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胥闕別,勸喝藥
雲慕懷孕了,胥闕離開了。像是他對她最好的放棄,即便他離開之前來找過她,和她說過很多很多的話,她不明白的話。
她記得那夜月明星稀,光華如練,胥闕依舊一身玄色衣衫,融入在夜色中,難分難解。那時,她才初躺到床榻上,正對着屋頂發呆,然後就看見了一束月光伴随着胥闕的面龐投入了她的眼簾。她張張唇想喚他,可是想起那日他曾說過的話,她便住了口,輕閉上雙眼,假裝未見。
“小慕,你是在讨厭我?”不久,她就聽見了胥闕的聲音,盡在咫尺。
睜開眼,她看見他坐在他的床邊,俊逸的側臉一如既往地緊緊崩着,像是拉緊的琴弦。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也不知道該不該和他說話。
就在她處于這樣的矛盾之時,他又開了口,這一次他的聲音帶着些無奈,他說:“你讨厭我也好,這樣也許你就不會在乎我騙過你了。”
眨眨眼,雲慕不明白。在她的記憶中,她的胥哥哥不曾騙過她分毫,她也沒有發現他騙她,那麽他說的騙又是從何而來呢?
“我要走了,離開京都。”胥闕知道她不會說話,也不等她說話,他只單純地對她說,讓她聽見就好。
她張唇,想問他去哪,可是還是沒有開口……
“如果我活着回來了就會告訴你一切,如果我死了,你就當我不曾存在過吧。”他繼續說,一字一句,說得清晰。如果他活着回來了,那就意味着他報了仇,那麽他就把他做的事都告訴她,即便她惱他,怒他,他也可以一心一意的求她原諒了。
生和死?雲慕再也忍不住了,她驟然地坐了起來,盯着胥闕,道:“胥哥哥,你是什麽意思?”
胥闕沒有回答她,他只是憐愛地輕觸了觸她的側臉,然後站起身準備離開。
幾乎是下意識的,雲慕猛然伸手拉住了胥闕的手,緊緊地握着他的無指,不願松手。
“你若是不說清楚,我便不讓你走。”雲慕倔強地抿着唇,像是一個賴皮的小孩,在和自己喜歡的人撒嬌。
胥闕回頭看她,笑起來。那笑竟讓她又再度錯覺到是言書的了。只是,他終究不是言書,即便笑起來有些像,可是聲音和相貌都是不同的,她聽見胥闕說:“是不是你只有在我面前才會這般孩子氣了?”
就這樣的一個問題,雲慕瞬間愣住了,可是她抓着雲慕的手并沒有松開。
“讓我摸摸你肚子可好?”依舊是笑,言書盯着雲慕的小腹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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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個問句換回思緒,雲慕也看向了自己的小腹,然後她點了點頭,握着言書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可惜這個孩子不是祚映的。”她苦笑着說到,卻平靜得厲害。
胥闕卻是搖搖頭,像是在
感嘆般地輕喃:“幸好他不是祚映的孩子。”
“什麽?”沒有聽清胥闕的話語,雲慕詢問。
胥闕便又是搖頭,他挪開了手,然後在雲慕不經意間在她的臉頰上深深地印了一個印記就立刻離開了。
被他留在原地的雲慕,撫着自己的臉,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悲涼。這樣的離別方式多像是永別啊!而她并不希望她的胥哥哥會和她永別。還有,他所謂的一切又是什麽呢?難道是言書的死?
“娘娘,該吃藥了。”打斷她思緒的是絮苒。絮苒此時手中正端着一盤黑褐的藥汁,發出令人作嘔的味道,即便沒有喝,她亦可以知道那碗藥有多苦。
說來也是奇怪,晏祁對這個孩子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樣不萬分喜愛,他似乎萬分珍視他的存在,不僅日日為她特制飯食,還每日找人叮囑她要喝下安胎藥。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喜愛這個孩子,還只是因為他是他的第一個孩子,所以顯得格外珍惜起來了?
