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知阿女,問言書
夜,風習習,卿雲孤身一人站在碧月樓的門外,她看着遠方沒有光明的黑暗,滿懷着期盼和希冀,像是一個在渴望丈夫歸家的少婦。
“你在等誰?”身後一個妩媚的生聲音婉轉而來,“是公子嗎?”
卿雲聞聲回頭,只見那日引見她和師兄的女子正站在她身後妖嬈地笑着。那女子穿得極少,一件淺紅色的薄紗,在風地吹拂下飄揚飛舞,使得她貼身的一件粉色抹胸欲隐欲現,看得讓人一陣臉紅耳燙。
卿雲輕咳了咳,迅速将目光轉開,雖然她們都是女子,但是她實在不好意思看着女子穿成這般,她只輕輕地道:“我是在等他。”
自然這個他就是女子口中的公子,言書言祚映。
“姑娘思慕公子嗎?”女子眉目含情,也滿含戲弄,她知曉卿雲為何不敢直視她,像卿雲這樣的女子即使成為了市坊間的粗鄙女子,她還是一個嚴守禮節的姑娘,一個不為龌龊和肮髒所沾染的姑娘,又怎麽可以如她們一般的“不知廉恥”呢?
卿雲被女子問得笑了笑,她淡然地搖了搖頭,坦然且真心地回答道:“并不。”
“當真?”女子似乎不信,她反問着,語氣裏還帶着幾許玩味,在卿雲看不到的情況下,她更是笑得意味深長,“那公子真是可憐了。”
“你思慕他?”這樣關懷言書的女子應該不僅僅只是把言書當做主子吧,或者言書對她有恩?這樣的男女之間才是最容易産生的感情的,如果言家可以接受這個女子,那倒也是一個不錯的安排。
“不算是。”女子笑了笑,她是個聰明的女子,她知道言書買下她和一衆姐妹并不是真心想要幫助她們,何況她還不知道言書的确切身份,她又怎麽會這麽輕易地付出自己的心,雖然無可厚非言書是一個極為優秀的男子,是一個值得托付終生的男子。
這一瞬,卿雲覺得這個女子有一種特別的力量,一種讓人關注的力量,不知道她才多大的年紀,也不知道她的身世是怎樣的,她的話語間竟會如此的深沉,深沉到可以看透很多她看不懂的事。
“你如今多大了?”處于好奇中的卿雲将自己想知道的問出了口,鼓起勇氣地她正視了女子,因為這是女子最起碼該擁有的尊嚴,而不是被她用一種躲避的神情審視之。
“十七。”女子斂唇一笑,笑得妩媚如花,看着卿雲正視她的樣子,她心裏就突然決定喜歡這個女子了,因為卿雲給了她一些尊嚴,一些她是個人的尊嚴。
“十七?!”卿雲一驚,她實在難以置信,女子這般的心境竟是只有十七歲的年紀,和她一般大的年紀,想來這個世上真
的有太多好笑地事情了,明明都是一樣的歲數,一樣都是女子,為什麽有人可以是金枝玉葉,有人卻要淪為被人玩弄的玩物?
女子對于卿雲的大吃一驚卻只是一笑付之,卿雲的反應根本就在她的預料之中,為了讓卿雲更驚訝,她又附加了一句,道:“而且是臘月裏生的。”
原來,這個女子比卿雲還要小上幾個月份,卿雲難免目光有些憐愛地看着她。卿雲記得兒時她因為是家裏最小的孩子,總是被長兄和長姊以小不點的身份對待之,那時她想她要是也有個妹妹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出于對這個虛幻的妹妹的期待,她對女子竟有了幾絲想要和她成為好姊妹的渴望了。
“卿雲,這是你的名字吧。”不等她對于女子說得話有任何什麽想要說的,女子已經繼續說道,打斷她悲憫的思緒。
卿雲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最後她誠實地說:“你可以喚我阿慕。”
“阿慕,真好聽。”女子沉吟着,然後她羨慕地低下頭,道:“公子喚我慕卿,想必就是思慕你的意思吧。不過我還是很喜歡這名字的的,因為兒時爹娘沒有給我起過名,他們只是簡單地喚我阿女。”
是不是沒有權勢和地位就連一個名字也要不起?如果她卿雲一出生也是個貧家女會不會也就沒有名字呢,會不會也就和阿女過上一樣的生活了?或許她比阿女活得還要更不好。
“我可以喚你阿女嗎?”卿雲看着阿女單薄的身子在風中飄搖的樣子,看着她若隐若現的抹胸,心裏的憐憫更甚,她皺了皺眉,“我可以求言書不要讓你再做這樣的‘小二’了。”
阿女卻是搖頭不願,她笑得泰然自若:“我和我的姐妹們要一起同甘共苦,這樣的生活也早就習慣了。何況阿慕你并不思慕公子,又有什麽資格去求公子呢?”
