嘤而泣,葉片便如眼淚紛然落地,滿目蕭索。地上是被路燈拉長的影子,高跟靴踩在路面上,蕩起空洞的回音,一下,一下,像踩在遙遠的時間洪流裏,只剩荒蕪。靠在石欄上,看着潋滟的海面,楊珊突然有跳下去的沖動,她是棵無根的浮萍,應該在那上面漂流,腐爛,再墜進深不見底的,冰冷的,詭谲的黑暗裏。但她不會跳,縱是棵無根的浮萍,她也要看看生活這片汪洋,還能在她生命裏翻起多大的浪。
“阿雲,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電話裏是曹碧芬慵懶的聲音,似乎剛睡醒。
“喜歡就好。你還沒起床?”李艾雲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右手拿着電話,左手關車門,瞬時把冷空氣隔絕在外。
“昨晚喝太多了才睡到現在,頭還暈着呢。”
“現在都傍晚了,你不是喝暈的,我看你是睡太多了。”李艾雲笑道,“該起來吃飯啦。”
“好,你吃了嗎?”電話那端悉悉索索輾轉牽動被角的聲音。
“我還沒吃,我……”李艾雲說着,不經意擡眸,從車窗瞥去,一抹高挑的身影突然躍進眼簾,風風火火從她的咖啡店門前走過,随意束起的馬尾跟着步伐的節奏,在那抹身影後甩出輕快的弧度。雖只是對街看去,輪廓并不清晰,心裏卻肯定了那抹身影正是附近豔後酒吧的豔舞女郎。李艾雲頓了頓,想起昨夜酒吧舞臺上的女子,清麗的臉龐,冷漠的眼眸,直挺的鼻梁,削瘦的下巴,像一尊精雕細琢的白瓷雕像。
“你什麽……阿雲……”
“啊?什麽?”思緒被拉回。
“沒什麽,明晚一起吃飯吧。”
“明天周末,我得回父母家。”李艾雲邊說着邊插進鑰匙,啓動車子。
“哦,對,我忘了,那再約吧。”
陰沉沉的天,大有黑雲壓城城欲摧的陣勢,像積蓄着某種強大的力量,蓄勢待發。濱海路海風肆掠,呼嘯不絕。楊珊一如既往步履匆匆,卻略顯慌亂,胡亂翻飛的發絲掠取了風的能量,打在臉上都覺得生疼。風雨助凄涼,轉眼間,驟雨大作,豆大的雨點傾盆,砸在枯黃的鳳凰樹枝上,帶着金黃的細葉淅瀝而落。楊珊見雨急似箭,已然趕不到酒吧,只得閃身在旁邊的鋪面下躲雨。好一陣,不見雨勢消停,楊珊看向身後,檐下的店鋪正是她每天上班經過的安然咖啡店,以往總是匆匆路過,不曾留意,今日被暴雨困頓于此,便幹脆進去坐坐罷。
推門而入,門上的鈴铛清脆響起,和着嘀嗒的雨聲,倒是相當美妙的二重奏,給原本沉悶的心情霎時揉入了絲絲清爽。店裏很冷清,楊珊琢磨着是天氣的緣故,随意在軒窗旁的位置坐下。還來不及多作打量,服務員便微笑着迎上來遞上菜單。菜單無需翻頁,一打開,所有産品已囊括其中,盡是咖啡果飲,幾款特調雞尾酒和一些常見酒水,其次就幾款西點。
“拿鐵。”楊珊合上菜單,遞回給服務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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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請稍候。”
楊珊坐的位置臨着書櫃,書架上密密集集擺滿了書本,沒有縫隙貼合着,厚薄不一,高低不齊。她抿着咖啡,看着中間那排書格,《霜冷長河》挨着《中國地理》,《中華全史》挨着《老人與海》,類目淩亂,顯然沒有規整分類。楊珊走過去,随手抽出一本書面陳舊的《曠世情緣》,翻開第一頁,幾個清秀的鋼筆字躍然于紙上:李艾雲,2007年3月30日。放回去,随手又抽出一本,一連翻了幾本,在首頁均有相同的李艾雲三個鋼筆字和不同的年月日。楊珊最後選了一本時尚雜志,總算沒有了姓名标注,拿着雜志踱回座位翻看。對,是翻看,翻得頻繁看得快,看似心不在焉,其實不然。她的臉向來只有一個表情,或者該說,沒有表情。
電話鈴聲突兀的響起,打破了店內的寧靜。楊珊從衣兜撈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接起:“嗯。”