“不喝。”蹙眉,雲慕拒絕喝下那碗黑苦的藥汁。即便沒有那碗藥,她想她亦可保護好這個孩子。
“娘娘——”絮苒規勸地喚她,她有晏祁的使命在身,自然不會有半分懈怠。
雲慕不理她,撇過頭去望着窗外不說話。自她懷孕之後,似乎再也沒有後妃來煩擾她了,以賢妃的性子這倒是異常。
“阿女。”她喚了聲,也不管絮苒就在身邊可以詢問。
阿女聞聲前來的時候,看着雲慕和絮苒的樣子自然會意。在聽從胥闕臨走前叮囑她的命令下,她不等雲慕說話就率先開了口:“你還是快些把藥喝了吧。”
聽到這話,雲慕回頭驚訝地看着阿女,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和絮苒統一觀念,不過她也沒有說什麽,只是繼續說着自己想說的話:“近來,賢妃倒是很安靜。”
“賢妃早死了。”回答她的不是阿女而是絮苒,絮苒說這句話時眼裏有太多的無奈,像是在惋惜什麽。
“死了?”雲慕不解。
“賢妃妄自尊大,險害皇子,賜鸩酒。”絮苒緩緩地說,像是在宣讀聖旨一般,“這是聖旨所言。”
默然地聽完絮苒的言語,雲慕沒有任何傷感或是憐惜的表情,她只是笑,大笑,笑到坐不住,她扶着自己的腰,道:“皇帝倒是會利用人,這樣輕易地就徹底讓他鏟除了蘇家殘剩的牆頭草。”
“你——”絮苒沒想到她會這般言語,頓時有些怒氣。她絮苒從小就看着這些女人争鬥,有時也會成為她們争鬥的對象,雖然她不喜歡她們,可是她們到底都是身不由己,她從來不會開心于她們的死亡,而雲慕居然還大笑,她難道就真的沒有任何憐憫之心嗎?
“我以為你不會同情她們
。”雲慕知道絮苒在想什麽,她一直以為像絮苒這樣的女子,熟知宮事的女子應當很看淡這一切,可是她貌似例外了,“你不該早就看到習以為常了嗎?”
“習以為常并不代表麻木!”絮苒瞪向雲慕。她雖是從小在深宮長大,可是她從來都沒有喪失過自己的憐憫之心。而她并不明白原先言書和胥闕口中的雲慕為何會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無奈地攤手,雲慕好笑:“那我就是麻木了。”她的憐憫之心早就被太多殘忍的現實給抹殺掉了。
“真不明白休予為何會心傾于你。”絮苒怒氣沖沖地把藥置下,道:“喝不喝随你。”然後就決然地轉身離去了。
看着絮苒的背影,雲慕苦笑,道:“阿女,把藥倒了吧。”
聽了雲慕的話,阿女卻是沒有動。回想到胥闕離開的那夜,他曾來過,也給了她一個命令——保護好雲慕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他也告訴了她皇帝是不會讓這個孩子平安出生的。
“你就喝下吧。”阿女依舊如初般妩媚地笑,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喝了會讓小太子更健康的。”
“小太子?”雲慕怔住。默然許久之後她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定,“不喝。”
“你又是在耍性子了?”一個男子寵溺的笑聲就在這時突然從雲慕身後傳來,下一刻,她就被那個人拉起來抱進了懷裏。
擡頭看看,那個皇帝又開始假情假意了。
“你不好好顧着自己也該好好照顧孩子,那可是我們的孩子。”晏祁聲音溫柔,薄唇無比暧昧地靠近她的耳朵,然後下移,在她的頸脖處留下了一個吻。
不自在地看着晏祁,雲慕窘迫卻又悲哀。緊抿着唇,她不說話,就是漠然地看着窗外,不給晏祁任何目光。
“你還以為我是在和你假情假意?”看着她這樣,晏祁似乎很無奈。他把頭埋在了雲慕的頸窩,嘆息。
雲慕回頭微撇了晏祁一眼,像是在回答他我是真的就這樣以為的。
她這樣卻又惹得晏祁開心地笑起來,他伸手揉了揉雲慕的青絲,道:“不愛信人的傻姑娘。”那語氣中竟帶着滿溢的寵溺。
雲慕又是撇了他一眼,用眼神說你沒有必要和我虛假到這種地步。
“我曾經深愛阿芷,可是久了,她不見了。然後我就遇見了你,想利用的你,然而利用中我發現了你的悲痛,讓我心疼。”晏祁深情款款,堪比舞臺上最好的戲子,将一切情感演繹的淋漓精致。
“你只讓我覺得戚芷很悲哀。”雲慕終于開了口。她不說她信不信晏祁的情意,她只是覺得戚芷悲哀,如果晏祁說得是真的,那戚芷就是真的悲哀了。
“你是在以表姐的身份憐憫她?”晏祁把雲慕的臉端正到自己
的面前,他的雙手緊緊地捧着,像是在捧珍寶。
“不是。我不會憐憫她,我只是覺得你可笑,你以為我會相信?”雲慕推開他的手,離他遠了幾米,使自己處于一個不會被晏祁侵犯的位置。
“哈哈。”晏祁忽地笑起來,“看來我演得還不夠好。”
“你演得很好,只是對演得人不對罷了。”雲慕撇過頭去,不再看他。而她這句話卻驚人地和那個女子的話相似了。他把那個女子打入冷宮的時候,他就和那個女子說過那些話,那個女子也是這般回答他的。不同的是,當時的他是要将真情當做假意來演。
想到她,他真的很想問天她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了嗎?那麽他是不是注定孤獨一生呢?
“你好好喝藥吧。”晏祁沒了興致。遂只叮囑了雲慕一句就離開了。
三個勸她喝藥的人,似乎都是再為她的孩子好,可是為什麽她卻覺得沒有一個可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