卿雲被阿女的話說得話一愣,第一次有一個人質問她“有什麽資格”,她眉蹙得更深,想要置氣卻又不好置氣,因為阿女說得并沒有錯,她不是阿女,沒有經歷過求人不應的事,所以她心安理得地以為她可以有資格要求任何人。卿雲,你真不知羞恥啊!
“不過你也不用置氣,你雖是家道中落,但是你始終有你小姐的傲氣的,你可以不用較真我任何的言語。”阿女又是嫣然一笑,她撫了撫額角被風吹亂的發絲,由內而外的騷弄之氣是她從小養成的,這樣的她和卿雲根本就是天壤之別。
“阿女——”卿雲輕喚着,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和阿女想成為友人,卻因為各自的境遇而無法不疏離。
“不要用你哀憫的眼神看我,我不需要憐憫。”阿女根本不
給她機會說什麽,然後阿女轉眸看了黑暗中一眼,轉身便進了樓中,留下一句話語:“公子回來了。”
果然,黑暗中走出了一個騎着駿馬的一身白衣的儒生,那個儒生眉目溫潤如玉,看着她微微笑着。
突然,男子加快了駕馬的速度,他的馬眨眼間就到了她的面前,那個男子翻身而下,白衣翩翩。他一下馬就立刻摟住了卿雲的腰,道:“慕兒,你可是在等我?”
“不準喊我慕兒。”卿雲不滿地掙了掙,可是這麽久的經驗告訴她,她怎麽也無法和言書的力氣對抗,最後她也不掙了,只是直接切入她等他的目的,“我阿哥今日在刑部如何?”
言書正在用勁的手頓時無力,若是此生卿雲繼續掙脫,那麽她一定可以輕易地掙脫他的懷抱。随後,他收斂起自己失望的情緒,又加了力,笑道:“你就惦記你的阿哥?書為此很是傷心。”
“言書!”卿雲吼着,她可不想同言書玩笑嬉鬧,他她現在就想知道她阿哥今日第一次去刑部的情況,還有一件幾天前她忘記再問他的事情,胥闕,他認不認識她的胥哥哥?
“罷了,罷了,先進去再說吧。”言書放下手來,他轉而握住她被吹得寒涼的手,牽着她步入到樓中,“外面寒冷。”
進了碧月樓,言書直接領着她去了他的書房,也是他時而居住的地方。
他的書房還是當初初見時的模樣,只是他的桌案上多了一幅畫像,那畫像上畫着一個臉頰緋紅的女子,女子眉目之間滿是嗔怪和厭惡之色,畫旁還書了一句話:吾愛之愛非吾。
吾愛,言書這樣的話會不會太嚴重了?
卿雲選擇忽視掉那張畫像,依舊只是詢問她哥哥的狀況,言語急切,莫大的關心。
“你阿哥今日極好,很得刑部侍郎的賞識,我猜不需要多久他就會晉升的。”言書言簡意赅,其實,他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生氣的,卿雲對他一直就只是忽視的态度,讓他覺得他是一個可要可不要的人。
雖然沒有聽見具體的事跡,但是知道自己的阿哥很好,卿雲還是很開心的,她微微展了些笑顏,然後又繼續問着言書:“你到底可認識胥闕将軍?”
“胥闕?”言書怒氣更勝的自嘲地笑:“你的青梅竹馬?”
“額。”卿雲微微有些訝然,然後認真地點了點頭,事實上,胥哥哥就是她的青梅竹馬。
“誰認識他啊。”言書嫉妒難掩,他不想讓他思慕的女人在他面前懷念另一個男人,盡管那個男人是他的将軍也是他的好兄弟。
“哦。”卿雲一陣失望,起先的展顏也在一瞬間灰白下去,看得言書心裏
一陣不快,他頓下決心,有一日他一定要告訴胥闕什麽叫“朋友妻不可欺”。
也顯然,言書沒有意識到卿雲最先遇到的就是胥闕而不是他,若是真的“朋友妻不可欺”,這話也是該對他自己說的,可是胥闕又是個什麽心思誰又知道呢?
而卿雲的心裏自是失望萬分,她和她的胥哥哥何時才能再見呢?何時她才能真切地看見他,離他近一點呢?
門外偷聽的女子卻是微微一笑,阿慕阿慕,你會讓公子有多傷心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