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告別

“如果媽你同意,今晚就給我托個夢吧。”夏彬這麽說道。他轉頭看李廣榆:“爸,你也跟媽說點什麽吧。”

李廣榆什麽都沒有說。他不習慣表達,更不認為在靈前的這些話真能讓已經逝去十年的人聽到。回家的路上,夏彬又一次提起:“回去讓我奶奶幫你找找,有合适的人就結婚吧。”

“我記得你以前是反對我再婚的。”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夏彬也不看他,只看着前方的車說道,“與其讓你和男人牽扯不清,偷偷摸摸鬼混,還是再找個女的比較好。”

李廣榆不知說什麽好。夏彬停了一會兒,又道:“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我媽認識那個周越嗎?”

“嗯。”

夏彬又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媽肯定沒想到,自己的家會被身邊的人給破壞了。”

“周越從來沒想要破壞我們的婚姻。”李廣榆道,“夏彬,你也不用再想着要我再婚什麽的,我再也不會和任何人牽扯不清了,為了你媽,也為了你。”

“是嗎?”夏彬冷笑一聲,突然道:“停車!”

李廣榆依言靠邊停了下來。夏彬扯過他的右手,豎起他的食指、中指和無名指,道:“你現在看着我發誓,我說一句,你說一句。”

李廣榆看着夏彬,點點頭,“好。”

“我李廣榆在此對天發誓。”

“我李廣榆在此對天發誓。”

“絕不做任何對不起亡妻夏靜的事。”

“絕不做任何對不起亡妻夏靜的事。”

“不和任何男人、女人談戀愛,搞暧昧,直到老死。”

“不和任何男人、女人談戀愛,搞暧昧,直到老死。”

“包括那個周越!”

“……包括那個周越。”

夏彬點點頭,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如果反悔,情願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廣榆仍然照樣重複:“如果反悔,情願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夏彬這才滿意:“好了,走吧。原本想讓你在我媽墳前發誓的,後來覺得這種髒事讓我媽知道了不好,這樣發誓也行。”

李廣榆發動車,道:“就算不這麽發誓,我也會這麽做的。”

幾個星期後,李廣榆就違背了自己的誓言。

一天中午,李廣榆剛到實驗室,就看到周越站在樓下。這樣的情況又不好視而不見,李廣榆想想,打個招呼也不算什麽,便走了過去。周越看到他,笑:“廣榆。”

李廣榆點點頭,道:“你好。”

這麽生疏的表現,周越也不在意,只開門見山道:“可不可以去你家坐會兒,我有話要說。”

李廣榆猶豫了一下,道:“我家不太好,要不去我辦公室吧。”

“小鬼這會兒上課去了吧,你怕什麽?難道真要怕他一輩子嗎?”

李廣榆搖頭:“并不是這樣。夏彬自幼喪母,比旁人少了很多母愛的呵護,我覺得在他理智成熟之前,不好去刺激他。”

“真的就只是一會兒,”周越幾乎是用懇求的口吻,“廣榆,我馬上就要走了,以後恐怕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李廣榆愣了一瞬:“你要去哪裏?”

“出國。這次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

“哦……哦,是嗎。”

周越看着他的眼睛:“這真的,會是我們任何意義上的最後一次談話了。”

李廣榆還是将周越帶回了家,開門時他很小心,确認夏彬不在後才讓周越進來。周越一言不發的關上門,轉身忽然抱住了他。

周越抱得很緊,李廣榆剛開始還掙紮了兩下,可後來他就不再掙紮了。他聽到的周越的哭聲。他不知該怎麽做,只好環住他的腰,兩人沉默着相擁着,整個空間裏只有周越壓抑着的哭聲。

“為什麽……”周越哽咽着開口,“為什麽一定要這樣?”

“周越……”李廣榆将頭靠在周越的肩膀上:“人總是要作出一定程度的犧牲的,我答應過夏靜的,要好好照顧這個孩子,所以我……”

“我們為他作出的犧牲還不夠多嗎!”周越幾乎吼出聲來,“夏靜死了以後,你說等孩子大些你就把他交給他外公外婆。他上了初中,你說等他成年你就跟我出國,現在呢?你為了他你連我的面都不敢見!他有什麽資格這麽管着你?是,同性戀不是什麽光明正大的事情,可是你如果願意跟我出國,我可以給他留下一筆錢,什麽人都攔不住我們!為什麽,為什麽你就是不肯?”

“我答應了夏靜……”

“你不能總為一個死人活着!”周越猛地擡起頭,看着他的臉,道:“你老實告訴我,當年她到底為什麽會懷上你的孩子?你一直不肯跟我說實話,可是我知道,夏靜是喜歡你的,她是不是對你使了什麽手段,啊?”

“你這麽揣測她不好……”李廣榆躲避着周越審視的視線,開始抗拒地想要推開他,“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你現在應該往前看。”

“讓我往前看,你呢?你往前看過嗎?你準備守着那個小鬼到什麽時候?廣榆,我知道你不是守舊的人,不會被什麽延續子嗣之類的迂腐思維牽絆,那個小鬼,除了身上有你一半的基因,他對你還有什麽意義?他甚至都不肯喊你一聲爸!”

“……這是另外一回事情。”

“是你自己在逃避!”周越吼道。李廣榆不在回應。他默默站了一會兒,抹了一把臉,道:“算了,我已經明白了,我們已經沒有任何的可能性了。”

他突然又自嘲一般笑起來。

“我就是不明白。二十年前你和夏靜結婚時,你說你愛我;十年前李夏彬還小,你也說你愛我。可是現在,我們之間明明什麽阻礙都沒有了,你卻什麽都不說了,為什麽?”

李廣榆低頭背靠着牆,沉默不語。周越又一次摟住他,想要吻他。李廣榆剛要抗拒,卻見他露出悲傷的笑容:“永別之吻,怎麽樣?”

李廣榆放棄的閉上了眼睛。周越摘掉他的眼鏡,吻了上來。很溫柔,很認真,仿佛要将他嘴唇的形狀刻進心裏一般,一點一點的舔舐,用牙一點一點輕輕齧咬,然後将舌頭伸進去,舔他的牙龈,舔他的舌根,甚至伸進去舔他的喉嚨眼。吻太深,兩人的唾液混合着順着嘴角流了出來。李廣榆覺得自己要窒息了,像個溺水的人一般緊緊拽着周越的肩膀,腿越來越軟,幾乎要坐倒在地。

周越終于放開了他,兩個人都大口的喘着氣。周越突然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身下。李廣榆觸到了他堅硬的下|體,臉紅得如同喝多了酒。

周越就笑:“上一次做,是什麽時候的事?”

李廣榆低着頭:“二十年前了吧。”

周越伸手去摸他的下|體,戲谑道:“我很高興我們倆都還能硬得起來。”說着低頭去吻他的喉結。李廣榆伸手按住他的嘴,而周越看着他的眼睛,只說:“求你了。”

一句話化解了李廣榆心底建立起來的所有防禦。

算了。放縱,也只是這最後一次而已了。他摟住周越的脖子,閉上眼睛,嘆息道:“去衛生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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