“珊,怎麽還沒到?”電話那端是主管的聲音。
“下雨。”楊珊應着,從軒窗望出去,看見濕漉漉的地面,方知雨不知何時已悄然停歇。
“雨停了,快點過來。”
“嗯。”楊珊放回手機,輕呼:“買單。”
拉開門那刻,一抹身影帶着淡淡的幽香,猝不及防晃到楊珊面前,眼看要撞上了,來人倒及時剎住了腳。擡眸,一張玲珑剔透,明豔動人的臉蛋驟然落進楊珊眼裏,近在咫尺。楊珊直直看着她,臉上依舊是波瀾不驚的神色,冷漠的眼眸悄無聲息泛起一絲漣漪。只見那人柳眉杏眼,長睫如翼,瓊鼻如玉砌,眼裏卻閃過驚詫的神色,瞬間又不着痕跡,楊珊只當是剛剛吓倒了她。李艾雲垂首往後退一步,給楊珊讓開了道,雖然之前見過楊珊兩次,卻都是遠遠觀望,現在那張冷豔的臉赫然放大在眼前,對于這突來的近身一瞥,不免有些慌亂。楊珊颔首,對于這種禮讓不以為意,側身繞過李艾雲走了出去。身後,是清脆的銅鈴聲。
“喲喂,阿珊,你向來把時間踩得妥妥的,難得也會遲到。”杜麗紅一見楊珊進來,打趣道。楊珊無視她,褪下大衣扔在沙發上,随即走向自己的化妝臺。“讓開。”楊珊對着坐在自己化妝臺上的咪咪,低喝。
“嘁!”咪咪冷哼,瞟了眼楊珊,見她萬尺冰封的臉,也不敢忤逆她,悠悠起身讓了座。執起眉筆,鏡中望去,身後的門被推開,旋即走入一個微胖的老女人,正是演藝部主管。楊珊把眼光移回眉尖,開始淡掃蛾眉。
“珊,你可來了。”主管搬了張折疊靠背椅拉到楊珊身側落座,說:“今晚有貴賓,老板親自接待,點名要你包廂跳真空,這回說什麽都要上,不要拂了老板的面子。”
“不去。”楊珊削着筆芯,眼都不擡。
“珊,你不要讓我難做,這是老板的意思。”老女人搬出老板壓陣,卻是央求的語氣,說:“就這一次,行不?算我求你了。”
“不去。”楊珊堅決回答。
“珊,你摸着心肝說,打你進豔後,我對你好不好?”老女人問着,頓了頓,沒等到楊珊回應,又說:“你說不出臺便不出,不坐臺便不坐,我幾時強迫過你?這次是老板的意思,我再護着你也沒用,你就不要着難我了,當幫我一次好不好?”
“不去。”
“你幹嘛這麽固執,非要弄得大家難堪。做我們這行的不都圖着趁年輕多賺點錢,你這死腦瓜子畏首畏尾的,開罪客人就算了,我還能幫你兜着,回頭得罪老板不是自己找不自在?”
“廟很多。”楊珊終于擡眼正視主管,言下之意: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又來,你呀……”老女人畢竟還是偏心楊珊,沉吟片刻,說:“要不你請個病假吧,就說你扭傷腳了,我也好交差,你也就別折騰了,快回去。”
“好。”楊珊自知主管護着自己,也着實不想為難她,便同意了主管的建議。丢下眉筆,轉身拿回沙發上的大衣套上,拎起包往外走。
“珊,腳扭傷就多休息幾天,這傷筋動骨的不能跳,腳好了再來上班。”主管故意擡高嗓門,似在說與別人聽。
“好。”
“腳扭傷?這不好好的?”咪咪疑惑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楊珊不理會她的疑惑,不屑裝出腳扭傷而一瘸一拐的模樣,大步流星走出後臺。
對于楊珊而言,時間總是很多,不,是多餘。舉目無親,孤苦無依,形單影只,唯一能打發時間的便是工作和睡覺。楊珊極少為了逃避類似今晚的情況而告假,主管其實很保護她,雖說遇到主管軟磨硬泡,低身下氣時,楊珊總會威脅辭職,但楊珊心裏明白,換了別的場子,不一定能遇到像老女人那樣的主管,任她百般不從,盡量護她周全。雨後的天氣雖冷,空氣卻清新濕潤。百無聊賴往回走,又路過安然咖啡店,楊珊想了想,反正打發時間,不如進去消磨。
“怎麽想着要看舞臺劇了?”李艾雲倚在吧臺上,和程立通着電話。
“客戶送了兩張票嘛。”程立溫和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入李艾雲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